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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奸杀女伶案草草收场 屈押乡民事巧遇救星

郑子民和闻树人那天为讨要房子的事从秦无为那里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想了一个主意。他没和闻树人说明,找了几个人把孔庙东侧大殿通往西边正殿院子的门封固了。再察看了一遍东侧院内的几个房子,见只摆了两张桌子,不像有人已搬进来办公的样子,就清理粉刷打扫干净,连门口那副县党部劝学工作室的牌子也叫人取了下来,挂上山城“义兴学校”的牌子。县党部的人见学校动了真的,又是封门,又是清理粉刷房舍,明知道房子归学堂所管,自己私占理不长,可仗着腰杆子硬,偏要和学堂的人较劲。郑子民凭着多年办学的老脸,就坐在那里看着众人收拾,想震住那几个搅闹的人。谁想他人一离开那里,学校的牌子就叫人偷偷摘了。这事让秦无为知道了,他把县党部管劝学的人叫去,问明了情况,对县党部的人说:“房子既然是人家的,你们回去就找人家,说县党部听说要办义学,认为是造福山城的好事,早已安排了搬出以支持教育。本来劝学和办教并不相悖。只是一为倡导,一为实务,殊途同归。以后谁还偷偷摘这学校的牌子,你们做劝学的,也护着点,管一管。”县党部的人听县长这么说,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只得照办。这天郑子民叫庆生和福生去东角门把校牌重新挂好。他俩正在门外端详重新挂上去的那块校牌,心想,郑山长这个人还是敢顶风头,硬把那几个耍横的人给治住了。这时,从营房逃出来的男伶由北面跑了过来,没看清路中间有两个人站着,正和他俩撞了个满怀。

男伶从营房逃了出来,心里惶恐,情绪慌乱,只管往前跑,没成想跑到望水楼西墙外撞上了人,以为是有人拦他,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连喊饶命。庆生被人猛撞了一下,站立不稳,向前扑了一下。转过身来一看,见是一个毛头小伙跌落倒地,面若死灰,魂不守舍,赶紧过来把他扶了起来,问道:“小兄弟,慌着做甚?不怕,不怕。没人要你的命。”

“杀人了,杀人了!”男伶见扶他起来和站在他跟前的两个人穿着长褂,不是当兵的,依然惊魂未定,颤颤栗栗地说。

“你说甚?杀人了?哪儿杀人了,谁杀人了?”庆生哥俩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忙不迭问道。

“当兵的。在北门外观音庙。”

“怎回事?慢慢说。”

“我要找王掌柜的。找王掌柜。”

“好,哪个王掌柜,我带你去。”

这会儿他已缓过神来,指了指东边的墙,说:“就那儿,望水楼王掌柜的。”

庆生把他送到望水楼王掌柜那里,听他说了一遍出了人命的事,嘱咐他小心从事,一定不要回迎春巷去住了,最好是离开山城,免得再生出是非来。王掌柜带他去了县政府。庆生去找郑子民。

十七小小山城,一时间驻县兵勇因奸致死人命,街谈巷议,沸沸扬扬,无人不知。王团长在秦无为那里讨了个没趣,慑于众议,这才和营长商量。一面草拟了一份告示,言说,驻富川支队兵勇某某,因与女伶某某,饮酒过量,酒后失态,致女伶倒地触石身亡。兵勇某某,触犯军纪,致人死命,当以军法论处。现某某已关押上报待处。俟上峰裁令,以军法治罪。一面派人造访警察局,言说支队对兵勇行为约束不力,兵勇行止不当,对地方多有不恭,特向贵局表示歉意。商请先行葬埋死者尸身,犯军纪者已如实报请军法部门裁罪。

靳常德见王团长服了软,见好就收,给足了面子。一面着人办理死尸葬埋事宜,一面张贴县局公吿,平息事端。公告称,女伶暴亡一案,县局正勘察中。现经驻县支队察得其死与支队内中人等有干,支队已报请上峰对有干人等治罪,足见其体恤百姓,治军有方。我县人等自当维护公众秩序,勿得聚众传哗,以免生出不良事态。

