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孤松循着读书声找了过去,也多亏这个村子是在太安静了,不然如此缥缈的声音,即便以陆孤松的听力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等到了地方,陆孤松更感惊讶,因为传出读书声来的那个学校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了。
这所名字也叫“月亮湾”的学校是有几间土瓦房组成的,学校四周破败的土墙看上去风一吹都会摇晃,跟周围的红砖青瓦相比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从里面传出的读书声也有些稀稀落落,听上去也没有太多的学生。陆孤松印象里在今年前开始,像这种乡镇的学校都被合并了的,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村庄里还有一间,估计也只有一些家境不如意的人家才会送孩子到这么一个“学校”吧。
陆孤松上前轻轻地拍了拍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前后晃了晃,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看这扇门的样子,如果再用些力去拍这扇门,估计都能把门拍倒了,陆孤松试着推了推门,却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就推开了。
走进了这所学校里面,陆孤松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不大的院落,这户人家的主人居然把这个小院改成了一个小小的篮球场。虽然只有一个半场,一个钉在墙上的铁框,几道用粉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线,但还是能看出他们的用心。只是这个篮球场上已经堆满了落叶与灰尘,篮筐也已经生锈了,看起来似乎是有段时间没有人使用了。
这时一旁的屋子里又传出了稀疏但整齐的朗读声: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听着这些稚嫩的声音,让陆孤松有些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小学的时候,自己坐在木质的小桌前,同着其他的同学一起,朗诵着书上的文章,心却已经飞出了窗外。那时的生活虽然贫苦,但还算是快乐,没有噩梦的侵袭,也不用时刻担心会丧命于恶魔的手下。
“唉……”陆孤松不由地叹了口气。
陆孤松随意的环顾了四周,这个“学校”也只包括了那几间小小的土瓦房,还包括了卫生间,厨房,卧室,用作教室的不过只有一间,而读书声正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陆孤松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间教室的窗外,生怕惊扰了里面正在学习的孩童。从窗外向里看去,只见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坐了约莫十来个孩童,他们穿着破破旧旧的衣服,衣服下露出皮肤黝黑黝黑的,他们的年纪看上去也并不一样,最大的应该有十一二岁了,最小的却只能勉强够到面前的书桌。不过他们仍然捧着手中老旧的书本整整齐齐地朗读着,他们的眼睛都是那么明亮,如干渴的树苗疯狂地汲取着知识的雨露,丝毫没有受到条件艰苦的影响。
教室的最前面,一位老先生也捧着一本书坐在黑板之前。这位老人看上去至少也有古稀之龄了吧,穿着一件旧时代的中山装,头发已然全部花白,眼角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的一般。不过这位老先生的腰板却依然挺直,厚厚镜片后的眼睛也很炯炯有神,散发出睿智的光芒。
这时,老先生抬起了头,却看到了窗外的陆孤松,老先生推了推眼前的老花镜,反射出的光掩盖了镜面下的双眸。“好了,同学们,我们今天就到这儿了,下课吧。”突然,老先生把手中的书一合,对着身前的孩童们说道。
“刷”,下面的孩童齐齐地站起了身,对着老先生鞠了一躬:“老师再见。”说完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走出了教室,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去,而是结伴在“球场”上打起了球,皮球“碰碰”地落在地上,扬起了一阵的尘埃。不过孩童们似乎并不在意,欢乐的笑脸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倒是给这个死寂的村落增添了一分生机。
这时,教室里的老先生也收拾好了东西,走到了陆孤松的面前:“这位先生,到我们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陆孤松一时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是来做任务的吧。他想了想说道:“我是夏飞雪的朋友,他今年有事不能回来,便委托我回来看看。”
“是吗?你是飞雪的朋友。”老先生一听到夏飞雪的名字,脸上便不自禁地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他最近还好吗?”。问到一半,老先生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自己的腿道:“哎呀,你看我,怎么让客人站在外面说话。来来来,快进屋坐着说。”说完,便要引着陆孤松去那间似乎是卧室的房间。
陆孤松一想,让这么一位老先生站在外面也的确不好,便应声道:“那便多谢先生了。”
