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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荒凉世界(1)

中年和尚立时将准备好的佛珠和布袋交给宋依伯,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相互道别,自己留下来照看宋小山。

宋依伯虽已是老年之辈,但身体硬朗,身板结实,他这一路便直奔鼓山涌泉寺。他没从正门进去,而是从旁侧翻墙进去。但是一到寺内,沿着喝水岩方向走了许久,绕了几圈,也未见到什么镇魂山。半路问了一个和尚,也茫然摇头。他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太匆忙了,竟忘了别人嘱咐的事。

于是,他理了理思路,按照中年和尚所言,沿着喝水岩直走,大约走了五百米的路,便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个树林左右绵延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往里看时,也是密密麻麻一大片,根本寻不到路。宋依伯观察了一下地形,半蹲着身子,沿密林外围往右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每棵树的树根处。

就这么走了半个时辰,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慢慢蹲下来,凑近身子仔细一瞧,只见一棵树的树根处暗红一片,仿佛鲜血染就,并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案,而那棵树的周围地上的土壤也是深红色,一触上去,竟十分松软温润,而且起伏不定,仿佛是个生命体在呼吸一样。

宋依伯确定之后,立马拨开前方的树枝,往密林里踏去。进到密林中,弯腰低头看时,一条小路隐隐出现,而抬头看时,前方便是一片林海,无路可行。宋依伯仍旧低着头,眼还是盯着树根处看,专捡树根红色的地方走。如此估摸走了一个时辰,终于钻出了这片密林,但是呈现在面前的却是一片石海,里面怪石嶙峋,奇形怪状,那些石头或竖着,或散乱一堆,或连成一片,像极各种异兽猛物。

宋依伯暗暗吃惊,未想涌泉寺里面竟有如此奇异之地,又怀疑自己走了这么远,想必已走出了涌泉寺,走出了鼓山,但他也不作多想,按照中年和尚所教口诀步法,走三步退两步,左进一步右回三步……一直就这么走,不知不觉深入了石海。此时,石海中突然起风了,一会儿便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宋依伯一手遮挡着眼睛,一手摸着石头往里深入,但风实在太大了,他几次都被刮倒在地。

石海中又冒出了许多黑气,那黑气随风卷动,一团一团如同恶魔化身,夹杂着阵阵尖锐啸声猛扑而至。

随着更多黑气的涌现,石海仿佛成了黑色的世界,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撕裂而出。那恶魔化般的黑气却果然如同活物般,凶狠地撕咬过来。宋依伯料想不到其中厉害,又躲闪不及,身上立时被撕开几个口子,血缓缓地流出,但那伤口流出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宋依伯强忍着疼痛,捂着伤口,一路跌跌撞撞,东躲西藏,最后终于还是冲出了黑色石海。未及喘息,宋依伯感觉又闯进了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虽然不是黑色的,但眼前的境况却令人更加吃惊。

宋依伯面对的是一个荒凉的世界,这里没有草没有树,不见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这里仿佛生命的禁地,这里只有一座光秃秃巨大无比的堆满怪石的荒山,此山险峻挺拔,左右望不到边际,往上看时,山峰高耸入云,而最奇特的是这山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整齐有序的山洞,由下至上,洞穴越来越大,密密麻麻,靠近时,可听见那里厉啸连连,阴气逼人,进不得半步。宋依伯想,这便是镇魂山了。

此时已近午夜,四周仅有微风,但那天上却有成堆成堆的黑云,它们都在快速地移动,变幻莫测,或成恶兽状,或成天神形,月亮被藏在其中,隐隐有些许光亮透射而出,照在镇魂山上,却使得整座山森冷无比,有股极其庞大的压势逼迫而来,使人喘不过气来,而那些黑洞却像极了一双双眼睛,阴狠地盯着这个世界。

感受到了那迫人的压势和森寒的阴气,宋依伯连忙把佛珠套在了脖子上,开始向山脚的洞穴移动。

阴气如刀,压势如山。随着宋依伯的不断前进,山脚的黑洞中刮出的风越来越大,一会儿便狂风大作,伴着厉啸声凶猛地扑出。

那风真如极寒的冰针,无坚不摧,密密麻麻,毫无间隙,呼啸着一股脑地扎进他的肌肤,扎进了他的脸。血花点点溅出,“啊”,宋依伯吃疼不住,痛喊了出来。

他的脸很快成了血脸,他被狂猛的风吹得东倒西歪,他的全身开始变得冰冷异常……但他咬牙切齿,在痛喊一声之后再不发二声,忍着剧痛,艰难地朝着最近的山洞爬去。

那山洞漆黑一片,却忽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快速闪过。宋依伯睁着酸痛无比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一瞬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锣,“哐”,用槌子猛地一敲,锣声震荡,突如其来的锣声响彻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为之一震,那呼啸的风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没有了风的阻力和阴气的逼迫,宋依伯轻松许多。他马上跑了起来,冲向那山洞,等风再次刮起的时候,宋依伯已经扑进了最近的山洞中。