县城里除了那日逃跑出来的男伶人,没有第二个人直击事发经过。两方吿示贴了出来,即有不信,也不敢轻言对错。那男伶自和王掌柜从警局回来后,再没露过面。谁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人们不由不信告示上的话。女伶死去一些日子后,就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了,如同她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小山城又像以往一样平静了。

孔庙东侧殿开办小学的一切事宜已办妥。只是已逼近年关,郑子民觉得,开了班上不了两个月就过年,不开班又怕房子闲在那里再生出事端。他和闻树人商量,想先开班,形成学校已成立的事实。让城里的人都知道,县城又有了一所小学。闻树人赞同先开班,上一个月课就按时放寒假。商量决定,南高学堂更名为县“高等小学校”,新开学校为县“义兴学校”。学堂更名和新学校开班庆典同时举行。请县各个方面和大一点的商号参加庆典。

郑子民让庆生和福生兄弟分头安排开班庆典事宜。庆生安排庆典程序、讲话事项,福生写送请柬事项。开会地点原定在南高学堂操场,又觉得这个时候天气已冷,让县里方方面面的头面人物坐在旷野之中,不太合适。但两个学校都没有太大的房舍可供开这么大的会。望水楼的王掌柜是个热心肠的人,听说学校为庆典会没地方安排发愁,主动找上门来,就让把会场设在望水楼一层大餐厅。庆生感激之余,问王掌柜,是否该付些租费。王掌柜说:“你庆生兄弟尽管和我王豆腐只是初交,可我和义兴号张老板,你们的父辈,那是至交好友了。义兴号能拿出大笔银两来资教兴学,我王某人还不能拿出一间房让你们开个会?再说,开会又误不了我饭馆卖饭的生意,可不能提收钱的话。”

原来这王掌柜是个卖豆腐的小贩,他家的豆腐做得好,白嫩又有咬头。他人实诚,卖豆腐分量给得足,从不为价钱上的事和人争论。县城的人都愿意买他家的豆腐。渐渐地,人们都叫他王豆腐。卖豆腐挣了些钱,就又开起了饭馆。王掌柜开饭馆也有他的独到之处。饭为入口之物,要紧的是干净。从开饭馆的第一天起,就立下了规矩,饭馆要做到四净。即厅堂净:窗净无染,壁净无污,梁净无尘,地无落物,桌无油渍;灶台净:室不留油烟,地不堆弃物;餐具净:生熟品制作刀案不混用,碗筷非滚水(开水)洗不用;人净:掌勺的,动红白案的,端盘倒水的,身子要净。不洗身不进灶房,衣不净不穿上身,不剪指甲不动炊具。这一个干净,小山城里谁也没他做得好。有钱没钱,花钱吃饭,谁都喜欢干净。仅这一条,就吸引住了许多人,想花钱吃饭,就要找王豆腐的饭馆。生意好了,就重金聘了两个掌勺的,做的菜比别人更有特色。王掌柜又善经营,肯花钱的,上好的菜能做;花钱少的,青菜烩豆腐也卖。不管是肯花钱的还是花钱不多的,他都一样对待,不让人花后悔钱。就这样,他才有了望水楼这块地方。

王掌柜人厚道,也有一股热心肠。可他又谨小慎微,怕惹事,不愿干出头的事。前些日子帮伶人找了一趟警察局,回家几个晚上没睡好觉。近日又知道义兴号张老板出资助学的事,心想,人家助学能出大钱,我望水楼出些小钱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小本生意既不能和张老板比,又没有别的人站出来,还是少出这个头,免得惹出麻烦。他觉得借给学校开会的地方既解了学校的难题,又拉近了和学校的距离,也算为助学办了件好事。这种事不伤筋动骨,不显山露水,何乐而不为。

庆生正为开会会场的事为难,没想到王掌柜主动为他解了难,还不收一分钱。他高兴得不得了,心想,王掌柜不独仗义、热心,也是个有远见卓识的生意人。再一想,见微可知著。教书育人,造福万家,只要尽心竭力去做,不愁没人出手帮助,不愁办不成功。本来在庆典程序里郑子民的意思要加一项呼吁出资、捐资助学的倡议,他心里没有底。现在他踏实了。

