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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羽田被打伤,偷鸡不着蚀把米,山本的鼻子都气歪了,围绕琥珀双叶的争夺真正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都没有退路,当然山本的日子更不好过。

太平洋上,急需物资的日本运输船队,三本五十六的舰队频频的受到袭击,实力大争的美国舰队神出鬼没。罗斯福,丘吉尔不再那么抠门,军事力量开始分配给了亚洲战场。这样一来,鬼子的日子当然就不好过了。在马六甲,在菲律宾海域,甚至是印度洋和南海,壮大起来的尼米兹舰队四处出击,给日本船只造成巨大威胁,频频让他们的物资运输船葬身海底。而在大西洋海域,邓尼茨指挥的德国潜艇舰队几乎成了那里的主人,让英、美的海军风声鹤唳,举步维艰,这一正一反更加印证出新型潜艇的重要与神秘。因为就舰队的规模而然,德国人比不上日本人,也远不是英美舰队的对手,他们之所以不落下风,就是因为有了一支出色的潜艇部队,这一强烈对比,更加凸显出新型潜艇的重要。

日本军部真的急了,对于海军的频频告急不能视若无睹,就给华北派遣军总部下达了死命令:冬季到来之前必须得到琥珀双叶,否则就追究第一军事长官的责任。华北最高当局当然把危机转给山本,命令是同样的,只是加上了撤职查办四个大字。

山本感觉被推上了火山口,他的未来要么飞黄腾达,要么成为阶下囚。他向警备司令部提出了动用北平的全部警力,军力,大规模搜捕岳锋的计划,但是被上峰否决了,还被多田骏的参谋长臭骂一顿。站在多田骏的角度,北平是华北的中枢神经,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是大日本帝国努力塑造的治安去,是华北战场的后方基地,其稳定的重要性是不容置疑的。如果按照山本的提议去做,北平就变成了恐怖中心,会严重影响民众的信心,会使大批商家外逃,直接影响华北的战事,甚至在国际上都会产生很坏的影响。因为多田骏明白,战争正处于胶着状态,后方的稳定是第一位的,这样才能集聚物资,供战场使用,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正在努力塑造北平的太平景象,吸引大批的商人到来,怎么会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山本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训斥,心情自然是极为沮丧,因为他在心目中一直认定,琥珀双叶就在岳锋手里,只要出动足够的人马去搜索,岳峰是跑不掉的。虽然心情不好,不过幸运的是,琥珀双叶还在北平,没有被送到重庆,如果宝贝送到了重庆,他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得,因此当务之急抓捕岳锋是必须的。这个岳锋太狡猾了,单靠他身边这些特工,警察,怎么可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山本既然感觉无望,就带着沮丧去了帝国陆军医院,或许羽田会有办法。

羽田受伤后住得是特护病房。董玉明的子弹准确击中了他的右臂,但是同样幸运的是,没有伤到骨头,所以尽管流了很多血,子弹取出后已经无大碍了。他本来就是左撇子,右臂受伤到不妨碍他的生活。不过这件事给了他一个教训: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聪明,天外有天,北平的军统并不是饭桶,岳峰也不是低能儿。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之所以遇到伏击是岳锋得到了情报所致,怀疑在他们内部就有军统的卧底,并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山本。山本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就把知道他去岳峰住处的所有人的个人材料让他看了,在反复琢磨之后他排除了当初的怀疑,不过这样一来他感觉问题变得严重了,知道他遇到了可怕的对手。岳锋在没有得到任何情报的情况下,提前判断出他会找到他居住的场所,那就等于说,岳锋具有逆向思维能力,思考问题的方式具有极为严密的逻辑性,这本来是他最大的优势。羽田清楚,最可怕的对手不是他拥有多么先进的武器,多么强大的外部势力,是他的大脑异于常人。这一次他对对手的轻视差点付出生命代价,表面上看来双方是扯平了,其实他明白,是岳锋站了上风,因为他开始的胜利是建立在岳锋不知道他这个人的情况下取得的,而岳锋的胜利是在他已知羽田存在,正面较量的结果。尤其是在他被乞丐流浪汉追逐,居于全面劣势的时候,岳锋没有趁火打劫,而是及时的退出战斗,这更显示了岳锋面临复杂情况时的冷静,及时的应变和不受利益诱惑的能力。

在羽田的思维里,一个真正强大的对手一定要拥有冷静的思辨,坚强的意志,超人的推理,岳锋或许就是这样的对手。问题是,既然岳锋拥有如此出色的能力,他怎么可能犯下低级的错误?羽田想到这头上冒冷汗,开始对岳锋所有的行动进行审视,审视的结果是原来的思维发生了急转弯,不由自主想到了山本截获的电报,还有那封信,后背冒出了津津汗珠,右臂传来一阵巨痛。他连忙抓起桌子上的止疼药,飞快地把药片吞到肚子里。此时此刻他的神经必须高度集中,不能让疼痛分去心神,然后做了几下深呼吸,激动得情绪有些平静下来,这才回到刚才的思维中。

