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宛月的口里吐出最后一口黑血以后，便完全失去知觉，死寂的永远闭起双眼。
绰碧凝用力的咬着牙，控制着自己不要激动，也不要冲动，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她的妹妹，她最爱的妹妹，在生之年从来没有好好的相处过，可是现在这妹妹竟然就这样便离去了，她再也没有跟妹妹好好相聚，欢谈姐妹情深的机会了。
重生以后，妹妹跟自己之间的确存在许多问题，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只因为卫宛月并不知道她就是卫宛儿。但在保护长公主还有维护自己姐姐声誉这事上，卫宛月是那么不遗余力的。
面对妹妹如此枉死，她还怎么能将陌生人的身份演下去呢？
“姨娘，姨娘，你不要死，不要死。”长公主已经懂得什么叫死去了，她的眼泪是那么的绝望，抱着卫宛月哭得泪水都在发抖，不停的摆恍，却怎么也唤不洒已离世的卫宛月。
看着女儿的痛心疾首，绰碧凝深深吸气，小心的将卫宛月放下，站起来冷眼看向一旁跪着的宫婢。
上前一步，咬牙问：“你主子是怎么死呢？”
“是……服毒自杀死的。”婢女应声倒下，声音都在颤抖。
绰碧凝冷冷的弯起笑，不屑的笑出声来，看这宫婢的反应，她就知道肯定不是自杀死的。
“你以为你替媚妃做这么多失去良心的事，你就会如愿以偿吗？我不知道媚妃跟你交易了什么，但是我能肯定一件事，就是媚妃不会放过你的。你是唯一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人，你是唯一知道真相，却又不是她自己的人，她不会放过你的。”在那宫婢的面前蹲下，绰碧凝冷笑的再说：“别忘了，你是皇后带进来的人，你在媚妃的眼里，永远都只是一个外人。而现在，你只是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外人，可是你这个外人知道得太多了，她不会放过你的，等皇后这事尘埃落定的时候，你也就会被毁尸灭迹的，你相信吗？”
“不，不会的，我……没有选择。”宫婢急得哭了起来，痛心的看向卫宛月：“我没有选择，你以为我指证媚妃就有用吗？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媚妃让我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断定了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因为我是皇后带进宫里的人，我所说的任何帮着皇后指证媚妃的话，都是不成立的，没有人会相信。我没有路选了，只有相信媚妃，我还有唯一的一条生路可走，如果我还在此时支持皇后，我就只能跟皇后一起死，你知道吗？”
趴在地上的宫婢放声痛哭，越说越是激动，忽然站起来用力的推开了绰碧凝往外跑。
倒地的绰碧凝绝望的看向跑远的宫婢，没有再去挡也没有再去拦。
她不是在后宫里活了一天两天，那宫婢的话很对。
她没有选择了，哪怕那个宫婢能指证媚妃又如何，还是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她就只有死。
是的，迫她指证媚妃，那么那宫婢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她能看到，媚妃也不会放过那个宫婢的，死还是离不开她。
而这一切，只能怪她们能力不足，及不上媚妃在后宫中的势力。
重生这么久，她才意识到，原来这后宫，从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媚妃在暗地里，做了多少安排，用了多少计谋，她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这真正的成功者，真的不分日夜都在拼命啊！而她的输，看来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不是狠心跟计谋深远的人，她怎么是媚妃的对手呢？而且冯毕安眼下是这么宠溺媚妃的时候。
看着卫宛月失去血色的脸，那嘴角上挂着的黑色血块那般吓人。
凝视着这样的妹妹，就好像看到了当初自己被毒死的模样。
“皇后呢？”沉重的声音响起，是冯毕安的声音来了。
绰碧凝微微一颤，立即伸手擦去眼角的泪，快速的来到长公主的身边，她今天的身份不是卫宛月的妹妹，而是陪长公主前来的一个宫婢。
“皇后不堪面对失去后位的侮辱，当场服毒自杀了。”一把女人的声音回应，这是凤栖宫里不知道哪个宫婢在回应。
不管是哪一个宫婢，她们都会是一致这么说的，因为都是媚妃的人，哪怕不是媚妃的人，在此时也只能顺着媚妃的意思做，因为此时真话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凝视着卫宛月惨死的脸，绰碧凝失神的盯着，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是被媚妃如此强硬的喂服毒酒……说那是皇上赐的毒酒，好保后宫声誉。
