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回到梅香苑，春芝正在等她，看她回来了，急急把她拉到一边，问：“姐姐，这两日你也没信了，二小姐都要打我了，说我看错人，要坏她的事。”
惜月解释道，“不是我不去二小姐那儿，是实在没空儿，每日当值有很多事做，抽的空，我就到常家，这不刚回来。那老人很倔，什么都不说，我想和他慢慢拉近关系，让他告诉我。”
春芝想了想，说，“要是给他银子，他会说么？”
惜月道，“我看那老人不是爱财的，而且，我们哪有银子？”
春芝叹了口气说，“实话告诉你，我跟二小姐说拿些银子，二小姐舍不得。”
惜月道，“二小姐很爱财么？看不出来。她像戏里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不沾铜臭气的。”
春芝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说：“人不可貌相，二小姐看起来温顺娴淑，其实不是的。三小姐看着刁蛮，其实是小孩子脾气，没有心机。二小姐是真蛮，三小姐经常被二小姐算计，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银子呢。二小姐像二夫人，心思缜密。保密呀。”
惜月点点头，道：“你跟二小姐说，让她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春芝为难地说：“那我回去又要被骂了。”横了横心，说道：“好吧，只能这样了，我们也没其他办法，谁叫二小姐当初只顾得卿卿我我，也没问问那男子的情况。”
惜月道：“你们这样子，还要离家出走，出了府门，到外面怎么活？”
春芝道：“我就是担心这个，虽然在林家为奴，但是不愁吃穿，二小姐有脾气，不过对我还是好的。人家都说‘小姐脾气’，估计家家的小姐都这样吧。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只能阻止她了。”
春芝走后，惜月来到三夫人房里，晓谦拿着本书在看，很专心，这情形比较稀奇——晓谦好动不好静，让他坐下看书，他屁股上就好像被虫子咬，坐不住。三夫人拿了花样，坐在旁边绣花。
惜月端了茶，轻轻走了过去。三夫人见惜月过来，笑道：“这两日你总是行色匆匆，有事么？”
通过和二小姐对比，惜月越发觉得三夫人和善，自己幸运，心想以后要更尽心服侍她们母子。回话道：“隔壁常家只有一个老人，年纪很大，还瘸着腿，我见他可怜，有空就去帮他扫扫地，说说话。”
三夫人点点头：“能帮人，就帮一吧，”转头对晓谦说，“晓谦，多和惜月姐姐学学，自己有力，就帮别人一把。更不能欺负人、害人，记得么？”
晓谦专心看书，目不斜视，不时还比划几下，对三夫人的话充耳不闻。三夫人叹道：“这孩子，真让我头疼，也不知将来长个什么样？能有详谦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惜月奇道：“夫人，小公子看什么书，这么用心，不同以往呀。”
“是详谦给他的，是什么武功，说是过两天要来考问他。他就对这些个事儿感兴趣。”
“男孩都喜欢枪抢棒棒的。”惜月说。
“什么枪枪棒棒，是内功心法，娘也不懂的。女人们真是没见识。”晓谦看两个女人无知，忍不住纠正她们，用“不可理喻”和“蔑视”眼神看看她们。
惜月和三夫人都笑笑，不做声，不影响他看书。三夫人眼露慈祥。三夫人示意惜月坐下来和她一起绣花。惜月坐了下来，拿着花样，一针一线秀起来，想着心事：“详谦人不在，怎么到哪儿都有人提他……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他为什么还没成亲？是否有一天他会突然领着娘子、孩子回家？也不知他的娘子是什么样，是否他也会像老爷一样娶好几个……”猛然又觉得这些问题和自己无关，想人家的事儿干么呢？努力把这些念想赶走。
屋里很安静，没人说话，三夫人针起针落，面色平静安详。不知是否还会想曾经的那个男人——他是不想守约、还是真的不能守约？如果让她再选择，她会选择林老爷吧，因为他给了她晓谦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了她一个家。
