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当了一天和事老的秦雪疲惫不堪,可惜,毫无意外的,一个投资意向都没有敲定。
一些部门的头头已经不怎么乐观了,士气低落。
即便如此,还的好好伺候着啊。
大年除夕夜,第一次不能回家跟家人吃年夜饭,看春晚,守岁,而要陪着这帮棒槌。
终于,两拨人酒足饭饱,回了房间。
县委八个常委一个没走。
除了管青羊在洗手间出酒。
不多时,管青羊脚步蹒跚的出现在大伙儿视线里,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骂道:“这帮棒槌真他妈能喝,老子吃了三颗海王金樽,吐了三回,还好,至少今天不用去医院。”
目前,青羊县的领导班子的确围绕在秦雪周围,秦雪看了眼管青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管书-记,你真没事?”
“没事,吐了就舒服了。”
“真没事?”秦雪再次确认。
管青羊点点头。
“那咱们开个会?”
听了秦雪的话,不只是其他常委,就连管青羊也倒吸一口凉气,尼玛,这可是大年除夕好不好?
秦县长是商量的口吻呀!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其他常委不好表态,都看着管青羊,最终,管青羊表态了。
“秦县长,在这个辞旧迎新万家团圆的日子,您还在为我县的发展、老百姓的福祉殚精竭虑,实在令我们这些老人感动!”
顿了顿,管青羊动容的说:“所以,我坚决拥护你的任何决定。”
我去!
一众常委都有种日狗的感觉。
县委小会议室。
自从常务副县长苗伟忠去了政协,只剩下八名常委了,迟早会增补一名,否则不对称。
不过目前又是春节,还要接待考察团,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考虑增补的问题。
管青羊还是坐在班长的位置上,不过,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的位置并非绝对正中,而是偏了点,偏离秦雪一些。
在体制中,大家都很敏感,其他常委都能看出来,这是管青羊放权的意思。
秦雪脱下厚厚的冬衣,仅仅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身材好得令一帮步入联想的老男人都是蠢蠢欲动,刚刚不想加班的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他们也只是饱饱眼福过过眼瘾,秦雪是何许人,哪怕骚扰她一下,也需要舍得一身剐的勇气啊。
秦雪摘下黑框眼镜,她倒不是为了装逼,一方面眼镜镀了膜,可以一定程度的掩盖她的目光,从而让别人无法从她眼神窥见内心。
另一方面,大量的文字工作,不是对着电脑,就是对着纸张,长期伏案,她都有点近视的先兆了。
这会儿拿掉眼镜,突然感觉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
她揉了揉睛明穴:“大家都说说吧。”
这时,何陵欣穿着粉色的西装,走进来给领导倒水。
大家大饱眼福的同时,也一阵受宠若惊。
何陵欣填完茶水,就坐在了后排,并且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一时间有些冷场。
秦雪呷了口茶水,说道:“只是一个简单的碰头会,大家畅所欲言。”
还是没人吭声。
秦雪摇摇头:“开完各回各家。”
公安局长甄英雄发现秦雪看着他,于是清了清嗓子:“要不我来说几句。那个,说得不好,大家多多批评指正。”
甄英雄给大家打了个预防针,这才说道:“不怕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也不是我要泼大伙儿的冷水,但是,就今天所见所闻,我看这两支队伍实在不怎么靠谱。”
“是啊是啊。”
“这哪里是什么商务考察团,分明是拌嘴团,只是选择了咱们青羊县作为客场。”
“我也同意甄局长的话,我们付出那么大的热情和精力,会不会到头来一场空,那样一来,是不是无法向全县的同僚、人民解释?”
甄英雄话音方落,大家七嘴八舌,都赞同甄英雄的说法。
最后一句话是副书-记说的,不可谓不重。
不过,秦雪却只是微微一笑:“看来,我还成了罪人了。”接着,她冲管青羊道:“老班长,你的意见呢?”