真的是这样吗？
怔怔的转头看向刚进入的冯毕安，绰碧凝多想冲上前问，一年多前，卫宛儿喝下的那杯毒酒，到底是媚妃陷害，还是他冯毕安亲手所赐？
“怎么会服毒？又是哪里来的毒？”冯毕安一步一步进入，皱起的剑眉，双眼中的怒火十分冷酷吓人。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自己收藏着的酒。”跪在地上的宫婢，哭诉着说。
绰碧凝无声的回头，再看卫宛月绝望的脸，苦涩的自嘲一笑。
收藏？哪里能收藏毒呢？谁会想好了，自己一定会服毒死的呢？
“不是的，父皇，不是的，我姨娘是被人毒死的，姨娘说她是被人毒死的，碧凝刚才听到了，碧凝刚才听到了。”长公主忽然冲向冯毕安，指着绰碧凝哭泣着说。
没有意识到长公主原来能听懂这么多的事，绰碧凝怔了一下，失落的抬眸看向冯毕安。
可是没有让她看到希望，冯毕安并没有看她，而是弯身将长公主抱起，叹了口气：“你姨娘心高气傲，朕就知道她承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只是没有想到……”
冯毕安的理所当然，让绰碧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说了，他信吗？
他怎么就不肯问一问，长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吗？
是冯毕安不相信长公主的话，还是冯毕安自己选择不理会长公主的话呢？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凝视着妹妹惨死的模样，绰碧凝在心底里痛恨得几乎发抖。
她恨。
对冯毕安，对这后宫，对媚妃等人，所有的恨都在这一时间燃起。
她在等什么呢？
经历了这么久，而她竟然还妄想自己能用帝宠便能报复，而有些人，根本就不需要帝王的宠爱，便能在这后宫中横行霸道
那么，她还要等什么呢？她怎么能等得上冷漠无情的冯毕安对他们卫家多念一点一点的情份。
“不是的，我姨娘不是自杀的，她是被毒死的，她是被毒死的。姨娘说是媚妃毒死她的，我听到她在说媚忆啊！”长公主不肯让步，拼命大声的叫喊着。
“够了，你是小孩子也不能乱说话，这影响很大，对你姨娘还有你都没有好处。”冯毕安生气的，沉声吼。
他这一吼，长公主还真的乖乖的闭起了唇，不敢再说话。
冯毕安冷冷的别开眼，瞪向绰碧凝：“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回皇上，碧凝是去看望长公主，长公主得知皇上要废后的事所以想要来陪她姨娘，可是没有想到……”绰碧凝说着，转回头，盯着卫宛月的脸，想要多看看妹妹死时的模样，想要记得清楚一点。
她怎么能放下这所有的恨呢？她最爱的人，都在冯毕安的眼皮下，被冯毕安最宠爱的女人给一一杀死。
“你将长公主带回去，将长公主安抚好，这里的事有人会处理的，你不必在这里。”冯毕安下令，冷漠的低吼。
绰碧凝深吸口气，无声的站起，走上前去伸手想将长公主接过去。
她没有说什么，害怕自己才开口，说会泄露了心里的愤恨，泄露出所有她心里对冯毕安还有这个后宫的不满。
“我不回去，我还想要看看我姨娘，我还要陪陪我姨娘。”长公主挣扎着，不肯离去。
绰碧凝不说话，用力的将长公主抱在怀中，强硬的抱着她离开。
这里，多留了只会让她们更伤心，而她们的伤心绝望是没有用的，这不能救得了卫宛月。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卫家。
失去了两个皇后，失去了两个女儿，失去的还有皇上明显的信任跟偏爱，接下来的卫家，才是最危险的。
而她作为女儿，哪怕灵魂还在，还活在这个世上，却什么都无法为家人处理。
深吸着气，绰碧凝用力的咬着下唇，带着长公主，拼命的跑，有些不顾一切的跑起来。
她的眼泪，再次迎着风流出，说不出有多痛恨，她的心里有许多的想法跟压力，几乎要将她给压跨下来了。
“我不走，我想看姨娘，我要看姨娘。”长公主放声的痛哭，抱紧着绰碧凝的肩膀。
抱着女儿，绰碧凝难受的别开头去，不忍去看女儿的眼泪，担心自己会跟着失控。
她也想看，她多想抱紧着自己的妹妹大声喊：妹妹，你不要死。
要是她不能，许多的不能，许多的无奈，而她却只能强忍着，因为她的大仇还没有得报，因为她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哪怕是为自己的妹妹泪一滴眼泪，她都不能……
“碧凝，我要看姨娘，碧凝，我不走。”长公主拼命的挣扎着，想要从绰碧凝的怀抱中离开。
她们一人抱紧，一人乱跳，最后绰碧凝还是没有将人抱紧，双双倒跌在石地上。
为了保护长公主，绰碧凝将双手都弯得更用力，将孩子保护在自己的身上。
先倒地的双膝被擦破了皮，绰碧凝痛咬着牙，却觉怎么都敌不过心里的痛，脚上的痛麻痹般，心时的痛，却钻入骨髓之中，消磨着她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善良，让她不敢再相信，没有血缘与骨肉之后，这个世上真的有爱……真的有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