这天,县城“高等小学校”更名挂牌和“义兴学校”开班庆典就在望水楼的一层大餐厅隆重举行。县城各方的头头脑脑,字号大些的老板,各方贤达、士绅都请来助兴。秦无为也到会表示祝贺。一时小山城洋溢着喜悦,充满着兴奋。会上宣布,郑子民仍为县高等小学校校长,张庆生为县义兴学校校长;张福生一身二任,为两个小学的校董。两个学校揭牌后,会上又以县教育局的名义发出倡议,号召各方有识之士出资办学,捐资助学,造福子孙后代。秦无为也在会上讲了话。他说:“兴学办教,乃千秋功德。本世纪初,有一位国人说过,少年兴则国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这是至理名言。铲除贫穷当以启智始,社会进步亦以兴教得。义兴号之义举发扬光大之日当是吾县振兴之时。但愿吾县有此义举者辈出,而吾县之业日兴矣。”到会的各方贤达没想到这新到的头一任县长还有点才学,能引经据典说出几句办学人乐听的话。他的讲话博得了台上人们的赞许,也迎得台下一些人的喝彩。

正当秦无为讲话之时,县税厘局和警察局的人押着一批衣裳褴褛、身如干柴的人进了城。几个带枪的走到望水楼东侧,推开一间房,把羁押来的人推了进去。这些人都是未能按数缴纳税捐的乡民,被羁押回县讯问的。警察局以为今年县境大多地方无收成,欠税人众多,羁押的人多了,县局拘押所地方有限,关不了那么多人。且这些人不会留久,与其他人犯关在一起,有所不便。就占了望水楼的东侧一间大餐厅做了看押人的地方。

望水楼的王掌柜正兴冲冲听秦无为讲话,忽听下边人来说东侧的餐厅被扛枪的人占了,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出了会场,跟着报讯的人向东跑去。待他跑到东门口时,门前已放了岗,不让人进出了。

王掌柜急匆匆跑了出来,到门口一看,站岗把门的守住了门不能靠近,一时像放了气的皮球,浑身瘫软了。他呆站在那里好一阵子没有回过神来。心里突突乱跳,没有了主意,不知道眼前这事该怎办。那报讯的一看王掌柜猛然间呆如死鸡,忙走近他身边,用手摇了摇他的臂膀,说道:“走罢,王掌柜的,我们回屋再想主意吧。”

王掌柜回过身来,定了定神,长叹了一口气说:“哦,回去,回去。”

望水楼餐馆西边是上下两层的大厅,东边是上下两层的小厅。楼下小厅能摆五六张桌子,楼上的厅隔成了四个小间。平时县里头头脑脑和生意人请客,要么在楼上订个小间,要么在楼下用屏风隔开。这些讲得起排场的人很少在西边大厅请客。如今东边被强占了,等于把望水楼的大财源断了。生意人失了财,当官的人丢了乌纱,才适他人的妙龄女忽失东床,其心情大抵一样。王掌柜这时心里空空荡荡,茫然无措。他这时猛然想到,准是那天带着那个唱山曲的去警察局报案,把警察惹下了。成天思量着不惹事,忍字当先,还是让鬼缠上了。

郑子民看见有人把王掌柜从会场叫了出去,走得有些急匆慌忙,不知出了何事,就离开会场,跟了出来。他出了屋门正见王掌柜从东边走了回来,就走上前去问出了甚事。王掌柜见郑子民问他,如同见了救星,赶紧把警察局占了东边餐馆的事说了一遍。郑子民听王掌柜说关了一些人,占了东边的餐馆,已大体猜出其中的原委,沉吟一阵后说:“王掌柜先不急,我们想想办法。你为我备一桌饭,就放在东边的二楼上。”说过后,返回西边的会场。

王掌柜听郑子民说在东边二楼的小间要一桌饭,不知是他没听清刚才的话,还是另有用场。他正发愣,想要问他,郑子民已进了会场。

庆典会结束后,郑子民把秦无为和几个局长挡住说:“郑某十分荣幸请到各位大驾光临今天的会。为表感激之情,特在东边小餐厅小备茶水酒菜,各位请到东小餐厅二楼用餐。”

秦无为听郑子民说要请吃饭,说:“先生美意,敢不从命。只是办学人清苦,讨扰又无名义,还是免了罢。”

