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被主母安排了人行刺的沈三小姐,百无聊赖地靠在一处小院落二楼的凭栏上,有些无聊地叹息了一声。“夏羽,咱这里的姑娘,是不是少了点儿啊?”
“小……公子,可不能再那样了。若是全京城的花魁都被你拐回来,咱这地儿一准儿开不下去的。”夏羽这话简直是说的是掏心掏肺,那神情更是声泪俱下。仿佛只要沈云锦不听劝诫,她立马能撞柱死谏。
沈云锦懒洋洋地抬头瞥了她一眼,“你放心。没有什么问题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点。”
夏羽眼泪都下来了:“公子,您知道这几天您花了多少钱吗?足足七十万两啊!挥金如土都不是这么挥的好吗。聚香楼的掌柜,现在一见我过去就跟我说‘夏公子啊,这明日的买菜钱都要没有了’……”
“啧啧,瞧瞧你这守财奴的样儿。”腐败了好些天,已经完全忘了穷日子怎么过的沈云锦,一派土大款的豪迈,“这钱啊,并不是省出来的,能赚会花才是正道!”
夏羽有些不高兴:“我可只看见您会花了。”
沈云锦跳起来就弹了夏羽一个脑镚儿:“臭丫头,你就等着瞧吧,不出半年,我这里的,绝对是大楚第一销金窟。”
夏羽这些日子和沈云锦混的熟络了,对方没架子,她胆儿自然也大些。这会儿便道:“还销金窟呢。别人的花楼,不是怡红院,就是百花阁,风雅点的又有红袖楼、情丝馆。可咱这个,却叫虫二。怎么听都别扭!”
夏羽不识多少字,沈云锦也不和她解释,只是哈哈大笑地起身下楼。
“公子,您是要去哪儿?”夏羽追上去。
“乐不思蜀不是,”沈云锦转头看她,“你家公子我,近日还在因为遇刺而卧床呢!这都出来几日了,总该回去现现身,也不能太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不是。”
话音刚落,忽听见一声极低的浅笑。
而后就有一人从楼梯的转角走了上来,不紧不慢,从容有度。
“原来锦公子也会有怕给人添麻烦的时候。”容澜抬头直视沈云锦,眼角眉梢都是暖融融的笑意。
这般芝兰玉树的人,沈云锦这外貌协会本是很愿意见的。
可今日,她却转身就冲向之前趴着的那雕栏,一个鹞子翻身,就从二楼翻了下去——这么些时日,她别的防身武功学的不怎么样,独这轻功,进步不小。
然而,饶是她进步不小,比起那种练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手来,还是差那么点儿的。
人还没落地呢,她就被裹进了一个火红色的怀抱里,然后,原路飞了回去,稳稳落在了二楼。
楚言之禁锢着怀中人的纤腰,妖冶的脸上是招牌式的邪魅笑容,可话却咬牙切齿的:“爱妃近来行踪飘忽,可真叫人心焦啊。”
“呵呵,殿下找我何事?可是要行动了?”沈云锦赔着笑脸,人却如一尾灵活的鱼,不动声色地从男人怀中退了出来,“你若是确定时间了,知会世子一声,世子自然会让顾青联络我的嘛。”
她死乞白赖地问他要了府兵去做金蝉脱壳这种事儿,结果脱壳出来却是为了逛窑子,解释起来当然是比较麻烦的。所以她也就懒得和太子解释,不解释,自然就要避着这尊佛。
楚言之冷笑了一声:“你是本宫的妃,为何还需要容子宁做传话的!”
“殿下您日理万机,又要陪公主游香山,又要陪公主游京郊,又要陪公主游庙会,日理万机,我身为贤内助,怎好事事都叨唠您!”
她笑的婉转又谄媚,近来泡在花楼里,倒是没少学本事。
可惜,这招对殿下没效果。殿下邪魅狂狷地挑了她下巴,“爱妃可是吃醋了?”
“叫公子叫公子!”沈云锦赶紧拍开他的手,有些紧张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别人,这才松了口气,“我这还穿着男装呢,别砸我场子啊。”
楚言之气的重重哼了一声,本想再嘲讽两句,或者索性将此地闹个天翻地覆。
然而,容澜却低笑一声上来打圆场:“殿下,既然太……锦公子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吧,毕竟事出突然,商议要时间,准备也要时间。总不能叫锦公子没有准备。”
沈云锦一听这话,有些紧张地微微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在接收到容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些。
楚言之道:“在这里说?”