假的,一切都是阴谋。肯定是岳锋故意命令电报员发出错误的信号,至于那封信更是陷阱,岳锋一定想到了,它会受到秘密机关检查,所以有意识的留下了漏洞。那么岳锋为什么这样干?为了转移视线?保护真正的琥珀双叶。那是不是说,琥珀双叶还在北平?看来岳峰并不敢肯定琥珀双叶已经走出北平,所以他在王府寻找并不是故意设置迷雾,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如果岳峰知道琥珀双叶已经到了国民党的统治地区,或者落在共产党手里,他就没有必要去演这样一出大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拖延时间。假如琥珀双叶还留在北平,那会落在什么人手里?还是真的就隐藏在王府?

羽田被自己的新发现吓坏了,如果事情是他猜测得这样,山本从一开始就在白忙活,把自己的猜测对山本说,他不会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这太残酷了,会严重打击他的信心,就是他羽田自己,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这个新的想法像跗骨之蛆那样在牢牢得粘着他,让他甩都甩不开。羽田在想,如果刚才的思维没有错,那么说服山本就成了必须的,这台戏山本是主角,这是不能错位的。

就在羽田被自己的新思维弄得心里绞痛,六神无主之时,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山本带着酒井走了进来。进屋后酒井放下水果和鲜花站在了一边,山本在木制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虽然勉强的挤出笑容,只是那笑比哭更难看,让羽田直皱眉头。因为他不明白,一个人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羽田君,感觉怎么样?”

“你是说我的身体?还行。”羽田回答说,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伸手拿过桃子,狠地咬了一口,顿时鲜红的渍水挂在了他那雪白的脸上。

“上面又在催命了,不同意我的搜捕计划。”山本说,见羽田状态还不错,就不想隐瞒自己的困境,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上面是对的,大规模的搜捕不一定能够抓住岳锋,唯一的作用就是扰民。再说了,就算抓到岳锋,他不肯合作,或者是不知道琥珀双叶在哪里,我们不是同样劳而无功?”羽田表情平静的说,没有丝毫同情山本的意思

“你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怀疑,岳锋不知道琥珀双叶在哪里?”山本被羽田的话吓了一跳,脸上立刻变得青紫,就是他亲爹得暴病死了,也没有羽田的话让他震惊。

羽田停止了嘴里的咀嚼,眼睛像是被胶水粘住,定格般的一动不动,盯耵的看着山本。他明白,当他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山本心脏可能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可是不说,万一他的疑虑是真的,那就是继续向地狱滑落,最终毁灭的还是山本,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客卿身份,属于帮忙的。山本这个人虽然不大让人喜欢,可是不妒贤嫉能,能够赏识他的才干,就为这一点,他不希望山本被送上军事法庭。

“羽田君,你怎么了?”山本见爽快的羽田突然不说话,还用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具僵尸,心里有些毛了。他知道像羽田这样性格的人,如果得病就会是神经病,眼下就是他自己患病也不希望羽田失常。这次出击虽然没有抓住岳锋,还吃了不大不小的亏,但是山本还是非常高兴,因为羽田的神奇又得到了验证。他清楚,只要有羽田在,抓住岳锋,找到琥珀双叶是早晚的事,所以羽田千万不能出事。

“大佐阁下,我们可能都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山本刚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现在是整个脑子都进水了,不知道羽田在说什么。

“我是说,琥珀双叶这件事从一开始,岳锋就在给我们演戏,当然,共产党的人也参与其中,帮着敲边鼓,他手中根本没有琥珀双叶,也许和我们一样,他并不知道琥珀双叶在哪里?”

“羽田君,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岳锋不知道琥珀双叶,他在王府干什么?还有市面上的种种传闻,那些都是从内部来的消息。”见羽田说的是这件事,山本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眼睛里的愕然消失了,只是有些遗憾。在他看来,羽田肯定搞错了,毕竟他不是干特工这一行的,来北平的时间也短,对古董这一行业不是很了解。古董行里有一句话:无风不起浪,有浪浪滔天。北平的白道黑道都在四处找琥珀双叶,那就说明琥珀双叶一定在北平。

“我感觉他在迷惑我们,或许是他也想得到琥珀双叶,具体原因我说不清,但是我敢肯定,他并没有拿到琥珀双叶。”羽田知道山本不会相信,可还是顺着自己的思维往下说,至于最后山本还是不信,他也尽到责任了。