郑子民见秦无为推辞要走,就说:“郑某已做了安排,县长要是不赏光,这几位怕也都不敢去了。他们会埋怨县长扫了他们的兴致了。”

闻树人并不知晓郑子民请客的意图,也不清楚望水楼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接过话茬说:“是啊,县长请吧。好不容易能吃上郑山长的一顿饭,我们可是等了多少年了。错过了这个茬口,又不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教育局长这么一说,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秦无为见大家有兴致,推辞不过,就说:“郑山长,哦,应叫郑校长了。郑校长请了我等这一堆人吃饭,一不能求升官,二不能得加薪,也只是枉花些银两。那就打他一纲了吧?”

大家难得听县长说一回笑话,一时止不住笑声。见秦无为不再推辞,唯警察局靳常德局长脸上没有笑容,嘴里说道:“真的要啃郑山长的干骨头?我看还是免为其难吧。”

“不难,不难。郑某不常请客,已落了不是,今天能请到靳局长这样的客人,十分荣幸。只要靳局长不为难就好。”

大家都不知就中原委,只觉得郑子民今日热情留客,不能拂了好意。说着,就让秦无为走在前边,径往东边小餐厅走去。靳常德这时离开不成,阻挠不得,明知郑子民要借机出他洋相,暗暗叫苦。一边思量着如何收场,一边心里骂道,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多事。总有一天叫你郑胡子认得马王爷长几只眼。

大家往东走了几步,就看见东边餐厅门口站了岗。众人也不知是怎回事,有人返身对靳常德说:“刚才还说不来吃呢,这会儿为着县长来了,把岗都放上了。”

“真是啊,怎么还要放岗?这礼遇不低啊。”

靳常德也不回答他们的话,快步走到前边,赶了几步,走到门口。站岗的见是局长,立正行了个礼。靳常德故意怒气冲冲,大声问道:“这是怎回事?都像树样的,站着干甚?”

“回局长话,里边关了几个抗税的百姓。”

“谁让你们关在这儿?”

“不知道,属下只是负责站岗。”

“去,叫你的队长来!混蛋东西,怎把人关在这里。”

站岗的返身去找他的顶头上司。这边秦无为和郑子民等几个人已走到跟前。他们听见了靳常德和那站岗的的对话,谁也没再说话,放慢了脚步。

靳常德见大家已走了过来,转过身来对秦无为和众人说:“对不住,下面几个办事的糊涂,带了几个抗税的,临时要了一间房。请县长和众位稍候,我这就叫他们离开。”

正说着,站岗的已从里边把他的队长叫了出来。喊了一声:“报告局长,属下听候局长训示!”

靳常德转过身去,对那队长劈头就是一巴掌,骂道:“瞎了眼啦,怎把人带到这里来了。还不把人带走,滚!”

那队长被打了个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何事,摸了摸自己的头,问道:“请局长示下,这些人带到何处?”

这一问不要紧,就是明白告诉别人,这些人关到哪里,是局长定了的。下边的人只不过是执行局长的指令罢了。

靳常德见这个队长这么不识时务,问得这么叫人难堪,怒冲冲地继续骂道:“你个王八羔子,大耳朵货,该带到甚地方就带到甚地方,还用老子教你?”

众人见饭馆里关了犯事的人,一时吵吵开了。有的说,怎么把人关到这里来了。有的喊,这里是警局关人的地方,还是请人吃饭的地方?还有的问:“靳局长怕是早知这里关了人了吧,为何不早早说明,把我们弄到这儿扫兴。”郑子民这时只得说道:“郑某不察,不知这里是如此状况,得罪了众位,一会儿酒桌上郑某向众位一一赔罪。”这时,秦无为却显得异常平静,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像在作壁上观。

屋里被羁押的十多个人从里边走了出来,由警察带着往东拐。他们在屋里听得站岗的和局长的对话,知道门外有警察局长,刚走出门向东走了两步,中间几个人突然反过身来,跪在地上,口中喊道:“局长明察,小民冤枉!”惊得后边的几个警察跑过来,往起拉跪在地上的人。

郑子民见状,对着这几个人喊了一声:“县长和各位局长在此,尔等不得无理,快快退开去!”