管青羊深吸一口气,说道:“目前为止,这两拨人似乎的确不怎么靠谱,要么不交流,要么就是唇枪舌剑面红耳赤。”
看到大伙儿聚集过来的目光,管青羊顿了顿,续道:“但是,首先咱们应该看到一点,他们是带着拳拳诚意来的,而且,也对咱们的地块或者某个项目比较感兴趣,所以呢,最终投放项目也并非没有可能,一切都要等到最后一刻。”
其他常委嘴上不说,心里都十分腻歪,毫无疑问,管青羊说了一大通,还是在和稀泥,而到了最后,显然还是站在了秦雪那一方。
秦雪抬起头,目光淡淡的扫视一圈。
“都说完了,那么,我也说两句。”
只见一个个常委都竖起了耳朵,毕竟秦雪跟两支考察团的负责人走的较近,金翔宇、金相直也只买秦雪的帐。
秦雪点点头:“我突然想起了文正公的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一个个目瞪口呆,秦雪摆摆手:“诸君共勉吧,散会。”
……
翌日。
就是大年初一。
县委县政府,各职能科室都留人值班,下面的小兵小将全都发了回去,而各部门头头脑脑继续陪同参观。
这天日头不出,阴风怒号,滴水成冰,环境同大多数人的心情一般恶劣。
但是,两支考察团的人,似乎不畏严寒,而且心情也没那么糟糕。
不过,又一个上午过去了,青羊县城区、开发区、山区,乃至几个乡,犄角旮旯,全部给转了一遍。
两拨人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大年初一,中午饭还是在县政府招待所吃的。
端起酒杯,金翔宇开口了:“各位青羊县的朋友,吃完饭我们就该回去了,感谢秦县长和管书-记的热情款待。我先干为敬。”
青羊县一帮人愣住了,我去,不是商务考察么,吃喝逛了几天,一个屁没有,就回去了?
金相直紧跟着端起了杯子:“同上,感谢,先干为敬。”
南边走,北边也走,关于商务考察的结果只字不提,青羊县的一帮老爷们彻底不会了。
这顿饭吃的那叫个压抑,没滋没味。
饭后,南高句丽、北高句丽的人都在拿着牙签剔牙,秦雪来到两张桌子中间站定,清丽的目光看看金相直,又看看金翔宇。
“秦雪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二人很默契的异口同声。
秦雪嫣然一笑:“是这样的,我们青羊县很久没有客人到访了,而且是你们这样尊贵的外国客人,所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秦县长客气了。”
“另外,我们给各位准备了一点青羊本地的土特产,不值钱,一点心意,带回去尝个鲜。”
自始至终,秦雪对商务考察也是只字不提。
县委其他常委那个急的,都不知道秦雪是怎么想的。
但是,金翔宇、金相直却是紧紧盯着秦雪看,他们越是同秦雪交往,越是发现她气度不凡,涵养极深,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心机深沉。
因为,正常人,都会忍不住要问关于考察的结论的。
毕竟青羊县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全县、市里、省里都知道这一次兴师动众史无前例的考察,她秦雪作为负责人,如果不问问清楚,届时如何向上下交代。
可是,秦雪就是不提。
金翔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冲秦雪道:“秦县长,如果大家没事,咱们开一个短会。”
管青羊一帮常委顿时眼睛一亮,总算要有个结论了,不管如何,也是个说法呀!
这时,金相直也站了起来,“好,一起开。”
参会的人并不多,除了县委常委,招商办的同志,县委办政府办的服务人员,还有,金翔宇、金相直每人带着一个文字秘书。
长条两头圆的会议桌,金翔宇、金相直一方占据一条圆边,对面而坐,而青羊县方面的人,则是分布在会议桌的两边。
金翔宇打了个响指,接入投影仪的电脑切换了模式,详实的考察报告投影在屏幕上。
“也许你们以为我们这今天一直是吃吃喝喝逛逛,那么,请你们自己看看我们的报告。”
幻灯片一张张自动播放,南高句丽方面对考察的每一块地每一个项目都有清楚的分析,利弊得失一目了然。
包括秦雪在内的所有人都脸上发热,有些汗颜。
要么是祖祖辈辈都在这片土地上,自己也在青羊县的体制里摸滚爬打了几十载,若是谁说,自己不了解青羊县,对青羊县没有感情,自己铁定跟他急。
即便是最年轻的秦雪,也来青羊县几个月了,自认为该了解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但是,看了金翔宇方详细的报告,很多问题都是一针见血,秦雪发现,自己了解还很不够,不够深入,不够细致。
接下来,金相直的报告也指出了诸如此类的问题,很多都是当事人可以回避的。
人家什么都没说,但是却用文字表明了态度,青羊县投资环境太差。
秦雪同一帮常委交换了一下眼神,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人家之所以不说,就是为了给青羊县这帮人保留一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