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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成亲的“前戏”

离去龙城四五里开外的野外,巫平子的身形忽然降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地做出下蹲动作以缓冲身体急速堕地的冲击,双脚站定后他的脸上立刻变得不自在,尴尬地装作无事一样四下里张望,见暮色四合的荒郊野岭中再无他人,这次微微地吁口气。回头看大棘城隐约可见的城楼,他情不自禁伸手在心口按了按,然后从胸口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巫平子小心翼翼地展开丝帕,这是一方女子所用的丝帕,暗香浮动,用料极为考究,上面用红丝线绣出一只纤美、柔弱无骨的女子右手,指间轻拈一支红莲花,莲花旁以金汁提二行金灿灿娟秀小字: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嗡嘛呢叭咪吽舍。这方女子丝帕成色虽新,可惜在金色字上沾染了一团褐红色的血迹,已是污染难以复原。

巫平子手捧红莲金字丝帕,甜蜜和痛苦在眉宇中交替纠缠,脸色扭曲变换,似乎内心在拼命挣扎。

忽然,巫平子一声暴喝:“够了!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待净魂幡祭炼完毕,便收了你这孤魂野鬼!”

他骂声刚停,忽然双目猛瞪,身体扭曲绷紧,口中发出吃痛的嘶嘶嘘声,神情更是忿恨懊恼,万般不甘道:“好好,我依你便是!”

旷野里寂静无人,巫平子就这样一个人自说自话,妥协的话语出口,拧巴的四肢才恢复了正常形态,情景颇为诡异。

他以手抹额,将丝帕折叠后纳入怀中,手臂动作僵硬沉重,好似那不是自己的手臂一样,只是盯着丝帕的棕色眼珠里燃烧着一小撮灼热的火苗,照亮此间阴霾。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阿拉耶识与燕国太原王慕容恪成亲前夜。新娘在成亲的头一天晚上总是难以成眠的,虽然阿拉耶识不是头一遭嫁人,可是与冉闵却跳过了婚礼仪式,在军帐中洞房,严格来说她并未真正体会一个待嫁新娘的滋味。燕皇和皇后坚持要将阿拉耶识从燕宫漱玉轩出嫁,所以得知准予成亲消息后,阿拉耶识倒是认认真真地准备自己的“嫁妆”——李据从江南拉来的“宝货”加上自己调香的原材料、成品和半成品,以及自己视为最大机密的手稿“天边的中国”,统统装箱密封,严加看管。

直到第二天要成亲,阿拉耶识才从忙碌状态中歇下来,看着垒得小山般高耸的箱子,她像个泄气的皮球软软地坐在地上,从里到外都被掏空的感觉,让她对将来的生活无比茫然。

婚礼还是如期到来,不过在她眼里这就是演场戏,成亲是真的,夫妻却是假的。

乌龙中的乌龙。

一切都源于她心不够狠,或许也可以说是差点运气。

预计毒杀慕容评那天,她为了对不牵连到慕容恪,故意对自己也用了点东莨菪碱的药粉,制造出中暑气紧晕厥的表象,让秀嬷嬷寻慕容恪离开。淡黄色的药粉是她从天仙子、曼陀罗、毒芹、颠茄这几种植物里提取的毒粉,含有莨菪碱、东莨菪碱、阿托品、颠茄碱等多种透皮吸收的毒素,最厉害的是里面的东莨菪碱,华佗麻沸散中的主药就是它,对中枢神经尤其大脑皮质起抑制作用,抢救不及时将呼吸衰竭而亡。她给自己用时没有掌握好分量,结果手部因少量给药而抖动,不注意撒了粉末在车上,结果被慕容恪沾到了一点,进而引发了怀疑。她低估了慕容恪的细心程度,也不该一时心软未能将撞见小灰的慕容楷抹去记忆,结果忠心臣子慕容恪宁可自己死也要阻止她复仇。