沈云锦就引着二人去了二楼一个雅间。
这雅间倒是和聚香楼那间预留包间不同。里面的陈设简单利落,甚至还有很多楚言之和容澜看不懂的摆设。风格迥异地超乎想象,却又不是异域风情。
两人进屋后就打量了好一会儿。
其实这个房间,沈云锦是照着自己在现代时候的客厅弄的。里面的沙发、茶几之类的物件儿,也都是这两日才定做好。
楚言之打量了一圈之后,一脸嫌弃:“这不伦不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沈云锦不好说殿下品味堪忧,只能闭嘴不说话,引二人在沙发坐下,而后吩咐夏羽去取水来。
前世她便是爱茶之人。哪怕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在乡野间纵然条件不好,也会自己做茶叶喝。这会儿有闲情逸致了,自然也是要把爱好再拾起来的。
不久后,夏羽送了小炉和一把水壶来,小炉生着火,炉上的水将开未开,沈云锦捅茶装茶后,就提了那壶将开未开的水来烫杯子,之后又是一番高冲低斟,盖沫淋顶。
饶是楚言之养尊处优,见多识广,也被沈云锦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弄得挪不开眼,一贯只有嘲弄和讽刺的眼中的,更流露出了几许惊讶和好奇。
容澜看着沈云锦这一番颇有讲究地动作,微微皱眉:“三小姐可是去过五岳国的峦英镇?”
沈云锦的地理知识在前世的时候就不大行,今生亦是如此。也就勉强记个大概的国家名,至于各国的有名城市,基本是一概不知的。
好在,她脑子够灵光,知道容澜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于是淡淡道:“世子所说的地方,妾身未曾去过。不过,这一套吃茶的功夫,确实是一个吴岳国来的商人教的。当年我师父救了他,他在庐中小住,喝茶时便用的这方法。我瞧着好看,便缠着学了。”
这自然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沈云锦也知道,且不说现在找不到洛老头,就算找到了,也未必会向老头求证这细枝末节的事儿。退一万步说,老头救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千儿八百,哪能个个都记住呢。
说完后,沈云锦就适时地转了话题:“这等微末小事,都是不要紧的。”她眼波流转,看向楚言之,“殿下,您不是有要事要谈?”
“今夜三皇子府邸有赏花宴。你遇刺后染微疴,自然是去不得的。父皇命我带麦薇公主过去。”
“何时归?”
“酉时出,亥时归。”楚言之淡淡道。
沈云锦点头:“知道了。殿下放心。”
这个时候,容澜却道:“三小姐,此事后果大概会比我们原先想的要复杂一些。自沈府遇刺后,只怕大将军很难为你说话。”
“我知道,不过,我这一遭是免不了的。届时,就靠二位尽力而为了。”沈云锦勾了勾嘴角,“如今我人微言轻,二位未必放在眼中,不过,我相信,二位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也应该能猜到我想做什么,不是么?”
女人素来都是温柔和顺的,哪怕是有反抗,也是绵里藏针不露声色。可现在,却忽然这么锋利起来,平日里收敛的极好的气场,瞬间铺开,比起眼前这两位京中权贵来,气场上竟毫不逊色。
容澜和楚言之的眼中都有些波澜。
“区区一处产业罢了,本宫也不是没有。”楚言之一边品着茶,一边往沙发里靠了靠。
沈云锦心中撇了撇嘴。特么不是说不伦不类么。靠地那么顺畅自然做什么。
“容世子觉得呢?”沈云锦直接去问容澜。
她自打听过这两人那场不太能见光的对话之后,就知道,在某些事情上,真正做主的人其实是容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定的。
容澜浅浅品茶,端的一副温润样,开口却是比楚言之锋利地多:“锦老板,你这销金窟,也无非就是个消息灵通点儿的地方,算不得是加筹码。不过,便是没有这筹码,三小姐对我们而言也是弥足珍贵,其实不必如此多虑。”
他一句话对沈云锦的称呼就换了两个,温温淡淡的语气,处处都是锋利。
不必如此多虑?我若只是一张遮羞布,一面挡剑的盾,损耗那是迟早的事儿。沈云锦心中冷哼道。
她这是在给自己加筹码,一个让太子不可能将自己轻易抛掉的筹码。但她又不知道容澜和太子手里有什么牌子,所以只能先硬着头皮摆出来。
不过,她心中虽然打鼓,可面上却是不显的。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了车马入院的声音。
沈云锦心中大喜,粗俗地暗叹一声:真是想媳妇儿来个娘儿们。
她豁然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对两位客户勾勾手指:“看。我的筹码之一来了。”
楚言之和容澜面面相觑,起身往窗边走了过去,而后,就看见了一位锦衣华服,大腹便便的一位中年男人,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他怎么上这来了?”楚言之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