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万一起下车的时候，已经没看见宋济川的影子。
我比小万提前一步回到简丹的墓前，他走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回魂过来了。
廖警官看着一脸沉重的我，依旧什么都没先问。
小万过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带着怒气责问：“你去哪儿了，害的我们一通好找！”
小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我们，嗫嚅道：“我奶奶找过来了，让我回去。”
我把眼神递给廖警官，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廖警官问他：“你还认得你奶奶吗？”
小万点点头。
我心中暗暗讶异，他的记性竟然这么好？我又忍不住说话了：“你怎么打算的？要回宋氏吗？”
廖警官说：“现在老万师傅也不在了，小万一个人过多少有点不便，当然是回去跟家人在一起。”他这话是跟我说的。
小万问我：“高医生，你说呢？”
我怎么能替他做决定……他留在医院也挺好，那工作足以养活他，他熟悉周围的一切，没什么自己不能生活的隐忧；去宋氏也没什么不好，哪只丑小鸭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变天鹅啊，这简直堪比中大奖，这是多么大的诱惑——特别是我想到甘翠微郑重地说的那句话：你记住，你宋济川，是宋氏的继承人——宋氏诶！继承人诶！我多么希望我是这种狗血事件的主角，可是我身上我父母的基因太强大了，我根本没可能有另一个闪耀的身世。
小万非要我给我个建议：“高医生……”他打断我的浮想联翩，“你说呢？”
“去吧。”我想起了另一个人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忍不住握起拳头，“和他一起去宋氏——住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你和他一起去吧。”
想到那个人，小万的脸色变得温暖许多，想到那个人就足以将他脸上万年常有的孤寒感散去，他带着微笑说：“有那个哥哥在真好。”转而他又苦恼了：“最近那个哥哥不来了。”
我保证道：“会来的。等他来的时候你和他商量一下。”
“我听高医生的。爸爸说有什么事就听你们的意见。”
就怕有负老万师傅所托。又思来想去一遍，还是觉得回宋氏最好。
为什么，直觉，因为觉得躲也躲不过的。
我看到廖警官有话想问我，其实我也有话忘记问他了。等他把我们送回医院，我又忘记我忘记问的事了。
廖警官想问我的是，还记不记得宋济安。
当时闫佳敏也介绍了廖警官和宋济安认识，他在查宋氏的族谱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我们见过，刚才光顾着聊简丹的事了，忘记提起。
他再提起这个人是在送我们回医院等小万离开后。
我看他欲言又止，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呗，之前顾忌小万，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宋济安不过是他的堂兄弟而已，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他侧转着身子，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我来说好像八卦了点，你就姑且听听，作为参考。你不是说让那个人和小万一起回宋氏么，有机会你也说给他听听，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到底要说什么？”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爱八卦。
“我们刚调查结束的一件案子，听说牵扯到宋济安。”廖警官讲起来还是有些别扭，我猜道：“应该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宋济安牵涉其中吧？”
“对。所以我说你就姑且听听——就像闫佳敏的那个案子，说牵扯到宁清远也都是口说无凭的，但你我心里清楚——”他斟酌着说这一番话，怕我不明白，或者理解有误，我表示我知道，请他赶紧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案子。
廖警官是重案组的，什么叫重案啊，不死人不为重，这个案子首先肯定是死人了的，死者是个在酒吧做兼职的大学生，听说是被宋济安看上叫了出去，清晨被发现死在酒吧后门，宋济安那边肯定是矢口否认，最后证据都指向酒吧的一个杂工，因为是他发现的尸体，而他醉酒醉得厉害，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我问：“是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目击证人。说杂工当晚和兼职女在酒吧后门拉拉扯扯，那之后就没人见过兼职女。”
