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梦里，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断，蒙胧又遥远，可也真实，因为那些曾经真的发生过……
梦瑶和书文那一次的邂逅，改变了两人之后的命运。他书香门第，可惜家道中落，空有一身才华、理想，却无处施展抱负。满腹经纶也不能填饱肚子，诗词不能当饭，画作不能当菜，生活只剩下窘迫。
梦瑶向佟老爷提议给府里不识字的家丁、丫头们请一个教书先生，老爷同意了，她想请的那个人就是书文。这之后，书文每个月便有七、八次上门，来佟府授课。佟老爷很大方，给了他丰厚的酬劳，因为这份工作，书文家中的日子也有了改善。
一天又一天，就这样过了半年。渐渐地，梦瑶、书文相爱了。他们瞒着所有人，快乐甜蜜的在一起。可是独自一个人时，他们彼此的心中都充满着隐忧，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不安。
梦瑶知道，不论佟老爷多欣赏书文，但那只局限于欣赏，他是不可能点头同意两人的婚事，自己想和书文在一起，恐怕不容易。可是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她爱他，她想要和他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哪怕要付出一切。
书文的心理压力远远大过梦瑶。他自知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他们或许并不相配，可偏偏他们相知、相爱了。虽然自己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开她，可是尝试过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佟老爷和佟夫人一定会极力反对，他可以想像出那是一场怎样的风波。他知道后果，却又无法不去爱她，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试一试。为了她，他可以义无反顾。
可怕的事情终究发生了。佟老爷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大发雷霆，一气之下把梦瑶许配给了钱庄的李公子，连婚期都定好了。
秋儿隔着窗户，含泪劝道：“小姐，你就不要惹老爷、夫人生气了。他们也是心疼你，怕你嫁给何公子受苦。”
梦瑶叹道：“我知道，我也了解他们的苦心。可是他们却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呢。”
“小姐……”
“秋儿，我不想嫁给什么李公子，你帮帮我，放我出去，好吗？”
秋儿连忙摆手，害怕道：“不行的，小姐。奴婢不敢，老爷他……我、我见过那李公子，他也是一表人才、知书达礼，家里又有钱。小姐你何必……”
梦瑶打断了她的话，道：“秋儿，连你也不肯帮我？我还以为就算爹娘不懂我，哥哥们不明白我，至少你会懂，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样。”
秋儿委屈道：“我也是为了小姐好。”
“为我好，就放了我吧。求求你，秋儿。”
“如果我偷偷放了小姐，小姐你打算怎么办？是要跟那何公子私奔他乡，扔下老爷夫人，永远不回来吗？！”
“我？”梦瑶踌躇了，“我也不愿意扔下爹娘不顾，可是，可是我不能嫁给李公子。爹娘身边还有哥哥们……或许过上一段时日，他们能接受我和书文，我们再回来……”
秋儿为了小姐一生的幸福，最终，她妥协了。
某天深夜，秋儿用偷来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关闭多日的房门。当梦瑶离开佟府，来到巷口的时候，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书文。
见到他，梦瑶眼眶湿润了，她道：“你瘦了，一定是没好好吃饭。”
书文一脸憔悴，他深情着：“我好想你。”
秋儿着急道：“小姐、何公子，你们就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梦瑶牵过秋儿的手，关心道：“你怎么办？和我们一起走吧？！”
秋儿摇头：“小姐不用担心我，我有地方可去。这些年也攒了点银子，我打算回家乡做点小买卖，然后秋儿也想和小姐一样找个心爱的人嫁呢。”
“秋儿。”梦瑶抱住她，“谢谢你！”
秋儿流着眼泪，难过道：“小姐，我会想你的。”
如何依依不舍，仍需要道别说再见。大家目的地不同，出城路线不一样，只得分开。秋儿走水路，梦瑶、书文走山路。后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梦瑶、书文一刻也不敢耽误，他们趁着夜色急忙赶路，一直走到天蒙蒙亮才稍作休息。京城外，山峦重叠，雾气飘渺。
半山腰。梦瑶和书文坐在树下的大石上休息，她指着山那头问道：“是不是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出京城呢？”
书文点头，道：“嗯……梦瑶，你会不会后悔跟我走？”
“当然不会。”梦瑶望着他，“你怕我不能吃苦？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苦都愿意吃的，你不信？！”
“傻瓜。”书文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害怕自己不能给你幸福，让你陪着我吃苦……我不想让你受苦。”
梦瑶笑嘻嘻道：“我们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要对未来有信心啊！何况，我的包袱里还有好多银子、首饰呢。”
书文宠溺道：“你呀！”
“我怎么啦？”她调皮着。
书文摇着头，玩笑道：“我没说话啊，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你明明就有说，那个‘你呀’……”梦瑶学着他的语气。
书文笑了，他把她拥入怀中，温柔道：“梦瑶，我会让你幸福的。”
梦瑶一脸甜蜜，轻声道：“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
适当的休息过后，两人继续往前赶路。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们无处躲无处藏，只能向前奔跑，山路很快变得泥泞不堪。梦瑶踩到了水坑，脚下一滑摔倒了。
“你没事吧？疼吗？！”书文连忙上前搀扶。
梦瑶站了起来，道：“没事，不疼。”
说时迟，那时快。书文看见了山坡上朝他们滚来的无数碎石，他来不及细想，把梦瑶朝外用力一推，自己却脚底一滑甩了出去……
“啊——”初晴从睡梦中惊醒。她发着呆，眼眶含着泪，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书文……”
“梦瑶，你放手吧，不然你也会掉下来的。”
“我不放……我放手了，你会死的。”
“这样下去，我们俩都会死。听话，你快点放手。”
“不要！”梦瑶哭泣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拉，可是于事无补。
书文下定了决心，他眼中湿润着，道：“离开家时，我对娘说等安定下来就会来接她，可是现在……幸好还有弟弟照顾她，我还放心些，你有时间帮我经常去看看她，好吗？”
梦瑶泣不成声：“你不会死的……”
“小傻瓜，别哭。你哭，我会难过的……除了娘，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要回家去，听到吗？一定要回去。”
“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书文流下眼泪，他的心好痛，可嘴角却依然噙着一抹淡笑：“为了我，你要活下去，我不许你为我死，你懂吗？不论我生与死，心里都有你。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听见没有。”
“我不要，你死，我也死。”
“你要我死不瞑目吗？求求你，一定要活着，我不准你死。”
梦瑶伤心欲绝，她哭着答应：“好，我、我答应你。”她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依旧咬紧牙关努力着，她使劲拽着书文的手，“可是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不会……”
“我不怕死，只是舍不得你……我爱你。”说完，书文挣脱了她的手。
“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梦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下坠落，一直往下……她的手心还有着他的温度。
命运有时太无情、太残忍了。他们眼看快要拥有幸福，却又要狠心夺走。
还有那一心成全主人幸福，可怜的秋儿丫头，她还没回到家乡，还没来得及找个心爱之人，便失足落水溺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