九臣虽然很不愿意这样做，但还是从张九棂手中接过了短刃，那把刀给他一种直觉，一种能让他远离危险的直觉。
两只矿灯同时灭了，黑暗中，不知是张九棂，还是其他东西，飞速向他身后跑过，速度之快，让人捕捉不及，但他很快就听见一声闷响，有人被拎起来甩到了墙上，再一次的，是骨头之间的摩擦声。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喘息，九臣能分辨的出，离他最近的那个，是张九棂，他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是之前他断了半边手掌时在墓道中闻到的。
疾速跑过带动的风声擦过耳畔，九臣心惊胆战地听着，小心避让开那些声音，往墙壁的方向挪动，手里一直抓着矿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要是等下听到张九棂哀嚎，他就打开，拔腿就跑，谁都拉不住。
打斗还在继续，直到一个声音倒地，噗嗤噗嗤地喘着粗气。
“小哥？”九臣喊了一声，生怕倒在地上的是张九棂，拇指已经按在了矿灯的开关上，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可就站不住了。
黑暗中，一张化脓糜烂的脸凑到九臣面前，那么浓烈的尸臭，但是，这一刻，九臣反而不敢打开矿灯了，因为，同样的，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或者说，是尸。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但是这些尸体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惜一切都要杀死想要进到下一道门的人。
一只冰冷的手从九臣身后绕上他的脖子，携带着死亡的气息，一寸，一寸地爬上九臣的脸，手臂发力，再一分一分地勒紧。
窒息感随之而来，九臣愣住了，那只手上的烟草味是多么熟悉。
然而，九臣只是愣了片刻，手中一空，短刃轻易地脱手，临了，这把刀他也没开过一刀。
发起攻击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张九棂反身迅疾地刺向他的身后，雷木短刃携带着不可阻挡的杀气，瞬间刺穿绕在九臣脖子上的手臂。
身后的人吃痛，松手闪进了下一道门。
“小哥？”矿灯同时亮了起来，在张九棂身上扫过的时候，他已是浑身是血，几只皮肤青黑的尸体匍他脚边，口中还在不停地冒着黑色的烟，不一会儿，像一张纸似的燃成了灰烬，烧起来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墓室。
“我没事。”低哑的嗓音，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淡漠的面孔。
那些尸体燃烧后的灰烬飘落到每一个角落，闪着火焰的颜色，不一会儿，轻悄悄的灭了，彻底消失在世上。
张九棂告诉九臣，这种兽人叫骷，是用特殊的方法人为饲养的，九臣想想，死人有时比活人还要可怕的多。
张九棂看他一眼，说这些东西本身是人，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变成了这样。
骷直立起来与人一般高，鼻孔扁塌，两眼有光，尖耳，看起来与蝙蝠极为相像，手脚均有锋利坚硬的指甲，边上有细齿，向内弯曲，犹如一把镰刀，能够轻易割开皮肉。
一想到他们曾经也是人，九臣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回头一瞥，似乎能感觉到空气中升起的欢悦，他想，他们一定是在庆祝自己得到了解脱。
但是，当九臣看到地上的血迹时，喉咙眼中抽掉的棉花又塞了回来，几乎让他心绪不宁。
果然，没走多久，顺着血迹望去，在光线下，那人看起来更加可怖。
“拐子李......”九臣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身体似乎因为失血过多而干瘪下去，形同枯槁。
拐子李蜷缩的墙角里，坐在烧焦的尸体中，飘散出浓郁的人油味。见到九臣，拐子李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背过身去，面朝着墙壁。
“你怎么，会在这里？”九臣此时想起墓道里那面墙下的破洞，以及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他还想着，求张九棂他们带他出去，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出去以后，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再盗墓。
拐子李躲在墙角，小声呜咽起来，说道：“你快点走吧，我不为难你，你也叫你朋友放过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打了你们的主意。”
九臣看向张九棂，他正蹲在地上检查那些烧焦的尸体，这才松了一口气。
“拐子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跟我说的话，难道，都是骗我的？”虽然心里清楚拐子李当时跟他说的话有许多都不能相信，可是在面对尸群的时候，拐子李特意把葵花籽带来却不是假的，并且，他似乎知道九臣在墓道里的时候，险些把那些葵花籽扔在他身上。
拐子李红着眼，一言不发。
九臣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一根遗落的烟，皱巴巴的躺在九臣手心。
“跟我们走吧，这位小哥一定可以把我们带出去的。”九臣伸手把烟递过去。同时偷瞄了张九棂一眼，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忐忑。怕等下遇到墨离亭的时候，那家伙不定会什么时候给拐子李一刀。
在墨离亭和张九棂的眼中，拐子李大概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要是盗墓贼都知道，但凡在古墓中感到威胁存在，不管是鬼，就算是人，也会想尽办法了结掉。
拐子李愣仲一秒之后，看了看张九棂，又看了看九臣，挤出一丝苦笑，没有接九臣递来的烟。
拐子李的眼神，张九棂似乎看懂了，但是不会说，九臣没看懂，夹在两人中间就像一个傻子。
“我不会走的，也走不了！”拐子李眯着眼睛，头倚着墙，目光中多少有些绝望，“那里面的东西，你们是带不走的。”
张九棂站起身，没有说话，一直冷冷的看着下一扇门后面。
九臣僵直的站在那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认真地注视着拐子李的眼睛，良久，转身对张九棂说道：“我们走吧。”
张九棂看着他把那只皱巴巴的烟放到拐子李面前，脸上的疑惑已经不在，更多的，是一种哀伤，那样的神色，就像祭奠一个躺在冰冷墓穴中的死者，肃然而凝重。
走过石门的时候，忽听身后拐子李声音黯哑，“小伙子，谢谢你的烟.....”
九臣停顿一秒，侧目看了张九棂一眼，然后抬脚，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