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风和煦,绿色植物疯长,花鸟虫鱼都在春的怀抱里欣欣然睁开惺忪的睡眼。空气里充满各种新生植物散发的清香。
一清早,六妹从楼上下来,西大街还是一片静寂。儿子和吴文尚在睡梦中。六妹来到超市门前,弯腰用扫帚把门前的杂物一一清扫。有一两个废纸袋陷入水泥缝隙里,六妹鞠下了身子用手指使劲把它们抠出来。她低头时,看到水泥缝隙里蠕动的春天的那些可爱的小虫子。六妹知道春天已深入大地的心脏了。
她想起昨天洪俊的短信。又相约她见面。六妹当时没有作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洪俊的短信。内心里、感情上她都想和洪俊见面,可是在道德范畴中,六妹知道自己走进了误区。她回复给洪俊的短信是:让我细细想一想再做决定,好吗?超市门前的花开得水盈盈的,粉的、黄的、紫的、丹红的、洁白的,那些硕大或者细碎的小花开得各有风情。
六妹做完晨事,站在鲜花面前,低下头俯视那些柔软的花瓣。晶莹的露珠卧在滑腻的花蕊、花瓣、叶片上。六妹喜欢花花草草,一直梦想种植一个硕大的花园,可是这些年忙着做生意,早已把这样的梦境搁置九霄云外。直到开了这个超市,才想起养花。楼上阳台上还有更多的花木。六妹每天会从楼上端下几个花盆,放在超市门前装点风景。六妹在欣赏花朵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感慨。花朵如女人,如果光做花瓶子,像塑料花,没有生命和鲜活的气息,很快就会被收藏者所抛弃。女人要不断地给自己增加魅力,就要不断地给自己浇水、施肥、修剪,努力去适应自然的风雨和风暴,在暴风雨的威逼面前,要保持自己的气节。六妹又联想到自己对于洪俊的思念,这是不是禁不住岁月风雨的威逼呢?
六妹坐在收银台前,默默沉思。这个时候头脑如此清晰。想到别的事物,六妹都能准确的做出判断和决定,可是只要一想到洪俊,她就心乱如麻。她想到自己该断掉这段孽缘,然而,一想到和洪俊分手,六妹的心就如刀割般痛疼起来。她感觉自己和洪俊之间的感情是生命里唯一的一点亮色,是漫长漆黑的夜里唯一的一丝温暖。
六妹拿出手机想给洪俊发出一条信息,可是转念一想,或许这时候自己所恋的人正躺在他妻子的怀抱里。她又把手机搁在柜台上。站起身来,“还是把超市里该整理的货物整理一下,才是当下该做的事。”六妹忙碌的身影在偌大的超市里徘徊。
街上很快热闹起来,对面的店铺一一敞开了大门,零零星星街上有人影晃动了。
六妹叫起吴文和孩子。每天起床之后,吴文就开始做饭,六妹收拾店面。忙完晨活,请来帮忙的两个女孩子来上班的时候,吴文就要送孩子去上学。以前孩子一直是父亲接送,但现在父亲和陆老太依然住在东大街的房子里,早晨再让父亲送孩子就不那么方便了。所以早晨送孩子的任务就交给吴文,早晨,六妹偶尔也会送送孩子,但中午、晚上接送孩子仍是吴文老爸的任务。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晚春,洪俊一天发来信息:我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六妹看到信息轻笑,她回复:明年春花依旧红。
“明年的你,不是今年的你。”
“为什么?”
“老了一岁。”
“岁月催人老。”六妹恍然心惊。流年是女人容貌的天敌。六妹忽然间想见洪俊了。真恨不能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这一天生意比较忙,六妹坐在收银台前,有位顾客站在收银台外面等着六妹算账,可是她竟然集中注意力埋头发着信息。吴文见此情景。老远喊了一句:
“嗨,给人家结账。”
六妹听到喊声,才把走神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对面的顾客身上。
“不能再这样了。”她默默地对着自己说。
晚上,吴文和六妹谈起超市近来的收入情况。让他们同时高兴的是超市从开门那天起,每天顾客都络绎不绝,生意比预料的还要好。这是最让他们两口子兴奋的事,做饲料生意也是一路绿灯,直到饲料生意走了下坡路,都没有亏过本。吴文对六妹说:“我们下半辈子就靠这个门市就知足了。”
六妹说:“现在竞争非常激烈。一辈子的时间太长。希望比较渺茫。”
“呵呵,反正眼下生意是如此的好,能挣一天钱,就多挣一点钱,积蓄资金让后半辈子享用。”吴文说。
“我们的儿子将来要上最好的大学。”六妹说。
“不是你要上就能上的。那要看儿子的能耐和本事。”
“分数不够,买也要买个名牌大学。名牌大学的学生出来还不都是做官之类的,将来咱们儿子遇到什么困难,去找那些同学,办事起码顺利些。”
“好的,就这么定了。”吴文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像拍卖会上一锤定音那样。
吴文抱着六妹,这一晚,两口子的****格外用情和投入。
夜深了,他们还在交谈,吴文告诉六妹,前两天,薛老板打家里的固定电话,要找六妹,六妹听着就咯咯地笑了,直到现在薛老板依然三天两头的打来电话,没完没了的纠缠,净说些无聊之极的话。六妹不耐烦了,一气之下换了手机号。看来一定是打手机打不通才打家里的电话的。
“不理他。”六妹说。“太无耻了。”
吴文回忆起六妹之前亲自去会见薛老板签合同的旧事来。心里忽然间有了些不快。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和薛老板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事。
“如果以后薛老板再打电话过来,你就教训他一顿。就说你再给我老婆打电话,我对你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吴文大笑了起来,那忽然擦破黑夜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听来显得有些勉强和空洞,六妹只觉得一阵子心慌。
“今天白天,你在给谁发信息?顾客买东西,你埋头看手机,都不知道收费。”吴文想起了白天的事来。
“南通的陈浩。他发来问候短信。我及时回发。”
吴文似信非信,以前陈浩隔三差五的总打电话来,尤其和六妹刚结婚那阵子,那个陈浩的确让吴文挺心烦的,老打电话。现在吴文对他也放松了警惕,人家现在毕竟已经有老婆了,即便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还有老婆管着呢,现在陈浩的电话少了。六妹也很少再和自己谈起陈浩了。
“信息会是发给陈浩的吗?”吴文心里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