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叫菩提山。山上有棵树，叫菩提树。一个老和尚……呃，老是老，活了上万年，怎么会不老？在给一只窝在自己怀里的浑身洁白如雪的小狐狸讲故事：
从前有座山，叫……
和尚不是和尚，只是一个修道者。狐狸，也不是普通的狐狸。只看身后那悠闲摇晃的一，二，三……整整九条尾巴，居然就是来自青丘纯正血统的九尾天狐！
摇头晃脑地听完故事的第一时间，小狐狸立刻便将两个爪子放在两腮边做出花痴的表情来，吱吱地叫唤着：“师父，您讲的真好听，再来一个。”
讲故事的男子凉凉地看了它一眼，开口说道：“小敏，你不要装了，很假。说实话。”
“好吧。”小狐狸放下爪子立起身体义正词严地说道：“霞衍你个老头，这个破故事你都讲了一千遍了。整整一千年，从我能听到声音开始，一年一遍，你讲的不累我听的都累了。”说完马上跪地做出一副哀求的模样来：“师父，徒儿就求求您了，您就大发慈悲放过徒儿的耳朵，放徒儿去吧。”同时为了配合自己的情绪，竖在身后的九只雪白的尾巴全部灰塌塌地拍打着地面，毫无生气的样子，却也扫起了不少的尘土。
“咳咳。你个不孝的东西，明知师父受不得灰尘还有如此的作为，莫不是想谋害亲师不成？现在就这样，等到来日幻化做人形还不把为师给活生生煮着吃了？”男子起身用身上赤霞仙衣宽大的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脸无奈地指责道。一头极地的银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配合着师父的声音，小狐狸一边做着口型一边狠狠地点着头，想让师父看到自己已经认识到错误痛改前非。
“唉……”男子低叹一声，将小狐狸的动作看在眼里，无奈中更多的，却是宠溺，“你这么顽劣，若是有一日成精了，一准会是个祸害苍生的料。”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您说过，徒儿虽然顽劣但终究本质不坏，也定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撑死了，也就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再说了，您现在不是还年轻么？等您走不动了，老掉牙了，我一定会好好地服侍您的……”拍马屁的功夫，小狐狸可是学到了不少。这些年来，本事学的不精，但是嘴巴却是养灵了……
“你……”还真就是没有胡子，若有，也就应上了那句吹胡子瞪眼的话了。白发红衣的霞衍气的脸都变了，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讲故事的九天谪仙的飘逸？
小狐狸见状忙上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替他顺气起来，同时哈不忘再加点油，“师父，形象，注意形象。您现在这幅样子和山下那些骂街的泼妇差不离多少，要是给隔壁山头的那只死狼看到，一定又会嘲笑您有事没有老爱装神人的半仙样。”
“你……”霞衍的脸跟衣服成了一个颜色，（是气的。）“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是不是你就想着，气不死我不罢休是吧？”
“师父师父，您别生气，我哪舍得啊！就算是死，您也要等到我成精了，将您所有的那些本事传给我了再……”对上霞衍像是要吃人的眼光，小狐狸很乖地闭上了嘴。
霞衍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伸出微微颤颤的手指指向别处，示意小狐狸滚。于是小狐狸就很听话地缩成一团，咕噜噜地想要一口气滚下山去。雪白的毛皮擦过草地，却是没有沾上半点尘埃。这也就是小狐狸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也便很讨厌别人叫自己为妖的。话说，有谁见过自己这么气质卓越的妖？
“小敏……”看着渐行渐远的白影，霞衍忽然就出声了。
小狐狸停止滚动笑的一脸谄媚，“师父您吩咐。”
霞衍看着那张没心没肺的尖尖的狐狸脸，心里觉得堵得慌，也就将一直萦绕在心间的话问出了口：“若是你是为师讲过上千年的故事中的女子，你会如何？”话一出口，便后悔了。都一千年了，无论是“她”，还是“她”，都早就不在，也许固执的，就只是自己一个罢了。
“什么？”霞衍的问题让小狐狸炸了毛，蹭地一声窜起身体便双手叉腰地数落起自己师父的不是来，“丫的，我说师父您怎么可以拿那两个那么软弱的女子来同您强大的徒弟相比呢？别说我根本就不屑于和她们相提并论，就算是了，我也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来的。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就放弃生命，真是太傻了，都是人头猪脑。那个影无双就不说了，也许真就是上天注定的避无可避，只是那个佘敏，您说她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趟什么浑水？就算来了，又怎么能爱上那么个垃圾男人？就算爱上了，干嘛不直接抢走了事，还废那么多……”