在返回的车中,慕容恪下跪求婚,阿拉耶识又羞又气,一连扇了他十来记耳光,打得堂堂鲜卑英雄留下委屈血泪,羞愤中拔剑自刎。阿拉耶识赤手夺剑,反割破自己手掌。钻心的疼痛下,她才赫然惊觉——现代道德感深入骨髓,无论她曾经拥有多大的权力,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她永远都无法融入这个虚妄****。就复仇而言,她要真是厉害的角色,就该让李据带人大开杀戒直接砍下慕容评人头,或者把慕容评全府的人都毒死,然后弃车保帅,省得她设局设的如此辛苦。

慕容恪自杀未遂才拿出冉闵遗书,阿拉耶识虽然不高兴冉闵不要报仇的叮嘱和再嫁的安排,然而,幸好,慕容恪没有在一开始就摆出冉闵的血书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靠,而且他宁死也没有出示那份血书,在心如死灰后才给出那东西。那一刻,阿拉耶识感到酸楚,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对待慕容恪。此人愚忠、死板、深情、隐忍,难得发脾气,可是一旦触及其底线,他便以自虐和极端的方式毁灭自己。

当她从慕容恪手中夺下佩剑时,比疼痛更灼人心扉的是:这人宁愿毁了自己也不愿毁了鲜卑基业,令得阿拉耶识更加恼怒。她把慕容恪的态度看成是自己与燕皇慕容儁的较量。燕皇无疑是赢家。阿拉耶识十分愤懑,慕容恪为了自己能抛下名誉身份甚至生命;可是在燕国和自己之间,他的选择是忠而非情。也就是说,将来若自己与燕国直接对立,他极有可能以自杀来阻止双方,这算什么事儿!只凭父王遗命,他就该对慕容儁的构陷百般忍让?若他真的在乎自己,慕容儁在春猎上对自己下手时,连匋璋都知道横插一脚,他那时又在何处?

可面对慕容恪中毒后激出的浅红血泪和被搧成猪头的脸,阿拉耶识郁卒不已。慕容恪死了,慕容儁就真的得逞了。

后来,她对慕容恪说她愿意嫁给他,做名义上的夫妻。

慕容恪对她说,只要能在一起,做什么都愿意。

消息传开后,李据仿佛受了天大的欺骗一样,不顾尊卑对阿拉耶识大吼大叫,他一直将冉闵被擒、卫国失利算到慕容恪头上,完全无法接受阿拉耶识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冉闵的意愿,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不行。在他心目中一直留着公子棘奴与高台神女两小无猜的印痕,那是他少年时代短暂美好的时光,没有人能够取代。李据最后冲阿拉耶识咆哮“你是卫国的皇后”,然后就负气出走。

这样一来,明日成亲的护卫队队长一职,就只有都乡侯慕容垂一人担当。

想到婚礼阿拉耶识便感到说不出的荒诞。秦时以黑为尊,中国尚未形成穿红色喜服、喜帕遮头的习俗,人们成婚时穿比较隆重的直裾,男子穿红色点缀的黑色衣服,女子打扮得漂亮喜庆,祭拜天地、父母是免不了的。为了体现对中国习俗的尊重,雪漫根据中国婚礼来布置仪式,新郎新娘着红衣,花轿迎娶,新娘喜帕遮头,夫妻跪拜,新郎红绸牵引如洞房。对于中国婚礼习俗的模仿完全来自于阿拉耶识讲的《红楼梦》,贾宝玉因为喜帕遮头而误以为自己娶的是林妹妹,错入洞房。阿拉耶识开始时反对,后来想想这婚礼本就是各方阴谋、阳谋角力的结果,她一认真就输了。更何况,搭喜帕上花轿的婚礼习俗在中国早已消亡,她憧憬的婚礼是镶着水钻、珍珠和蕾丝的丝缎修身礼服,花童们排成两列牵着洁白曳地长纱,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缓缓穿过古老的洋房,走向新郎。雪漫张罗的不过是场不伦不类的滑稽剧罢了,这样也好,与时下礼制不合,将来悔婚算个由头。