“她怎么死的？”
“脑后受重物敲击，失血过多而死。死前曾被侵犯过。”
“你也怀疑和宋济安有关？”
廖警官不置可否地摊摊手，“宋济安的风评不好，仗着自己家族势大气焰比较嚣张，当然，这仅仅不够，关键是在我们调查过程中有不愿意透漏姓名的证人一口咬定就是他干的，他一方面不敢得罪这个势力，另一方面又说自己不愿意藏着这个秘密。”
我说：“想知道真相也很简单。”
廖警官感激地冲我笑，我说：“你的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说，你也帮了我不少，不要怕麻烦我。”
他无奈地说：“真相是一回事，有没有证据又是一回事。”
我比他乐观很多：“泰戈尔说过，鸟儿在天空飞过，必定留下痕迹。”
“说过吗？”他做疑惑状：“泰戈尔是哪个大侦探？”
“他的全名叫泰戈尔柯南*高洁。”
“哈哈哈哈哈……”廖警官笑得趴下去，不小心触到喇叭，车子发出“滴滴滴——”的鸣叫声。
按照廖警官说的酒吧地址，我出魂后就来到了这儿。
人死后一般都会在最后断气的周围徘徊，特别是这种死得不明不白的。
小虫跟在我后面，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好奇死者的美貌度，听我说死者受到过性侵犯，他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要跟过来，他说要看死者和徐娘谁更美貌。
我听他提起这个人就没好气：“徐娘，徐娘，她不过跟你都喜欢他，还成了你的一个心魔啦？我看你的最爱应该是她吧！”特别是一想到在不周山她被叫去帮宋济川的事。
“错！”小虫摆摆一根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应该是她，我，你，我们三人都喜欢他。”
……
我瞪他一眼，威胁道：“你敢对他说说试试！”
小虫避重就轻：“他最近忙得很，甩我都甩得得心应手了，我没办法替你盯着他。”
我懒得跟他废话，我得找人。
廖警官给我看的是登记照and尸体照，我都没好意思说我脸盲，特别是对着照片找人这种事，我，我就是瞎子。
死者叫余琪，登记照倒是蛮好看的，鲜少有登记照照得这么好看的，我第一反应就是，这照片不是p过的就是自己照的，自己照最少得浪费半天时间，少说也得照上几千张照片，选还得选上半天呢。当然，天生丽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女不在我说的范围内。
我聪明的一点就是，没选择在午夜过来，到时候人多熙熙攘攘和一众死鬼混在一起更不好找，这会儿酒吧才刚开门，根本没什么人过来。周围的两条街人也比较少。
除开那些来来往往大马路上的人，我的目光重点在无事转悠的这些人和鬼身上搜寻。
小虫袖子一捋，豪气干云地推开我：“我来！你太不会利用美女的优势了。”
他抓住一个路过的鬼，“一间酒吧最近死的那个美女鬼在哪儿？”
“哦，你说倒霉琪啊，在垃圾桶里面。那边转弯过去，第二个垃圾桶。”
我汗。
小虫兴味索然：“爱钻垃圾桶的美女再美我也看不上眼。”
“那你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
“好累，不看美女了，我跟着你。”他屁股一扭一扭，殷切地跟在我旁边。
“你很烦嘞。”
“你答应过让我跟着你的。”
“作为一个闲云野鬼，你也可以有点追求的，比如，帮助冤死的鬼把证据递给警方之类的。”
他无视我的苦口婆心，“都是命。你以为你的命运来源于你的选择？错，是命运迫使你这么选择的……”
我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在前面路口转弯，看到一排垃圾桶，这是几家酒吧共用的一条后街，垃圾桶又高又大，在路口排成一排。我视线落在第二个垃圾桶上，敲了敲垃圾桶，“余琪，你在里面吗？”
闻声，垃圾桶盖掉了下来，一个浑身赃污的女子站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我。
她的长发披散，湿漉漉地搭在脸上，脖颈后面汩汩地流着鲜血，这是她死的时候的样子，她肯定想吓吓我。
我说：“你不就是失血过多而死的么，快别再流了！”
见我什么反应都没有，瞬息间，她又换了个白衣飘飘的干净模样。这才像话嘛，像个美女。
小虫从我身后站了出来，哇哇地盯着人家赞叹了两声，又缩回我身后，小声嘀咕道：“爱在垃圾桶里呆着的美女，再美也一股酸臭味。”
“你说什么！”再小声的话也被余琪听到了，她的胳膊一下子伸得老长，将小虫从我身后拽出来。
“哎哎哎，斯文点，斯文点！”小虫被拽得东倒西歪，还忍不住乱叫唤。
余琪一使劲，将他推倒在地，小虫哎哟几声，抱怨道：“这么大力气怎么就被人打死了，谁打得过你这个悍妇！”
这下更加让余琪怒不可遏，直接变了个尸鬼脸，吼叫一声，两只胳膊都变长，恨不得将小虫撕碎。
小虫连连叫着救命，我赶紧解围，“余琪，我们来找你，是想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请把真相告诉我们！”
她住了手，变回白衣可人少女，“你们要为我伸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