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扬这句话是充满了希望,其实,更是感觉是一种肯定。
虽然离开六年,但是有这样的一位兄弟,想必也会照应自己的母亲。
肖飞扬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浪,那种热浪灼人,夹杂着自然而然生长出来的感激。
可是,他却没有得到希望之中的回应。
马天乐原本燃烧着怒火的眼神忽然暗淡,就像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炉火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地熄灭。他的眼神之中充盈着失落,更多的是哀伤。
马天乐抓住肖飞扬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出:“飞扬哥,对不起。”
肖飞扬的心中,忽然之间有如被巨石压着一样沉重。马天乐的表情和言语,都带来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肖飞扬呼吸急促地问道。
马天乐抬起头,声音哽咽。
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而且,这也是肖飞扬要知道的,他也必须知道。
那一年,正是肖飞扬消失的那一年。
肖飞扬的母亲,卢慧华,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几乎可以说没有了男人作为依靠的女人,四下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子。
大街小巷走遍了,派出所去过了,每一天的工作都是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除了这样的工作,她唯一还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家门口等待着,期盼着。
或许,自己的儿子是一时间贪玩,到某个地方玩耍,玩够了就会回来。
马天乐这次没有袖手旁观,都城之内能够找的地方他基本上都找遍了,但都是徒劳无功。
不过,有一点马天乐很是确定,肖飞扬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丢掉性命。因为,不管是谁,都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那么做。
更重要的是,肖飞扬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寻常人想要让他凭空消失那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已经长大。
唯一的可能,就是肖飞扬自己不肯回家。
这是马天乐的判断,而且,他非常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此,他就用这种理由安慰伯母。
“该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
道理好像是正确的,只是,没有为人父母,永远无法理解做父母的对子女的关爱。何况,肖飞扬是母亲唯一的寄托,一种生命存在的和延续下去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变得渺茫。
开始的时候,等待还是建立在一种希望基础上。可是,随着时光的一天天消失,这种希望变成了绝望。卢慧华每天站在门口,眼角的泪水从来没有停止。
一天,卢慧华把马天乐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天乐,我知道你是飞扬最好的朋友,我很感谢你一直帮着我寻找飞扬。不过,以后不用找了,都快一年的光景,如果他想要回来,早已经回来了。”
言语之间,伤感遍地,泪水滚滚而出。
马天乐相信,如果把伯母的泪水涌容器收集起来,都可以汇成一条绵延数十里的小溪。也就是经过这件事,马天乐也终于懂得望儿山的形成绝对不是古人危言耸听的事情。
“伯母,你一定要相信,飞扬哥会回来的。”
卢慧华笑了,这种笑是那么的凄凉和可怜:“天乐,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慰我,但是,我已经对飞扬没有什么希望了。不过,我会找到他的,我决定去另一个地方找他了。所以,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我走之后,如果飞扬回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他,让他以后不要惹我生气。”
马天乐答应着,他想劝伯母留下来。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伯母的态度那么坚决,他知道那是枉然。
可是,第二天,马天乐早早起来,打算送一送伯母。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伯母的尸体。
伯母割腕自尽了。
肖飞扬想哭,但是,他终究还是忍住。
他已经是一个大人,要懂得坚强。母亲说过,一个男人,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要不然,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至少,算不得男子汉。
马天乐看着肖飞扬说道:“你想哭就哭吧。”
肖飞扬摇了摇头,然后悲戚地问道:“我母亲如今在哪里?”
如今的都城,除了绝世的繁华之外,就是地域庞大,上千万的人口,规模空前。在如此人口密集的地方,人的生命消失之后要想找一个永久的安居之所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肖飞扬离开的那一年,马天乐几乎也是一文不名,不要说买下一个地方安葬伯母,即便是送去火化场的费用也是捉襟见肘。
所以,马天乐只能是把伯母的骨灰放在了自家的一个地窖里。他坚信,肖飞扬迟早会回来的,他不能轻易把伯母的骨灰放在别处。
不过,三年前,马天乐有了钱,虽然不是很富有,但是购买一块墓地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虽然,他想等肖飞扬回来之后再做这件事,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肖飞扬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或许,肖飞扬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因此,马天乐只能是购买了一块墓地,隆重地安葬了伯母。
肖飞扬看着马天乐,眼睛里布满了说不尽的谢意。人这一辈子,朋友不用很多,像马天乐这样的朋友,一个足够。
马天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轿车,虽然不是很豪华,但已经证明他是一个比较成功的男人,至少在这个时代算是。
没有让那几个手下跟随,马天乐亲自开车,三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在车上几乎没说话。只是,马天乐注意到,肖飞扬的眼睛里,一直噙着泪花。
无缘无故地离开,没有尽孝,没有养老送终,反而是害的母亲寻了短见,任何一个儿子,都会在心中充满了愧疚。
马天乐清楚,这时候说什么安慰之类的话都是多余。
青山、小溪、苍松、翠柏,这一切都说明,马天乐真的是很用心。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在都城的郊区,几乎也是寸土寸金,马天乐花了四十多万买了这块地皮。远远地,肖飞扬看到了母亲的坟墓。肖飞扬再也把持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用两条腿和膝盖朝着坟墓走去。
不久,在肖飞扬的身后,留下斑斑血迹。
马天乐一直跟着走在了后面,眼睛里的泪水哗哗地流。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肖飞扬为什么会忽然间人间蒸发,但是,他相信,肖飞扬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看到昔日的兄弟如此悲伤,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也许,只有这样,肖飞扬的心中才能够减轻对母亲的愧疚,就让他这样做吧。
“母亲,我回来了,”肖飞扬肝肠寸断地哭喊起来。这声音在山间回荡,传来阵阵的回鸣,好像是母亲回应的声音。
肖飞扬的泪水在母亲的坟前毫无节制地流淌,四下飞腾的小鸟茫然地停下了翅膀的运动,驻足在枝头,瞪着眼睛看着肖飞扬。或许,它们也都被肖飞扬所感动。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么?逝者已去,永不复返,再也难见母亲尊荣,只能是在记忆之中重现慈母的光辉。
肖飞扬木然地坐在母亲的坟前,他需要自责么?或许应该。可是,这是他的责任么?如果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跟着别的女人离开,如果母亲不带着他来到都城寻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偏远的乡下,享受着日升日落的惬意。
肖飞扬的心中,已经暗暗起了波澜,不管怎样,只要是可能,都一定要找到那个贪图女色而不顾亲情道义的父亲,他要问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女,为什么?
但是,就仅仅是父亲的责任么?师父如果不带他上山,而且不经过母亲的同意,甚至是根本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变故,母亲会离他而去么?
可是,能够怨恨师父么?肖飞扬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