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娘，你不必如此……”察觉她的不悦，宇文耀阳苦口婆心，“扇茵还是一个孩子，她不过是因为一时冲动而昏了脑子，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朱贵妃无子，只有扇茵一个女儿，如果董可菡要追究扇茵过错的话，朱贵妃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仰望着朱贵妃的朱家自然也会全力庇护扇茵。
到时候，就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如果他因为手足之情维护扇茵的话，固然可以得到朱家的好感，但是却得罪了董家、顾家和吕家；如果他维护董可菡的话，就会得罪荣宠正浓的朱家，赵家和朱家就会针锋相对起来。
虽然他身后有赵家的支持，但是他不愿意给自己树立多一个敌人。
只要董可菡不追究扇茵的过错，他就不用陷入两难的选择。
一开始听到董可菡回来的时候，他是想要过来探望的，但是扇茵又哭又闹的，让宇文耀阳根本离不开身。
所以，他才拖到了现在才过来。
“太子殿下，臣女要提醒你一件事。”董可菡淡淡一笑，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下个月，臣女就要举行及笄礼了。”
宇文耀阳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道：“菡娘要及笄啦，那孤必定会在当日送上……”
说到一半，宇文耀阳的脸肿了。
他刚才说扇茵公主还是一个孩子，但是董可菡可比她还小三岁啊！！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追究扇茵的错了？”既然温声细语的办法不行，宇文耀阳就用上了冷酷威胁。
“不是臣女一定要追究扇茵公主的责任，而是臣女觉得，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董可菡不卑不亢，一双黑亮的眼睛如同水晶般纯澈、透亮。
“而且，荆王殿下已经说了会给臣女一个说法。”
宇文曜夜！宇文曜夜！又是宇文曜夜！！
宇文耀阳咬牙切齿。
见董可菡面上露出信赖的笑意，他就忍不住想要一巴掌扇过去，将她的笑脸打散！
不过，哪怕心里再怎么想，他都没有动手。
如果他真的在青雉和风晴眼皮子底下对董可菡动手的话，恐怕宇文耀阳太子的身份都无法保证他能走出这个大帐。
“董可菡，董大人虽然是位高权重的尚书令，但是要对付荣宠正盛的朱家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宇文耀阳语气阴冷，压低声音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董大人想想如何？”
董可菡的脸色微变，她垂下眸，抿紧了唇角，露出隐忍的表情。
“希望你好好想想吧，菡娘。”见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宇文耀阳顿时感觉心情从乌云密布变成了晴空万里。
他想要拍拍董可菡的肩膀，却被她故意闪了开去。
“青雉，送太子殿下出帐！”董可菡冷声下令，仿佛闹脾气是的，扭头不再去看宇文耀阳的脸。
“既然菡娘生孤的气了，那孤就先行告辞了吧。”对方如此态度就是说明已经知道了其中厉害，宇文耀阳以为董可菡已然改变追究扇茵公主的想法，顿时开心地转身离去。
而后，完颜元瑞从大箱子里出来。
“王爷，你的……头没事吧？”董可菡看了一眼对方的头，眼里却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完颜元瑞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疼得龇牙裂齿，“大概没事。”
刚才他刚跳进大箱子里，宇文耀阳就突然闯了进来，青雉和风晴当时心口就是一个咯噔，不约而同地“砰”一下把大箱子给扣了下去。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完颜元瑞就“咚”地一下撞到了脑袋。
“太子威胁你了？”话问出口后，完颜元瑞就忍不住想抽自己的嘴巴了，明知道宇文耀阳是在威胁她，怎么还要问出口？
董可菡微怔，她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勉强，“太子殿下只是在提前告知我，如果我追究扇茵公主的话，接下来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而已。”
见她笑容苦涩，完颜元瑞皱起眉头。
虽然他想要帮忙，但是他身为邻国使者，始终不便插手龙跃国内的纷争。
