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长发随着赤红的斗篷在风中飞扬，身上银色的轻甲映照着白雪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面容姣美却又英气逼人，褚红衣像一股旋风似的冲到了二人面前，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响，南宫玥的身子猛地一震，放在碗上的快箸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
南宫玥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筷快箸，抬起脸望着褚红衣讪讪一笑。
“沈大人也在这里啊。”褚红衣一抬手随意地朝沈陌堂行了个礼，便面向南宫玥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她道，“两位大人真是好兴致，宫内已经炸了锅，您二位倒悠闲地坐在这里，饮酒赏梅，还闭门谢客，好不自在啊。”
南宫玥看着褚红衣这逼人的神情，心里竟产生了一点小惊骇。褚红衣素来稳重又冷静，其冷淡与沈陌堂不相上下，这次竟然为了萧言欢御驾亲征之事径直闯到了闭月阁来质问南宫玥，可想而知这事的影响有多大了。
南宫玥小心翼翼地直起了身，将筷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一边脸上冲着褚红衣亮出一个灿烂又无辜的笑容道：“褚将军用过午膳了没，坐下来一起吃？我这就叫下人多添一副碗筷。”她边说着，边偷偷打量着褚红衣的神色，褚红衣的脸上却有怒气，不禁想着萧言欢到底是怎么对褚红衣形容他的决定的。
总之一定触及到了褚红衣的原则，不然她也不可能抛开了她的稳重和谨慎，就这么跑来质问自己了。
果然闭门谢客这种事交给白羽不靠谱，他拿褚红衣这样的女人没什么办法。
“不用了。”褚红衣没好气地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寻南宫大人要个解释，听完我便走。”
“这个……”南宫玥脸上呈现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说来话长，恐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敢问褚将军，陛下又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认为燕云关将会遭到宇文缙的侵袭，所以决定亲自前往燕云关给宇文缙一个厉害瞧瞧。”褚红衣道，“君主亲上前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看陛下的意思，似乎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了，叫我前去也只不过是为了准备贴身的近卫军，南宫大人，请告诉你都已经安排好了，比如你想如何调兵遣将，还有战略布局？”
“咳咳，我当然……安排好了。”老实说，因为知道必输，所以南宫玥都根本没打算调兵过去支援燕云关，主要目标本就是撤退，用不了太多的兵力，无益于兴师动众的。但若是就这么告诉褚红衣，恐怕褚红衣就不是拍桌子那么简单了，很可能直接掐死自己。
“还请南宫大人告知。”褚红衣不依不饶，身子向前倾了倾，盯住南宫玥道。
“呃……”南宫玥一时语塞，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说实话也不是，不说实话也不是，实在有点麻烦了。
“褚将军稍安勿躁。”沈陌堂突然出声道，“南宫大人刚才还在与我商谈此事，她只不过有了个初步的构想，具体的策略，还想要和叶将军讨论过后再做决定。此时若是说出不完善的计划来，想必也不会令褚将军您满意的吧。”
褚红衣直起了身，扭头看了一眼沈陌堂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我就暂时不多问了。但是希望南宫大人也尽快将计划告知于我，我也好安排好自己的那部分。告辞。”说完，褚红衣便一抱拳对着南宫玥和沈陌堂二人施礼，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像阵风般快步离去了。
南宫玥知道褚红衣当然不是因为相信沈陌堂的话，而是相信叶兼罢了。她呼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但沈陌堂却说道：“南宫大人，你这是在走一步很危险的棋啊。”
“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南宫玥不解地问道。