山洞中伸手不见十指,风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大,但却极其冰冷。宋依伯仿佛置身于极寒的冰窟里,他觉得如果再呆上半个时辰,自己定会冻死在这里。

四周好像只有风的呼啸声,但宋依伯不敢大意,他打上十二分的精神,边转悠边仔细地聆听周围的动静,但是转悠了半天,却再无其它什么异常。

宋依伯全身都在打着哆嗦,那是冷和疼痛,他身上的伤口此时好像已经被冻裂开,正流出大股大股的血,而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精神开始迷离,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开始远离镇魂山,回到涌泉寺,回到家里,他看到了儿子,儿子很乖,对着他笑……突然,儿子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似地大叫起来,接着他猛地捕捉到了一丝动静。这动静虽然细微,却如炸雷般惊醒了他。紧着,一阵腥臭的气息从后面涌了过来。宋依伯往旁边一躲,但肩膀仍被牙状般的锐物撕咬下一片肉,撕心的辣痛感顿时传遍全身,心都揪了起来。宋依伯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攻击,但就在肉被咬下的瞬间,他同时胳膊肘往后一撞,撞到了一个东西。他连忙抓起佛珠,右脚勾住对方,左脚并进,完全锁住,使其无法挣脱,然后双手齐动,摸索着把对方套进佛珠,并又折起圈了两圈,紧紧地套住。

那看不清的东西顿时惊恐得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咆哮不停,它手脚并动,朝着宋依伯凶狠地胡乱抓来。宋依伯感觉脸上被对方抓开了千百道血痕,脖子上、胸口前,同样被生生地带血撕开,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但他已不知疼痛。他锁牢了那东西,便解下布袋,右拳抡起,狠狠地把那东西连揍几下,在对方防守停留之际,迅速用袋子套住它的头,接着往下一收,便将那东西一股脑地全装了进去。宋依伯又掏出一根红绳,三两下绕了几圈,打个死结,便把袋口牢牢绑紧。

那东西兀自在袋子里挣扎不停,它凶狠地嘶叫着威胁着。宋依伯狠狠地踹了两脚,便往肩上一扛,冲出了山洞。

出了山洞,此时明月高悬,四下里一片光亮,回去的路清晰可辨。宋依伯见已完成任务,一阵轻松,忘了疼痛,哼起了小曲,心里还嘲讽起了这些鬼物。但没走出几步,天地间忽然又昏暗了起来,阴风以更加凶猛的势头呼啸而至。

宋依伯刚想抬头看看天色,几道黑影已从几个山洞中快速闪了出来,它们尖叫着扑咬向宋依伯。宋依伯反应不及,只觉数张贪婪的大口在自己身上一下子撕咬下几片大肉,黑血顿时喷涌了出来,他痛苦地喊叫出来,但一只利爪立马猛抓过来,一下子便抓烂了他的嘴巴,他感觉到了那些大口又撕咬下了几片肉,黑血喷洒不停。他想挣扎,却倒在了地上。他开始不知道疼痛了,他任由它们把自己的肉咬下来,装进它们的肚子,任由它们疯狂地吸允着自己的血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它们吃光,他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他回到了大学的时候,他看见了有一次他回家和一个女孩子在温泉公园里打情骂俏;他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在课堂上旁若无人地看小说;他回到了小时候,他看到自己踩死了一只小猫,然后给它举行了葬礼……

许久,他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残缺不全地躺在地上,旁边是一个用来装鬼的袋子,但袋子已经破了,里面空无一物。他叹了口气,轻飘飘地在夜色里走着走着,转来转去。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钻进了茫茫的石海,冲出了密密的树林,走过喝水岩,穿出了涌泉寺,一会儿便飘到了家里。

他看到了儿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旁边坐着那个中年和尚。和尚抬眼紧紧盯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也许你命该如此,天已注定,恕贫僧无力。然而,如果再无救治的话,小施主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便看你自己,你是愿意一命抵一命,还是……”

宋依伯悲伤地看着儿子,但已流不出眼泪,一会儿他朝中年和尚点了点头。

中年和尚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紧闭双眼,双掌合十,低诵佛号,朝宋依伯深深鞠了一躬。

宋依伯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便转过身子,朝着厨房走去,钻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大锅中,自己盖上了大铁盖。