“对不起，这件事上我帮不上忙。”完颜元瑞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虽然我不能帮你解决现在的困境，但是我有一个可以让你放松心情的地方！”
董可菡好奇，“哪个地方？”
“昨天晚上我在找你们的时候，偶尔发现了东南方有条小溪，溪边竟然还有萤火虫！冬天的萤火虫！”完颜元瑞笑眼弯弯，像是一个孩子在向同伴发出邀请般欢悦，“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王爷！孤男寡女！男女授受不亲！”青雉脸色一黑，冷冷道。
完颜元瑞顿时僵住了，他抱头哀嚎，“董可菡，你为什么不是男孩子啊！！”
男孩子就更不能和你到处疯玩了！要是被你教坏了怎么办！？
此时，青雉风晴心里都是如此想。
之后，完颜元瑞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然后，宇文曜夜来了。
青雉：“……”
风晴：“……”
今天姑娘/可菡大人这儿可真热闹啊！
“可菡醒了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宇文曜夜的语气是肯定的。
董可菡撩起帐帘，“你怎么来了？”
“刚才宇文耀阳来了？”宇文曜夜问。
董可菡点点头，“他要挟我不要追究扇茵公主的责任，要不然朱家就会对付我父亲。”
“你怎么想？”宇文曜夜又问。
“先看看我父亲是什么态度吧。”董可菡眼角弯下一个柔和的弧度，眼底的纯澈却逐渐染黑，“如果他觉得为了我得罪朱家不划算的话，我会做一个不给父亲惹麻烦的乖女儿。”
“本王不会让你吃亏。”宇文曜夜只是道。
董可菡眼底的黑暗立马散去，一双纯澈透亮的眸子宛若天上的皎月，明亮而柔和。
“走吧！”她一把挽起宇文曜夜的手臂，“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宇文曜夜并没有拒绝。
“哗啦啦——”
耳边，传来水流的声音。
“去那！”董可菡朝着有水声的地方指了过去，“那里应该有条小溪！”
宇文曜夜夹了一下雷霆的马肚子，驱马靠近。
伴随着溪水流淌的悦耳声音，点点幽绿的荧光像是黑夜中点起了一盏盏小灯笼，漫天飞舞。
“就是这里！”董可菡眼里突然蹦出惊喜的光芒。
宇文曜夜怔了一下，“这里是……？”
“王爷发现的好地方！”董可菡想要下马，却碍于身后的宇文曜夜，她推了推他，“下马吧！我想就近看看！”
宇文曜夜从善如流。
冬日的萤火虫不如夏日的萤火虫多，冬日的树木也不如夏日的树木茂盛，冬日的溪水也不如夏日的溪水流淌畅快，但是董可菡却笑得很开心。
身穿白衣裙的少女站在溪水中过路的踏脚石上，她双手微张，幽绿光点围着她萦绕飞舞，将她温暖的笑脸逐渐点亮。
水面清澈，倒映着她被群光环绕的美丽光影。
她的身影，极美；她的容颜，极美；她的笑脸，极美。
宇文曜夜情不自禁地靠近，却因为她身边没有踏脚石，他踩着水，一步步朝她走去。
听到水声，董可菡转过头。
“宇文曜夜？”
宇文曜夜走到她的面前，人生第一次仰着头和别人说话，他的声音低沉，却极有磁性，他说：
——“菡娘，叫我的名字。”
董可菡怔住，被对方这个说话的角度给弄得一愣，“你在干什么？”
“叫我的名字。”宇文曜夜固执。
董可菡不由无奈，“阿夜。”
“再叫。”
“阿夜。”
“再叫。”
“……阿夜。”董可菡深深地看着这个愿意仰望自己的男人，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阿夜，阿夜，阿夜，阿夜，阿夜……”
“无论你想听多少次，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你的名字。”董可菡俯下身子，双手环住宇文曜夜的脖子，在他耳边巧笑轻声道：“阿夜，我很高兴。”
“嗯。”宇文曜夜唇角上扬，“我也很高兴。”
当董可菡和宇文曜夜回到大帐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
宇文曜夜直觉不对劲。
“看来好系已经开锣了。”董可菡弯眉一笑，往后一仰靠在他的胸膛上，“如果这次你能够成功撩起赵家、冯家和朱家的混战，在及笄礼后，你就可以来我家提亲了。”
赵家，权倾朝野的世家，赵皇后的娘家；冯家，隐而不发的世家，手下能才遍布龙跃国；朱家，荣宠正胜无人掩其锋芒的武将之家。
这三家，无论是任何一家都是普通人惹不起的，但是董可菡却想要一次性算计三家？难道她就不怕被三家察觉之后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报复？或者不怕被景昭帝发现她也要参一脚的蛛丝马迹呢？
就连景昭帝都不敢随意撩拨三家的斗争，宇文曜夜不过是一个王爷，哪怕他被外人称之为“阎王”，但是赵、冯、朱三家可是棘手的小鬼，说不定会联手把他这个阎王给弄死！
但是……宇文曜夜还是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