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点二十分。
刚刚吃过早饭,田仁雪正帮沈月梅收拾桌上的碗筷,一个身高不高,有点胖胖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进来,直奔田大友跟前,边走边大喘着粗气嚷嚷,“老田,不好了,死人了。”
一听死了人,田大友惊了,忙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谁知道啊,尸体在河边发现的,那正围着一大群人呢,我没挤进去,你赶快去看看吧。”
“报警了没?”田仁雪插了一句嘴,来人瞥了她两眼,问,“你是谁啊?”
“请问你报警了没?”田仁雪蹙眉,并不急着回答自己是谁这个问题。
田大友穿起外套,对中年男人苦笑一下,介绍说,“是我孙女,二儿子的闺女。”
似乎田大友这么一说,中年男人有了些印象,点头噢了一声,这才回答了田仁雪的问题,“听说报警了,警察应该快到了。”
“走,去看看。”田大友说着就往外走,田仁雪跟着出了门。
来到事发地点,河边依旧围着一大群人,河水结着厚厚的冰,几个小孩调皮地在上面溜冰玩儿。田仁雪费力地挤进人群,看见一个女人正伏在一个男人身上痛哭,男人躺在地上,面色青灰,胸口有一大片血渍,一只脚上穿着鞋,另外一只脚只穿着袜子。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田仁雪从兜里掏出从不离身的手帕径直走向女人,脸色凝重地告诉她说:“请不要碰死者的身体,以免破坏了现场。”
女人噙着眼泪抬头看了一眼田仁雪,就又埋下头痛哭。
田仁雪叹口气,把女人扶起来,这才蹲下身去用手帕包住手,打算先简单地检查一下尸体,身后田大友担忧地看着她,“小雪,警察就快来了,你可别乱碰呀!”
田仁雪凝着脸,头也没抬就对站在背后的田大友说,“爷爷,你想办法把这些围观的人都遣散一下,人多很容易破坏现场的脚印。”
田大友愣住。
“请问,死者跟你是什么关系?”田仁雪边检查尸体,边问一旁还在流泪的女人。
女人抽噎了一下,说:“我是他老婆……”
这时,响起了警笛声,警车来了,并且来了两辆。
从车上下来七名警察,其中三名穿着便衣,另外四名穿着警服。
穿警服的警察将现场的人群遣散,在现场周围围上了警戒线,穿便服的三个人已经移步到尸体面前,正诧异地盯着检查尸体的田仁雪。
站在最左边,手提一个大工具箱的女人瞪着田仁雪,没好气地丢来一句,“喂,你是什么人?现场岂是你能随便乱动的?”
田仁雪闻声回头,目光在身后三个人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眼神定格在三人中唯一的一位女性身上,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有些随便,看她手里提着的大箱子可以初步断定她的职业应该是法医或者尸检员。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是被转移到这里的,而且……”
“我问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防碍我们办案。”女人打断田仁雪,不依不饶。
田仁雪有些尴尬,忙道歉和自我介绍,“不好意思,我是一个侦探小说家,遇到这类情况有些不由自主地就……”
站在最右边的年轻男子打量田仁雪一番,突然记起不久前看过的一本杂志,其中一篇是采访一位年轻的女作家,而那篇采访附着那位作家的照片,当时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还不忘感叹:美女与才女的完美结合!
“田仁雪?!”他惊呼,他记得这个名字。
田仁雪愣了愣,目光一下子移到一脸震惊的男子身上。
男子注视着田仁雪明亮的眼睛既惊又喜,绝不会错,就是这双眼睛,暗夜中的星星般闪烁着光耀,“我知道你,我看过记者采访你的那篇文章,我甚至排队去买你的小说……”说着急忙从提着的包里掏出一本书,书的封面以黑灰为主色调,封皮上三个不规则的黑色大字《跟踪者》看了另人顿感压抑。
“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写上赠戴明城!”男子激动的两眼发光,正要从包里掏只笔,站在中间一直绷着脸的男人终于憋不住了,冲着年轻男子低吼一句:“戴明城!”被他这么一喝斥,年轻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工作中。
“杨队不是也看她的小说吗?”戴明城小声嘀咕了一句,心中多少有些不悦,难得见到作者本人,他浑身的血液和细胞还没有停止兴奋和激动,却被杨队猛然泼来一瓢冷水,不过杨队向来严谨,视工作为人生头等大事,此时态度如此完全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被称为杨队的男人依旧绷着脸,愠怒道,“那也得先干正事。”
“向天艺,你检查尸体,戴明城,你勘查现场拍照,闲杂人等给我退出警戒线外。”杨队冷着脸指挥,最后一句‘闲杂人等’四个字他故意拖长音,还讲的很用力。
田仁雪更觉尴尬,‘闲杂人等’分明是在说她,她识趣地退出警戒线,在一旁观望。须臾,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皓,只见他大步走到被警戒线圈着的案发地点,直接掀起警戒线,走了进去,且是直奔着杨队去的。
“杨队,你也来了?”