“陛下身边有极为稳定的体系，褚红衣便是其中之一。”沈陌堂说道，“如果你欺瞒这些人，导致他身边的体系不再信任你，后果可能会是毁灭性的。我劝你向对我一样，趁早和他们说实话，对陛下也是。褚姑娘也许并不太好接受你的计划，但是只要叶将军接受了，你也明白，褚姑娘那里也会好说话许多吧。”
南宫玥不觉一笑。看来沈陌堂也看出了褚红衣对叶兼的好感，而这种好感自上元节后表现得就更加明显了。南宫玥也一直遵守着她对褚红衣的承诺，决不插足和掺和在褚红衣和叶兼之间，现在加上众所皆知凤略的君主和左军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褚红衣就更加不用担心她所喜欢的叶兼再被南宫玥给抢走了。
想到这里，南宫玥觉得有点无奈。想当初，自己可是第一眼就看上了叶兼，从临川过来本以为二人的关系会越来越亲近，事实上自己也的确赢得了叶兼的好感和爱慕，但没想到后来事情会急转而下，两人反而越走越远了。
“说到叶将军……”南宫玥道，“自上元节之后，也有好几日没有看见他了呢。也不知他在府中干什么，是否都闲得发慌了。”南宫玥被绑架之事自打她回宫之后就传出了各种版本，不过始作俑者大多都是俞子恂的赤月势力。南宫玥回府后，也有各路达官贵人王公大臣前来慰问的，叶府自然也少不了，只不过来者却是叶兼的弟弟叶修，并没有看见叶兼的影子。听叶修说，陛下还没有原谅他临川的事，令他继续在府中思过，少出来招摇，所以他代他哥哥前来探望，并转达叶兼的问候。
但南宫玥心里却很清楚，萧言欢虽借口临川之事将叶兼禁足，但实际上也未必那么简单。说来，其实叶兼现在的状况，倒和沈陌堂颇为相似。二人原本都是萧言欢身边的亲信，但现在都失了宠，不再受到器重和信赖，而这一切也都是在南宫玥到来之后才发生的。
现在看来，南宫玥倒有点像是他们的灾星了，所幸他们并没有这样想。
“你向陛下说过要带叶将军一同前去燕云关了么。”沈陌堂问道。
“像是顺口一提般说了。”南宫玥回答道，“不过陛下并没有提出异议，所以我想他大概是默认了吧。”
“若果真如此，想必今明两日调遣叶兼的圣旨便会到达叶府，”沈陌堂道，“但如果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就说明陛下不想带叶兼。”南宫玥有点担忧道，她也不确定，萧言欢当时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默认，还是只是选择了无视自己的这条建议。但既然史书上记载叶兼出现在了燕云关的战场之上，并且在南宫琰的安排之下与萧言欢一起引导着燕云关的军民撤退，那么她就要尽力确保叶兼同往。
“关于这点，南宫大人你是否想好对策了呢。”沈陌堂又问道。
“对策这种东西，应该只是对敌人的，不应该用在陛下身上。”南宫玥叹了口气道，“对陛下的话，我并不想用太多的心计和策略，我想只要我坚持己见的话，陛下一定会同意我的安排的。”
“南宫大人还真有自信啊。”沈陌堂不咸不淡地说道，但在心里却十分赞同南宫玥的话。现今大多数的臣子都将力气放在揣摩萧言欢心思上了，包括自己其实也总在处理事情之时下意识猜想萧言欢会对此事产生的态度和决定，之前的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南宫玥能保持这种态度十分不易。
当然，也只有南宫玥可以做到这一点了。如果换做是别的大臣，如果胆敢质疑萧言欢的决定坚持己见的话，不被五马分尸才怪呢。
“希望我能一直那么自信吧。”南宫玥微微有些凝神道。这份自信一小部分也是源自现在与萧言欢和谐的关系。如果哪天二人闹翻了，恐怕自己再怎么坚持己见也没用了，甚至会重新步入揣摩君主心思的大臣行列。
南宫玥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但她内心深处却深切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一时间二人都有点沉默，只是默默地饮着酒，似乎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两杯青梅酒下肚，沈陌堂才又开口道：“叨扰了南宫大人许久，沈某也是时候告辞了。”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南宫玥忙也站了起来道：“看来菜肴不合沈大人的胃口？沈大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啊。”
岂止是没怎么动筷子，简直就是一口未动，只喝了几杯酒而已。
“我只是不怎么饿罢了。”沈陌堂拱手道，“南宫大人不必多虑。至于燕云关一事，还请南宫大人多多留意了。”
南宫玥觉得有点好笑，连忙回了一个礼。二人都算是好朋友了，但是总这么施礼来施礼去的反倒显得十分疏远。但这些礼仪都是深刻在这些人骨子里头的，就算二人关系再好也是少不得的，反而更加重视，而沈陌堂尤为如此。
“我送沈大人。”南宫玥道，一边走到了沈陌堂的身边，正要送沈陌堂离去，却见几丛梅树之后走过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