老先生的卧室比之教室更加狭小,却被老先生改成了卧室加办公室加书房,不过即便盛放了如此多的物件,这个房间却丝毫不显拥挤,反而显得井井有条的。陆孤松走到了房间里那唯一一张书桌前,桌上放着一本书,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一个老式的台灯。书已经被翻得很旧了,书角却是被理得整整齐齐,连一个褶皱都没有,可见老先生平时很爱惜这些书。
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了桌上,“来,坐下喝杯水吧。”老先生把桌上的书收到了一旁的书架上,坐在了陆孤松的身前。
“谢谢先生了。”陆孤松冲着老先生微微躬身,也坐了下来。
“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老先生问道。
“小子姓陆,名孤松,先生就称呼我为小陆吧。”陆孤松客气地说道。
“孤松,孤傲如松,不屈如松,好名字啊。老朽姓陈,单名一个玉字,在这个‘月亮湾’小学教书也有四十多年了,当年飞雪也在我这儿上过学,你跟飞雪是朋友,如果不嫌弃的话,便也唤我一声陈老师吧。”老先生一提到夏飞雪,便满面红光,眼中满满的是自豪的神情,“飞雪他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夏大哥他……还不错,前些年夏大哥在利比亚维和,退伍后便跟我成了同事。这几天夏大哥被老板安排出差,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拜托我回来看看。”陆孤松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陈老师实情。
“是吗……”陈老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过转瞬即逝,陆孤松也没有注意。随后,陈老师便陷入了回忆的神色中,“飞雪是个好孩子啊,我教了那么多年书,他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好学的,当年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有出息的。还记得当时,他和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蒋依婷的小姑娘玩的最好,不过后来他们都搬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陆孤松沉默了,他实在是不忍心告诉陈老师,这两个相爱的人一个已经锒铛入狱,一个却已经阴阳两隔。他唯有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说婷姐啊,是啊,他们在一起了呢,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您老人家去吃喜酒呢。”
“嗨,我个糟老头子去了干啥,告诉他们不用了,我只要知道他们好好的,就好了!”陈老师呵呵笑道。不过陆孤松看着陈老师那张和蔼的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张苦笑的表情。
陆孤松随后又同陈老师唠了一些家常,眼看天色渐晚,便起身向陈老师拜别,陈老师便也没有挽留。
走出陈老师卧室的门,陆孤松发现院子里的“篮球场”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孩子们应该都回去了吧,自己光顾着跟陈老师聊天了,也没有注意球场上的打球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原来夏大哥当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的。”陆孤松感慨道,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陆孤松当初与夏飞雪不过短暂的相识,陆孤松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坚定,勇敢,果决等等优良的品质,本是一个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人,只可惜……
陆孤松站在篮球架下感慨万千,突然,莫名地有一股阴冷的感觉从后面袭来,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偷偷地观察自己。
“谁!?”陆孤松警惕地回过头,只见校门口一道黑影如影子一般一闪而过。陆孤松赶忙追了上去,可是等到他扑到门口一看,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陆孤松赶忙将精神力发散出去,刚才那一瞬间的一瞥,陆孤松就感受到了精神力的存在。
“小陆,怎么了?”这时,陈老师走了过来。
“啊,没事,沙子吹到眼睛里了。陈老师,你快回去吧,风太大了。”陆孤松一惊,赶忙回应道。等回过头,再想找那个人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何找起了。陆孤松可惜地一拍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疑的人,却被自己给弄丢了。陆孤松摇了摇头,算了,反正还有时间,这个村子就这么大,只要那个人还在这里,就一定能找到他。陆孤松不再想这件事,分辨了下方向,就朝着西北向走去。
陆孤松刚走,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月亮湾”探出半边身来,眯着眼睛看着陆孤松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