杨队瞟了李皓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冷地说:“队里人手不够,尽管手头还有很多别的事,还是要来的,倒是你,休假结束了。”
“噢。”李皓闷闷地应声。
“噢什么噢?为人民服务你应该觉得光荣,别摆出一脸的委屈,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跟我们一同回局里!”
“Yes sir!”
经过一番细致的勘查,大家都将自己的成果向杨队报告了一遍,以目前的验尸情况,可以初步判定死者致命的伤是头部受到重击引起的颅内出血,胸前被匕首之类的锐器刺了一刀,但不足以致命,身上还有明显打斗留下的外伤,有一只鞋子丢失,死亡时间超过九个小时,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找到死者的另一只鞋,更没有其它有利证据。
“死者身份确认了没?”杨队问。
“马上确认……”
“等等,死者叫楼大兵,45岁,是东石镇的村民,没工作不务农,闲人一个,那个女人叫王桂花,是他老婆,据王桂花说,楼大兵最近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也没和什么人有过很大芥蒂,不过昨天晚上他接了一通电话就出门了,那之后就再没回家,出门的时间大概是九点半。”田仁雪指了指不久前伏在尸体上痛哭的女人,回答了杨队的问题。
杨队听完,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已经止了泪面无表情的女人,正要说什么,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一辆警车的旁边停下,一个体型瘦小的中年男人下了车,男人锁好车门就径直走向田大友,与之说了几句话,就一同去确认尸体。
“那个小个子叫黄国英,是现在的镇长,跟在他后面的那个老头叫田大友,是副镇长。”李皓看着一同去确认尸体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对杨队说。
杨队点了点头,朝黄国英走过去,黄国英确认了死者确是楼大兵之后便一直苦着脸,直到杨队向他了解楼大兵的一些情况时,他一把握住杨队的手,激动地说:“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我们会尽力,您放心,另外您知不知道楼大兵平时和什么人有芥蒂?”被问起这个问题,黄国英想都没想,就回答:“他这个人,平时好吃懒做,嗜赌嗜酒,喝醉了还动手打老婆,就为这事镇上的人就很少跟他来往,可以说他和谁的关系都处的不是太好。”
“你昨天晚上九点半左右见过他吗?”
“没有,昨天我有个应酬没回来,早上接到电话才急忙赶回来的。”
沉思了片刻,杨队对戴明城和李皓说:“调查一下镇上的人昨天晚上九点半以后有谁见过楼大兵,或者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说起可疑人物,李皓立即将目光转移到田仁雪身上,昨天夜里大概十一点,他去超市买啤酒,打算跟老爹谈心喝两杯,却看见田仁雪孤身一人在街西荒废的古巷附近晃悠,开始他以为她迷路了,后来发现她更像是在找什么,或许是夜深人静一个姑娘家在荒废的巷口徘徊有些非正常,也或许是出于职业的本能,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她,见她停留了一会儿就回家了,自己这才安心地回了家。想到这里,李皓一把拉过田仁雪,声音不大但力度十足地诘问道:“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你在哪,在做什么?”
田仁雪被问的一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有些震惊地看着李皓,疑惑他怎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然而细想她便明白个大概,李皓的话明显有怀疑她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是心里有鬼还是……”
“你怀疑我?”田仁雪浅眉微皱,料想昨夜李皓怕是看到她追白衣人了,只是不敢确定他有没有看见那诡异的白衣人,倘若没见到,他自然会怀疑她,那么即使她把追白衣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难保他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