霞衍静静地望着指手画脚，滔滔不绝，吐沫横飞的小狐狸，一颗心慢慢地就归了原位。呵呵，还真是没心没肺呢，怎么自己收的徒弟，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现在连这一个，也是……
小狐狸看着霞衍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暗暗道一声糟糕，怎么一说起这个来就义愤填膺地把什么都给忘了？是因为听了千年的缘故么？要是回头师父一生气把自己给禁足了，那就惨了。破嘴，看我回头不缝上你。
小狐狸暗暗自语，对着霞衍推起了笑脸：“呵呵，师父，这些仅仅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并不代表您编的故事不好，呵呵……对了师父，这个故事不是真的吧？”应该不是真的吧？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傻的人？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有那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么？
霞衍忽然就裂开嘴笑了，洁白的牙齿和发色有的一拼。银丝缠绕在鲜红的衣裳之间，竟也生出了妖娆来。波澜不惊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在几分钟以前，还差点被自己的这个徒弟给气死。
“当然，是假的。只是师父编来哄你的故事，看看你的心智是否开了。”
“切。”小狐狸不屑地应了一声，随后眼里闪过点点的星光，尖尖的狐狸嘴里差点流出哈喇子来，“师父，您长的真帅……”
何止是帅，简直就是帅啊！即便是朝夕相对了上千年，她还是忍不住要对着师父那张脸流哈喇子。
霞衍心情大好，正要想问你要不要一直陪着师父，师父的帅就只给你一个人看时，小狐狸接上了未说完的话：“我觉得您完全配得起隔壁的隔壁的山头上的野猪精，要不，徒儿给您去提提亲？一个人很孤单的，我觉得您也应该学学黑狼精找个人双修，这样功力提高的会快一些，说不定哪天还能化羽成仙，让您徒儿我也沾沾光……”
半仙霞衍的好心情，就被这句犹如一盆凉水的话给浇的彻底不复存在。
“你再给我说一遍？”
分明已经是尽力的克制了，但是那种咬牙切齿的情绪，真的不是光凭借着忍，就忍的住的……罢了，千年的时光都是被她这么气出来的，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劫数吧？
小狐狸惊诧地看着自家师父已经黑的脸，想着，难道师父喜欢的是男人？便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隔壁的黑狼精也可以的，我没意见……”
霞衍觉得，若是再和要自己老命的这个小祖宗呆在一起，非抓狂不可，而且连心脏都隐约有了抽搐的感觉。
“你要是再不走，就给我去后山收集晨露。”
小狐狸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识趣地闭上了嘴，接着滚。
随着很圆润地离开的那团白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霞衍的脸上，由一开始的复杂，慢慢地转为了淡然，最后被微笑代替。
无论如何，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么多年，倒是委屈你了，还真没想到，你在她的手里还能笑得出来。”一道清淡的声音，在别人听来，也就是天籁之音了，如同它的主人的容颜一般，只一眼，就会叫人再也移不开眼。可是，即使倾倒众生又如何？却始终都得不到那个自己为之倾倒的男子的回头一顾。
霞衍回身，身后是一身彩光的仙衣女子。只着了一件素衣，但却是丝毫不损了她身为仙子的风采。若是此刻的小狐狸在，必定又要大呼小叫了。
只想想那个不稳重的样子，霞衍唇角的笑容便更加的深。不过转眼即逝，眼里的宠溺一已经散去，但是温和还在。
“谢谢你，凰若。若是没有你的相助，便没有今日的小敏。改日我教她去紫竹林里帮你做一百年的杂役。”
被称之为凤凰若的女子清浅一笑，如春风拂柳般让人感到舒心。微笑间更是带着看穿了一切的豁达与坦然。
“如是要这么个谢法，那你的乖徒弟岂不是要累死？再说了，那个小魔头我可是消福不起的，还怕她要将竹子弄死了才罢休的。”
清修了一千年，因为放下了太多的事情，心境，也平和了。今日见到故人，倒是难得地揶揄起来。“要算报恩，除了你，功劳最大的就是他了，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而我，不过只是顺水推舟地送了你一个人情而已。”
清风习习，偶尔路过的凤凰若已经离开，但是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却成功地让霞衍僵住了表情，放在身侧的手，也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感谢……他么？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