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听了这一声，柳眉倒竖，挽起袖子走了出去，见双福盈盈站在院中道：“芍药，去跟大奶奶说一声，今年春节，大奶奶要陪着老太太她们去宫里头贺喜，好生准备着。”说着，一甩袖子走人了。
芍药咬了咬牙，回头掀开帘子，还没说话，秦苏抢着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嘴角浮出淡淡的冷笑：“果然是这么一个路子。”
方嬷嬷一怔，与芍药等人面面相觑。
大概因为听说秦苏要入宫贺喜的缘故，周府里那开始要下手的小动作又停了下来，厨娘又被请了回来，芍药跟秦苏说得时候，秦苏漫漫应着，毫不在意。
“小姐，要不我们打包跑了吧？”芍药说完，忽然道。
秦苏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为什么？”
“这周府是待不住了，秦家那边……”芍药咬了咬嘴唇。
秦家现在还在大牢里，无论从朝臣怎么说，皇上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锦衣卫这边则疯狂抓人，遇到街上带刀戴剑的，都逮了去，此时四方涌动，谁也不知道怎么盘算的。
周府这边虽然一切如常，可是芍药却有点看不下去，所以她想让秦苏逃，逃离这是非之地。
秦苏“嗤”了一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有人道：“大小姐。”
说着，帘子一掀，周娴刮着一身冷风进来，穿着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越发衬得人美如玉，站在那里道：“大奶奶”三个字，脸便红了。
芍药看得奇怪，正要说话，听秦苏吩咐“去沏茶。“只得掀开帘子出去。
出来的时候，还嘟囔呢：“她怎么来了？”
周娴的爹现在跟秦苏可是势同水火！
珊瑚正蹲在地上，拨动着火炉的炭灰，听了这话，轻声道：“刚儿小姐让给那位送信了的。”
“啊？为啥？”芍药跟她一起蹲下，用夹子捡起一块木炭，扔了进去，看着那跳跃的火苗。
珊瑚也不说话，只用钳子不停地拨拉，不一会儿，幽幽道：“你觉得小姐那话是说笑吗？”
“什么话？”
“让展大人娶了大小姐？”
芍药一下把眼睛瞪大了，结结巴巴道：“怎么……可能？”顿了顿又道：“便是大小姐愿意，展大人愿意吗？”
珊瑚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小姐若是想要这么做，自然有拿捏展大人的本事，这事……怕是真的要成了。”
芍药听了这话，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再也想不到秦苏这样做，这还是那个快意恩仇的小姐吗？
怎么能把自己心爱的人，拱手送人呢？
是不是疯了？
想到这里，芍药忽地站起来，走到帘子跟前，低头看着那潋滟的灯影，就要掀开帘子，却一时踌躇，听里面传来声响。
“真的能行吗？”
“若是要嫁展家，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展大人他……”
“男人的心，要慢慢磨的，即或娶了你，相信你也有这个本事让他转心的，天长日久的，有的是机会。”
那边没动静了，只有长久的沉默。
芍药听着听着，只觉得一阵子的心酸，她自幼跟着秦苏长大，秦苏的心思，她再也明白不过，除了从前与她靠近的周清，展越怕是小姐最放在心上的男人，可是如今，她竟然做了个这个打算，而且这打算竟然像是……
像是遗言！
想到这里，芍药的眼泪流了下来……
周娴出来的时候，一抬头，见哭得泪痕的芍药，怔了怔道：“你……”
珊瑚正在端炉子上烧开的水壶，见周娴这么说话，侧头见芍药，心里哎呀一声，忙过去拉着芍药，对周娴赔笑：“大小姐有所不知，刚儿她犯了错，被大奶奶斥责了一句，这丫头犯倔呢，且不管她。”
说着，把芍药一推：“你这丫头，小姐不过说重了一句，就这么哭天抹泪的，果然让小姐养娇气了。”
周娴听了这话，方笑了，不一会儿大丫头红儿几个进来，把她接走了。
秦苏听到外面动静，心里纳闷，不一会儿见芍药进来，一脸的泪道：“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在准备后事啊……
后面的话再也没说出来。
秦苏听到最后那句就明白了，捏着茶盏，摩挲半晌，“嗤”地笑了一声：“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
……
转到年头，便是大雪，飞雪连天，给京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素衣，到处白皑皑的望不到尽头，人也便在这白雪漫漫里渐渐成了霜。
新春很快来临，因为烟花坊的时候，此时暗波浮动，表明上却也一切如常，喜气洋洋。
秦苏早就准备这一日，提前沐浴更衣，早早起来，让方嬷嬷帮着装束一新，穿着大红色的织锦皮毛斗篷，月画烟描，粉妆玉琢，打扮得宛如林波仙子，施施然向周母的正院走去。
这些日子，秦苏不来，周母李氏她们也不去打扰，彼此倒是相安无事了几日。
等秦苏到了垂花门，见里面欢声笑语，廊檐下的丫头婆子见到秦苏，互相面面相觑，却也不过来行礼。
“势力小人。”芍药在秦苏身边嘟囔。
若是秦家没倒台的时候，她们不是上赶着巴结“一品夫人”？
秦苏眼皮也不撩一下，见没人过来迎她，干脆也不进去了，转身向门口走去。
周母品妆大礼，摁着周娴的手，正在于媳妇孙女们说笑，听到大奶奶来了，众人有一刹那的停滞，却置之不理，又说笑起来。
本来想着等秦苏进来，来个下马威——所有人都不搭理你！
结果这位更过分，居然自行走了？！
周母听双福说得时候，李氏恨恨道：“真没见过这么没礼仪的，怪不得她家要倒塌呢。”
这话说得十分恶毒，可是屋中众人却纷纷点头。
只有周娴蹙眉道：“二婶……”
“好了，大丫头，走吧。”周母不待见周娴说的那些话，拉着她一路向外走去。
等到了外面，见宫车已经等候多时了。——按照惯例，为了防止出意外，都是宫里头的派太监嬷嬷过来接人，按照品级，一个接着一个车厢凑在一起，周母要上的是一品诰命的车子，打头进来，便见侧面那个坐着秦苏，心里这个气啊。
我这老太太没进来，你倒是一下蹿了进来。
不过她想着今日的事情，倒也用不着跟着要死的货一般见识，因此与众位打招呼之后，便有说有笑起来，压根不跟秦苏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