“军统给重庆邮寄的信你不是看见了,上面有琥珀双叶的照片。现在我告诉你,信里的照片我找到了‘三张’之一的张宝明做过鉴定,他是北平城里数一数二的琥珀鉴定专家,他肯定得告诉我照片上的琥珀双叶很像真品,这还会有错。”山本见羽田认定信中照片有假,就使出了杀手锏。

“张宝明虽然是古董专家,可他只是说很像,并没有说就是。”羽田冷冷的说,口气强硬,当然也有不耐烦的成分,他觉得愚蠢的人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比如现在股市不好,你直白的告诉他危机来临他会反对你,如果你说股票会涨,他立刻就会眉花眼笑,他们习惯于用虚幻的希望来麻醉自己,这是愚蠢之徒的普遍心里。

“张宝明只是看见照片,没有实物做比较,给出的结论等于认可了照片的可信度,羽田君。你要知道这些专家一向是骄傲的,话能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上线了,你不能指望他们说的更多,或者给你下保证。”尽管看见羽田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山本还是罗哩罗嗦做了说明,原因无非是告诉羽田:他的妄想有些离轨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专家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并不能说明照片上的琥珀双叶就是真实的琥珀双叶。要知道,这是在北平,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中日在进行战争,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秤杆的分量都会向中国政府倾斜。你能够保证他们没有受到军统的威胁?没有共产党人在做他们的工作?”

羽田愤愤地说,山本的解释非但没有打动他,反而让他的疑心更大了。中国的百姓谁不知道军统?敢对他们的要求说不?再说为了打败他们的共同敌人,付出些人格代价也是值得的。像山本这样的人不会了解,中国的好多知识分子,民族情节远远高于普通人,就算不用威胁利诱,只要把道理说出,他们也会选择爱国。山本这个蠢猪,平日里对谁都不相信,偏偏需要怀疑的时候,他的思维凝固了,这就是愚蠢。

“他们之所以叫专家,不仅仅是能够识别真货和假货,还有高尚的人品,这些人不会轻易被收买,信誉就是他们的饭碗,干古董鉴定这一行的,没有了信誉就是白丁,就失去了所有的光环。”山本也生气了,他觉得羽田的固执有些顽固,他的说法很难让人信服。

“你说的是一般情况,不适合于现在。”羽田粗暴地打断山本的话,看来他的忍耐同样到了极限,不想再做无谓的辩论。“因为钱财,因为女人,他们可能不会改变信仰,但是为了国家,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牺牲。大和民族多少优秀青年都在主动当兵,主动走上战场,为了什么?为了帝国的强大,为了大和民族的未来。这样的情结不只是大和民族有,任何民族都有,中国人尤其如此,大佐阁下,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中国人?”山本嘴角露出了嘲笑,话只说了半句。

羽田看见这样的表情,彻底失望了,他明白一个人心里有了偏见和定式,一时之间很难改变。他即没有这个耐性,也不具有超人的口才。

“这样的争论毫无意义,我有一个最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完全可以验证照片上的琥珀双叶真伪。”

“你说。”山本没有拒绝,虽然他不大相信羽田的分析,但是有更好的办法得到验证,还是愿意听的。

“把照片拿到国民党统治的地区,找到那里的专家去验证,如果结论一样,我们的争论就结束了。”羽田说。

山本想想果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立刻表示了同意,但是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按照你说的,岳锋他们在造假,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活够了,要和大日本特工斗法?”

“他们的目的肯定是想留住国宝,可是在目前情况下,这样做不失为一个聪明办法,也许他们还有别的企图,暂时我并没有找到,这同样是让我困惑得地方。按照常理来说,他们的力量弱小,应该主动避开我们,而不是主动挑战,可眼前的事实又不是。”羽田皱着眉头说,他的确不了解岳峰为什么要鸡蛋碰石头。

“这到好解释,他们不是故意这样做,是因为琥珀双叶在他们手里,避开我们是不可能。除非——”山本说到这打住了,一个念头闪电般的进入脑海,像利剑那样刺向了敏感神经,腮上的肌肉顿时一阵拘挛,目光呆滞般的看着羽田。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羽田没有想到的问题:拖延时间。如果琥珀双叶没有在岳锋手里,他们甘冒奇险玩这种游戏,那就只能是这个目的,而他则像傻瓜似的在陪他们进行游戏,这太可悲了。

山本这样一想,感觉到后背冷汗森森,屁股底下如坐针毡,立刻站了起来,他不能再拖延了,必须按照羽田的话去做,尽快把照片送到国统区去验明正身。

“羽田君,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山本说完并不等羽田回应就急急忙忙地走出了特护病室。

山本的慌张到把羽田弄愣了,但是他没有出声挽留,因为他需要把刚才的怀疑进行下去,直到有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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