郑子民这一喊,一语双关。别的人听不明是叫警察退去,还是叫跪着的人退去。那几个警察没有了主意,不知该不该阻止这些人下跪。他这一喊,又实际上告诉了下跪的人,要跪就得跪大堂。县长在此,拦轿喊冤,正是时候。这些人听说县长就在此地,就转过身来,估摸朝着这边站在人群中间的就是县长,一下子齐刷刷跪倒在地,口里喊道:“县长大人为小民做主!小民无故被抓,实在冤枉!”

靳常德见眼前出了不该出的一幕,急得额头上渗出汗珠。正要过来指挥警察羁押他们离开,秦无为开口说了话:“让他们站起来说话。”靳常德无法,只得过去喊道:“站起来,都站起来!县长要问你们话。”

众人听说,都顺从地站了起来。山野村民,谁见过县长,听说县长要问话,不知是凶是吉,都不敢第一个说话。

庆生一直走在请来吃饭的客人的后面。这会儿那几个跪着的人站了起来,他一眼看见这被羁押的人中间有老五爷和常家寨的锁柱。他禁不住叫了一声:“五爷,锁柱哥。”

锁柱和老五爷听得有人叫,抬起头来,也看见了庆生。他俩正悄声嘀咕着这话该怎说,看见了庆生和县长走在一起,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老五爷提了提嗓子说:“回县长,小民张家寨人,人称张老五。这些日子县里派人来收税款,只因清水川一带今年没下一场雨,田里粪堆没摊,种籽未落,如今寨子里身强力壮的男人们都跑口外,逃荒去了。只留下病衰老人和女人娃娃们守家。一年没收成,多数人家年关难过,哪里来的钱粮缴税款,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和收税的说说,今年实实地没甚能缴的,来年收成好了再补上。收税的说小民煽动抗税,一条绳子绑来了。我已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自娘生下来到如今,没做过违法的事,没干过伤天害理的营生,老了,快入土了,倒叫人捆了一绳子。”

厘税局局长李进财听得不耐烦了,走前一步说:“行啦,老东西,不必卖老了。自古道皇粮国税,谁敢不缴。煽动抗税,国法不容。这还不算违法,那干甚事算违法?”

郑子民听李进财说话太过欺人,就冲着他说了一句:“哎,李局长,县长问话呢,你逞的甚强。”

锁柱听五老汉说了一阵子话,又听着这两个人的话,感觉到那长胡子老汉的话还是偏向着受苦人的,他也就放开胆子说道:“回县长,我是常家寨人,叫常锁柱,张五爷说的都是实情,我们常家寨上百户人家,如今能行动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行走不动的,拖家带口的,拉破窝(拉大拖小)的。家有存粮的已没几户了,怕的是多数人家连年关也闯不过去。闯过年,开了春,能挖苦菜吃,兴许还能活下几条命;闯不过年,就是死路一条。能拿甚缴税啊!”

李进财又站不定了,怒气冲冲地说:“纯属危言耸听。今年有年馑,去年年景好,谁家没存些粮度年馑?黑皮二混子,年景再好,他也打不下粮,饿死了不稀奇。”

李局长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就乱吵嚷开了。有的说,李局长说话欠思量,饿死了人总是不好吧。有的说,姓李的,不是个东西,没人性。还有的干脆骂道,富川县怎出了这么个狗娘养的畜生,也配当了局长,人模狗样。说话的人声音不高,可他们站得很近,这些话都听得真真切切。郑子民知道这场戏是由他请客而起。他请客是个由头,其用意一是为王掌柜解围;二是让众人知晓厘税局抓了一批缴不了税的乡里人。靳常德已把人带出望水楼,众人也看见了那是些破衣烂衫的受苦人,他的目的已达到,一时再乱了下去怕不好收场,就对秦无为说:“秦县长,时候不早了,我们吃饭去吧。这几个人还是让靳局长他们处置罢。”

秦无为当然觉得这种场合无法表态,只是看着这么多瘦骨伶仃被绳捆索牵的乡下人,并不像是带头抗税闹事的,就想问个究竟。他心底里欣赏郑子民这时说话恰是时候,就转过身来,对靳常德说:“叫人把他们带下去吧。好生看管,不要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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