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妍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秋季的阳光还有些强烈，炙热的光线透过淡蓝色的窗纱照射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有一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被子，引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是这种单调的颜色，第五妍媓有些恍惚地皱了皱眉。
她现在不应该是在昏暗潮湿的水牢里吗？可是看这样的环境，她却像是在医院中。
难道说，她已经得救了？
混沌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道闪电，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第五妍媓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猛地坐起来，结果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了太多镇痛剂的缘故，第五妍媓感觉疼痛似乎比之前要强烈得多了。
“醒了，要喝点水吗？”
听到身边传来的清冽的声音，第五妍媓心里一惊，一转头就看到骆飞白竟然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
“骆飞白，你怎么……”第五妍媓很想问，为什么骆飞白会跟她在一个病房里，但是想起自己昨晚上那么狼狈的样子，又讪讪地住了口。
似乎才想到第五妍媓现在的想法，骆飞白把书放下，轻声说：“昨晚上我让我的保镖把那些人引开了，然后带着你换了一家医院，暂时能躲过他们。”
第五妍媓脸色沉了沉，躲又能躲多久呢，高寒对于她肯定是势在必得的，就算抓不到活的，他也要看到她的尸体，顶多不过一周，他肯定能查到她在哪里。
不过，她也不打算躲，她还要找高寒报仇。
想起昨天晚上，在漆黑的树林里，小鱼那种悲壮的嚎叫声，第五妍媓就觉得心里微微泛疼。
骆飞白并没有注意到第五妍媓的神情，只是低着头想着昨晚上的那些人，随口问了一句：“那些人，是L组织的人吧？”
过了一会，骆飞白没有听到第五妍媓的回答，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就看到第五妍媓竟然已经下了床。
“第五妍媓，你要干什么？”骆飞白大吃一惊，想起医生说第五妍媓的脚这两天都还不能动，立马就掀开被子下去，拦在第五妍媓身前。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第五妍媓看都没有看骆飞白一眼，咬着牙忍着右小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就想绕开骆飞白。
“就你现在的样子，走路都走不了多远，你还想去哪里？”骆飞白皱着眉，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看到第五妍媓这么虐待自己身体的行为，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蓝千凝有事没事给自己找麻烦时候的感觉。
“我要去找高寒报仇，我一定要亲手割下他的脑袋！”第五妍媓双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带着冰冷的杀意，令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息。
骆飞白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女人竟然能有那么浓郁的暴戾气息，想起第五妍媓杀手的身份，他又了然，停顿了一下，才叹息一般说：“你现在去，只是送死而已。”
第五妍媓愣在原地，双眼空洞地看着骆飞白，却又像是透过了骆飞白，看到了别的地方，半晌，她才沉声说：“可是……可是小鱼他……”
可是小鱼他死了，她怎么能不去给他报仇呢！
第五妍媓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骆飞白已经猜到了后面半句话的意思，想起那个挥着鞭子打自己的大汉，骆飞白眼神微微一动。
虽然自己因为小鱼受了不少折磨，但是他看得出来，小鱼对于第五妍媓很忠诚，这一次，肯定也是因为救她，才牺牲的吧……
“他既然拼死救下你，就是想要让你活着，你要是现在去找高寒，不就白白浪费了小鱼的一条命吗？”骆飞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第五妍媓肩膀上，想要给她一丝温暖。
“我知道，我知道！”第五妍媓忽然大声喊了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脸上的神情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但是双眼仅仅只是微微泛红而已。
她知道她应该活下来，她知道不能让小鱼的命白白浪费掉，但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小鱼就这样死了，不甘心继续让高寒逍遥自在！
昨天晚上忙着要让自己活下去，根本没有心情来想这些，现在安全了，那种被深深藏在心底的悲痛全部都涌出来，像是火山爆发一样，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明明发过誓，要一辈子都跟着我的……”第五妍媓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地上，好在骆飞白反应足够快，伸手穿过她腋下，把她扶住。
“第五妍媓……”骆飞白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是开口叫出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轻轻把她揽进自己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有些时候，心里的悲痛要化成泪水，才能发泄出来，比起安慰的话语，他倒是觉得，让第五妍媓好好哭一场更好一些。