半夜,阿拉耶识手脚乱舞,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睁眼却赫然发现慕容恪一双忧虑又欢喜的眼,惊得阿拉耶识翻身往床下跑,可是脚未沾地就被慕容恪的长臂拉了回来。

“这……这怎么回事?我做梦了?”阿拉耶识迷迷瞪瞪地看着四周,周围还是燕宫漱玉轩的陈设,自己也还好好躺在床上,就是身边多个慕容恪。

慕容恪略带羞涩地看着她,脉脉含情:“别怕,是我。我找机会潜进了漱玉轩,现在漱玉轩外都是我的人。”

阿拉耶识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慕容恪曾说他在宫中有人,今夜他能将漱玉轩燕皇和雪漫的人支开,他暗中的势力深不可测。

慕容恪冒险潜入,为免她猜疑,也不再兜圈子,告诉阿拉耶识,因她并非鲜卑皇家人,慕容恪明日被禁止前来燕宫迎亲,届时慕容垂将护送送亲队伍抵达太原王府。依照中国婚礼拜天地后,慕容恪用红绸牵着阿拉耶识进入洞房。洞房内有一暗道通往府外,有人接应她先行撤离龙城;慕容恪在阿拉耶识进了洞房后出来酬客,稳住宾客和燕皇使者。依次敬酒后,他便按照原定计划也进洞房暗道,追随阿拉耶识离开,而留在洞房的“新郎”、“新娘”另有其人扮演。

阿拉耶识点点头,难怪今晚她心里扑通乱跳,原来是慕容恪早有预谋。仔细思量,慕容恪本就是老燕王精心栽培的继承人,与慕容儁抖了二十年,岂会没有瞒人的家底?自己终究还是小瞧了他,以为他被心愿得偿冲昏头脑,他却早就一步步算计好,顺势脱离燕皇管辖。

慕容恪面陈明日安排后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阿拉耶识不得不催促一二,最后慕容恪索性靠在床榻边,红着脸,鼓足勇气恳请道:“虽则亲事乃脱身之策,恪固粗鄙武夫,然慕凤仪,不揣冒昧,请天巫见怜。”

慕容恪文绉绉一番话出口,阿拉耶识心中惊疑不定,究竟不明其意。

慕容恪无奈,一张方正的面皮从脖子红到耳根,嗫嚅半晌,居然壮着胆子扑上床将阿拉耶识压在身下,阿拉耶识大骇,低声清斥命他放手。只见慕容恪的脸红得要滴血,咬着牙闷声道:“婚姻大事非儿戏。成亲后,你我分房各居三年,以全你对卫皇情谊。三年之后,我们便要圆房。”

“你想毁诺?”阿拉耶识登即发恼,这人不是君子么,箭在弦上居然变卦!

“我从未允诺做假夫妻。六年前你将我压在身下起,我就再逃不出你的阴影。在梦里你总压在我身上,我看不清也挣不掉。三年前在车中,我头一次看得分明,是你的脸。你骑在我身上和那天的情形一模一样……当你说不要我,我不敢活下去了,你就像吸血的精魂夜夜缠绕于我梦里,永无休止。”

阿拉耶识惊得口不能言,浑身汗毛倒竖。慕容恪讲述的语气和声调与蒲松龄《聊斋》中描述的被狐妖、鬼怪榨干精髓的书生无异,狂热、亢奋,精疲力竭。他的皮肤滚烫,下面像坚硬的烙铁紧贴她柔软的小腹,她因恐惧本能地扭动挣扎,对方却将健壮、沉重的身躯密实地压住她,让她连大口吸气都感到困难。

“你放心,若你不愿,从今往后我绝不碰你分毫,即便同床亦可束丝无染。我希望你眼里心里真的有我,我会一直等你,永远等你。”慕容恪慢慢松开阿拉耶识,下了床,从容地整理了衣衫,迈着坚实的步子往外走。

等到了门口,似乎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这些日子,楷儿逢人就说他的娘亲终于肯认他,要回家了。”

阿拉耶识如玉的面容微微抽搐,朱唇轻轻牵动,终于还是选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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