……

熊熊的大火在锅底燃烧了起来,它们欢快地焚烧着痛苦,焚烧着泪水,焚烧着慈爱的心……

上回书说到我们一行七人夜行鼓山,本来月照夜行路,走得还算顺利,但是到了白云洞附近,却起了一阵怪雾,雾气浓浓,大伙儿找不着方向,手机也没电了,可巧这时浓雾中有灯光吸引着我们,当走进去时,发现这是个造型怪异的古屋。黑夜茫茫,四野阴森,我们也只好将就住下。然而,漫漫长夜,又不敢睡,但如何才能熬过?有人提议讲故事吧,于是我们七个人就开始讲故事,赵林勇开首篇,他讲的是一个叫《宋依伯捉鬼》的故事,总的来说就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为了心爱的养子而献出自己生命的故事,情节很惊险,却有些感人,惹得柳慧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当下赵林勇讲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抬头漠然地盯着看了天花板许久。

肖小白笑嘻嘻地说道:“哇,你这样子很像我朝的一个诗人啊,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小伍也笑道:“是挺煽情的,把柳慧都感动得要哭了。不过故事讲完了吗?宋依伯跳进去就结束了吗,后来又怎么样了啊?……”

赵林勇的注意力从天花板上转了回来,他道:“这就是结尾啊!”

“那你还没交待宋依伯跳进去怎么样了,只文绉绉地用一句话敷衍带过!”小伍不服气地道。

“不是第一次说你是2B青年了!”赵林勇白了她一眼,道,“作为故事的结尾有必要交待那么清楚吗?宋依伯当然是被煮成汤药给他儿子喝了治病啦!”

我道:“你是说宋依伯当时已经变成鬼了?”

“我说你们怎么净问这些没水平的问题,故事没认真听吧?毛主席他老人家一直教导我们,像我们这样的花朵儿应该要懂得倾听别人,特别是倾听像我这么有水平的人!”赵林勇不满道,“好了,算了,我再说一遍吧。当时宋依伯在捉完鬼出来之后,不小心被两个半路杀出来的鬼给啃了,然后也变成了鬼,就像人被僵尸咬了变成僵尸一样。”

庄锁道:“看来宋依伯很爱他这个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啊,连变成鬼了,都这般奋不顾身!”

董国锋问道:“后来他儿子怎么样了?你住他隔壁应该很清楚吧?”

赵林勇撇了撇嘴,道:“后来呀……当然是喝了宋依伯熬成的汤,让鬼物和体内的蛊人凶杀斗狠,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喝下泻药,把已无还手之力的两物排出了体外,病自然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莫名地往黑乎乎的窗外看了一眼,略有些失望地道:“其实,自从这事发生之后,宋小山便搬走了,据说是跟那个中年和尚走的。”

柳慧揉了揉眼睛,问道:“难道是跟着做了和尚?”

赵林勇正待发话,但身体却是奇怪地一歪,“哎呦”一声,竟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而也就在这时,屋外掠起了一阵又一阵“呜呜”的怪声,树叶顿时“哗啦啦”作响,那怪声由远及近,片刻已到了古屋外围,我们在那么一瞬间里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连同古屋被什么东西卷着往上拔。

屋里的油灯陡然激烈地摇晃几下,屋外的动静便一下子停止了。

但与此同时,“砰”、“砰”,一阵敲门声猛地响起,声音细微却很清晰而有节奏。

我们皆是一惊,谁来这深更半夜的野岭中串门?俗话说,夜半鬼敲门,月影魂杀人,此时此刻面对的绝非祥物!

董国锋喝道:“来者何人?”

敲门声顿时消失,但片刻门另一边又响起了一阵很杂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爪子在门上抓挠着。董国锋朝我们点了点头,于是,我们咬咬牙,纷纷抄起顺手的东西当武器。

我们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准备和随时都可能冲进来的怪物斗上一斗。

赵林勇手持桃木剑站到了离门约两米处,然后朝我和董国锋使了个眼色。我们会意,分开走到门的两边,抓住门把,然后猛地一拉,赵林勇大喝一声,桃木剑直劈而下,但劈了个空,门外并没有什么怪物,仍旧黑乎乎的,一阵狂野的冷风夹杂着树枝一下子扫射进来,打在了赵林勇身上。

赵林勇猝不及防,脸上被扫出了一道小血痕。他惊骂一声,追至门口往外一探,然后气呼呼地转过身,重重地把门带上。

肖小白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们,你……看到了什么?”

赵林勇没好气地道:“什么都没有,估计是风刮的!”

众人松了口气,肖小白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他道:“嘿!哥们你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唬得我们真像见了鬼似地,要不是我胆子大了些,还真被你给忽悠上了!”

赵林勇骂道:“你丫纯粹就是个马后炮,有胆你现在就往外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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