但是第五妍媓只是靠在他怀里，一张脸木然地对着门口，双眼中一点神采都没有，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跟小鱼相处的那些时光。
“老大，你要是不让我跟着你，我就每天都烦你，烦到你同意为止！”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不同意小鱼跟着自己的，因为年轻时候的她，心比天高，觉得以小鱼的智商，让他跟在自己身边简直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所以每次见到小鱼，她都是不理不睬，但是小鱼却每天守在L组织门外，一看到她出来，就死活都要跟着她。
她要是开车，他就远远在后面跟着，偏偏他又有些本事，每次就算她甩开了他，半个小时之内，他又会一脸傻兮兮地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我已经跟部队申请了因伤退役，所以老大，你要是不让我跟着你，我以后就是无业游民，会饿死的！”
小鱼一边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很为难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俊不禁，顺口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小鱼是什么回答来着？
“我娘说了，知恩图报，你当时要是不救我，我早就死了，所以我现在的命就是你的，我要报答你，你什么时候需要我这条命，你拿去就是！”
你拿去就是……可是小鱼，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我要你活着，听我的话，帮我教训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们，帮我把那些想要伤害我的人都赶走。
第五妍媓慢慢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可是就算是闭上双眼，眼泪还是会从缝隙中渗出来，顺着她有些冰凉的脸庞滑落到骆飞白的肩膀上。
就算是闭上眼睛，那些画面还是鲜活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有黑暗作为背景，画面更加清晰，就像是才发生的一样。
“你是正规的特种兵，我是杀手，你要跟着我，势必要做很多违背你以前遵守的规矩，你可要想好了。”脑海中，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她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青年。
青年眨了眨眼睛，然后嘿嘿一笑：“老大，你这是答应让我跟在你身边了对吧？”
她撇撇嘴，因为没有想到，他有时候还是挺灵光的。
“老大你放心，我会一辈子都跟着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有一点犹豫，以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就是老大你一个人的！”
画面一转，变成在荒芜的废弃工厂里面，她跟小鱼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突然一声枪声想起来，与此同时她被小鱼撞开。
等她回过神来时，就看到小鱼捂着自己的手臂，明明脸上已经因为疼痛而苍白，却还是紧张兮兮地问她：“老大，你没事吧？”
她原本的担心瞬间变成恼怒，没好气地回答：“有事，你那一下差点把我撞出内伤！”
小鱼讪讪地笑了笑，小声说：“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下次，下次就不是只是射中手臂这么简单了吧？
她当时那样想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之后的行动，不管危险不危险，都不会选择跟小鱼一起行动。
她已经眼睁睁看到过，自己重视的人因为救自己而死掉，所以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不能言说的痛苦。
但是现在，她终于还是逃脱不掉……
“老大，你快走啊，你不要管我，我已经走不了了！”
“老大你要是还不走，小鱼我今天就白死了，老大，小鱼等着你为我报仇，拿高寒的人头给我当香炉，那他的血当酒给我喝，老大，你快走啊！”
“老大，小鱼不后悔能跟着你！”
小鱼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在她脑海中，来来回回，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样。
第五妍媓用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可是不管她多用力，都没有办法让声音停下来，心里的疼痛慢慢变得尖锐，最后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了。
感觉到第五妍媓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骆飞白脸色一变，抱住她的手紧了紧，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第五妍媓，没事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也只会让小鱼感到难过而已。”
骆飞白并不擅长安慰人，但是第五妍媓这种失去重要的人的感受，他却非常了解，毕竟他已经体验过很多次，而前不久，他才感受过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痛。
“第五妍媓，你冷静一点，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要帮小鱼报仇，那至少，你应该让自己有那个能力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