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渡伸手将她接入怀里，摆了摆手，颓然的说道：“眉妩，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完，他抱着乔画锦，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张灯结彩的喜堂。
是他弄昏了乔画锦，救了顾眉妩一命，是他放他们走。
可是为什么…
顾眉妩没心思去想，她搀住步竹欢，两只眼睛通红，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都是我不好。”
从头至尾，他每一次受伤，都是她害的。
若刚刚那把剑不是一把残剑，她真的不敢想。
步竹欢不以为意，同往常一样去擦她的眼泪：“小瞎说什么呢，是不是吓着了？”
他越哄，顾眉妩哭得越厉害。
看她哭个不停，步竹欢牵过她的手，搭在自己心口上：“伤的真不重，就破了点皮，不信你摸摸。”
那伤口确实不怎么深，只出了一丁点血，但是却非常准，如果乔画锦手中是一把利器，那么恐怕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我现在才明白…”顾眉妩将泪全流进他衣怀里，喃喃着说。
步竹欢以为她指的是，现在才看明白沈南渡的真面目，于是说道：“现在明白也不晚，以后没事了。”
顾眉妩却摇着头，痛哭着，说出的话几乎不成声：“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原来…我视你如命。”
在刚刚那生死一线的瞬间，顾眉妩才幡然醒悟，面前这个人，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她逗她戏弄她，可当她看到他颤抖的手时…
当她看到他差点被一剑穿心时…
伤在他身，千倍万倍，痛在她心。
这话让步竹欢的心猛地一震，所有坚硬的甲壳尽碎，只留下柔软的芯儿，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躁动的不成样子。
他又何尝不是，视她如命呢。
“小东西，你怎么又忘了…”他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拍抚着她颤抖的背，“我不是说了吗，最见不得你哭，你不哭我也不知道疼，你一哭啊…”
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将我的心都给哭碎了。”
这话实在肉麻，可是，他的心的确是碎了，如阳光照冰河，没有铁骑践踏，却暖化了他心上所有冰封。
“你不许胡说…”顾眉妩捂着他的嘴，一点儿不吉利的话都不让他说，“这心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碎什么碎！”
“对对对，你还在这里边儿住着，我怎么能容人把这儿伤了？”步竹欢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可是小东西，我今天可是吃了你师父的醋…”
沈南渡放走了她。
他的小东西这么美，这么甜，说沈南渡一点都不动心，他不信。
他这么说，顾眉妩反而没理可讲，脸上还挂着泪，一抽搭一抽搭的：“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吃醋？”
这话简直就是在变相试探他忍耐的底线。
顾眉妩也豁出去了，不论步竹欢提出什么，她都认了。
可步竹欢却只是说：“小东西，我可从没管人叫过步夫人，你是头一个，竟然那么不给面子…要不，答应一声让我听听？”
顾眉妩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她有些动情的环着他的腰：“只准提一样，你可要想好了。”
“好…”步竹欢摸了摸她的头，“步夫人。”
顾眉妩轻轻的嗯了一声。
“步夫人？”
这一声一声叫的本应该是甜，却听得顾眉妩心也酸，眼也酸。
她又应了一声，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眨巴着湿润的眼睛。
“夫人还没哭够？”他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从这别人的喜堂中随意扯出一块红布，盖在顾眉妩的头上，又把她抱进怀里。
“哭吧，我不看。”他前半句说的柔情，后半句却又无比轻佻，“多哭一会儿，好让我…抱久一些。”
顾眉妩终于让他逗得破涕为笑。
见她笑了，步竹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扯去那块碍眼的红布，无比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儿：“小娘子，掀了盖头，你可就是我的人，要是为别的男人掉眼泪，我就把你…送入洞房。”
顾眉妩边哭边笑，样子狼狈又有些可爱，步竹欢看得心动，只觉得终于，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爱憎悲欢，都是为了他。
他这一生都狂，可这一刻，面对她，却变得如此小心呵护。
顾眉妩抬起头，终于是哭够了：“回家？”
“全都听夫人的。”步竹欢笑了笑，还真就入戏，做起了二十四孝的好夫君。
可他俩才刚刚迈起步子，便被人叫住。
顾眉妩回过头，冷眼看着跪倒在地，几乎已神智昏迷的明珺。
“救救霖济，他不该死…”她头发蓬乱，目光呆滞，脸上还有不少血迹，“该死的是我。”
顾眉妩怒极反笑：“你哪来的脸要我救他？不杀他，已是我心慈手软。”
“不杀他…”明珺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泣不成声的说，“你今**我现身，我们哪里还有命活？”
顾眉妩嘲讽道：“闹了半天，你为沈南渡卖命，是白卖了？”
明珺发出一声凄绝的苦笑，看着奄奄一息的霖济，幽幽的说：“师父…不过是画锦的傀儡罢了。”
霖济两眼通红，含着血口，模糊不清的质问道：“明珺，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瞒了你，该死。”明珺握着他低垂的无力的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的说，“那天焚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月慢谷的人，而是画锦找去，做的一场戏。”
顾眉妩的手紧紧攥成拳：“接着说。”
“你答应救他，我才能说。”明珺对他，倒也称得上是一往情深。
顾眉妩咬着牙：“现在的你，配跟我讨价还价？”
“我不配…可你身边那个人的命，总是配的。”明珺凄然一笑，“其实你说，素昧平生，我为何要加害于你？无非都一样，师父为了画锦，霖济为我，步谷主为你，又有谁少做了荒唐事？”
听她说起步竹欢的命，顾眉妩心中一紧。
步竹欢却出言阻拦：“若是多嘴，她放你活，我不会放。”
“我不想活…步谷主，这世上的事，谁能瞒谁一辈子？”明珺横下心，缓缓开口，“我们江湖中人都听过一句话，以媚骨，谋天下。有一天，画锦夜观天象，说是将有媚骨在江流村现世…”
“住口。”步竹欢眯着眼睛，沉声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