惜月晚上躺在床上，又回想了白天的情景，她发现老人似乎对林家的情况很了解，而且也很感兴趣，当他提到林家人时，都是直呼名字，口气很亲昵。难道只是因为喜欢孩子，从小看着他们长大？还是有其他隐情？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答案，不多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看见一男一女手牵手，领着几个孩子，似乎是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走近了仔细看，竟是详谦和小薛，一会又变成了详谦和嫣儿……
从梦里醒来，想想详谦和小薛、详谦和嫣儿都很般配，都是璧人。也不知他会娶谁。
翌日，抽空儿又来到常家，大门虚掩着，惜月直接走了进去，没有人，院子太大，让人心悸，她不敢随便走，就停在门口，高声喊：“老伯，我是惜月，我来看您了，您在哪儿？”一边四处张望。
喊了一会，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了：“丫头，叫魂呢？老人家还没死呢。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能不能让我清净会。”
惜月笑了笑，说道：“老伯，您去哪儿了？门怎么没锁？这么开着大门不好吧？”
“常家只是个空宅，贼来了什么也没有，除非他能把这屋子搬走。除了你这丫头，一般人看见我这样，也吓跑了。”他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凄凉。
惜月说：“我跟三夫人说了，她也说让我有空就来常家和您做伴。”
老人看看她，转身离开。
惜月跟着，问道：“您干么去？”
出乎意料，老人没有吼她，淡淡回答，“我去给菜园浇水。”
惜月一听很高兴，“我很会种菜的，我们家有些地，我经常和爹到田里干活。我帮您浇水，我做的很好，您放心。”
老人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惜月解释道，“我是刚来林府的，在家时守着田地过日子，对田里的活很熟。不信，等下您看看。”
“好。”老人应了一声，口气有些质疑，似乎是说：“我等着看你出丑。”
跟老人来到花园——这是惜月第一次来常家花园：偌大的花园被改成了菜园，种满了各色蔬菜，还有瓜果。
惜月边挽袖口，边道：“老伯，您怎么种了这么多菜？收拾这么大的菜园子可不是轻松地事儿。水在哪儿？”
“我平时没什么事儿，就找点事儿做，而且这菜不但能自己吃，还可以卖了换银子。”老人边说边指了指，惜月拿起水桶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提水。
忙了半天，只浇了小部分，惜月无奈，“老伯，您的园子真大，不过我要回去了，我还要当值呢，我明天再来。”
“谁要你来，讨厌鬼！”老人翻了翻白眼，还没等惜月说话，又道：“浇水就不必了，改天要施肥，你可以来。”
惜月有些为难，皱了皱眉说，满怀歉意地说，“老伯，在家时都是我爹去施肥的……”
“哈哈哈，”老人笑了，“算了，丫头，难为你了。其实你想知道的事对我也不是什么难事，张张嘴而已，我就告诉你吧——你是不是很开心？这下心满意足了吧？”
这真是出乎惜月意料，她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两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欣喜地说：“老伯，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和您交换，但我确实受人所托，您要是能告诉我，太感激了。否则我有负别人的托付，心中不安。我日后还会像这几日一样和您说话，帮您干活的——我想您也希望有个人来和您作伴吧？”
老人微笑，脸上的疤也柔和了，“谁稀罕你来？要来，我也要漂亮的小姑娘，你这模样，我看着心烦。”惜月一愣，心想：这老人偌大年纪，还如此偏爱美女？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继续道：“丫头，我可不是坏人，你自己心术不正，可不要把别人想歪了，我只是这辈子看美女习惯了，看到丑的，眼睛不适应——不过，我会慢慢让自己适应的。”惜月听得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胡乱点头，说道：“老伯，那您给我说说那男子的事吧。”老人笑道：“你看，你也喜欢俊的，是吧？所以你心里更不能把我当成坏人。”惜月又胡乱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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