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两人走进星巴克。
杨枫一身黑色长款皮质风衣，再戴一副墨镜，几可媲美《黑客帝国》里的男猪脚。
秦雪穿着白色过膝压缩棉羽绒服，骨肉匀称，亭亭玉立。
两人组合到一起，立刻惹来无数单身汪羡慕妒忌恨的目光。
尤其是秦雪，因为气温低的缘故，小脸发白，鼻头通红，文静柔弱、我见犹怜，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想拥入怀中疼惜一番。
可是，令那些单身男性双目喷火心头滴血的是，此时，女神的双手被一个男生包在手心，而女神还是一脸幸福的样子。
杨枫点了两杯拿铁，兄妹俩小声窃窃私语，说的都是青少年成长趣事，不时交头接耳，发出会心的微笑。
不知不觉，时针越过12，杨枫端起咖啡道：“小雪，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回？”
“好啊，谢谢哥哥你陪我过生日。只是……”秦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黯然下来。
“只是什么？”杨枫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
秦雪抬起脸，已是珠泪盈眶：“只是少了一个人。”
“你说爸爸。”
“嗯！”秦雪吸吸鼻子，哽咽道：“哥，你说爸爸到底去哪了，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想念我们？”
杨枫摇摇头：“他养我二十年，或许，还有一些他想做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做的事。”
“所以，他就去做了。”
“应该是。”
“那总有做完的时候，起码给咱们来个电话啊！”
“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杨枫扭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小雪，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换个话题，你想要什么礼物，哥哥明天就给你准备好。”
秦雪清亮的眸光直勾勾看着杨枫的眼睛，声音平缓而坚定：“哥，爸爸离开了我们，我不可以再失去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啊……”杨枫一阵错愕，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厅里响起陈奕迅低沉沙哑的嗓音。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
这首歌仿佛是特地为他们兄妹而放，悠扬动听的歌声中，两人碰杯，微凉的拿铁也有醇酒的味道。
……
是夜，风雪又至，一夜飘飘洒洒，到处是白茫茫的世界。
与此同时，气温一路走低。
早上起床后，雪倒是停了，但是明显感觉寒冷。
早间新闻上说，因为最低气温曾达到零下十二摄氏度，城区多处自来水管道、暖气管道没有经受住考验，纷纷罢工。
今冬的第一场雪，就给北都人民来了一个下马威。
寒冬时节，通常是慰问员工的日子，春阳县的员工够不着，杨枫就想到了董永成。
星期的天上午十点，气温还在零下五摄氏度，杨枫驱车出门了。
因为一场大雪的缘故，北都难得看到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
杨枫去就近的粮油店买了一桶五升的多力葵花油，一袋二十斤的中粮精粉，一袋十公斤的金龙鱼大米，这才去了胡姐美发屋。
一家四口都在，美发屋里播放着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倒是应景。
看到杨枫提着东西下车，胡小琳脸蛋一红：“杨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杨枫没好气地说，张嘴呵出一口白雾，“帮忙拿东西。”
“哦。”
两人合力将三样东西拿进屋里，胡姐抱着果果迎了出来：“小杨，你这是……”
“给我的作者发福利来了。”杨枫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这怎么好意思？”胡翠华客气道。
“这是公司的人文关怀，必须的！”说着，杨枫打了个喷嚏，“物理怪冷的，没装空调。”
胡翠华笑了笑：“生了钢碳炉子，听说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寒流，钢碳供不应求，所以我们也省着用。”
杨枫凑上去看了看，炉膛里，钢碳倒是红的，不过，炉体都不热，能有个屁用。
杨枫又走到卧室门口，看到董永成坐在被子里，上身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流着清水鼻涕，键盘敲得正欢。偶尔，董永成停下来，扯一段卫生纸擦擦鼻涕，然后还会对着手心哈气。
杨枫一眼看到，董永成的手居然生了冻疮。
杨枫二话不说，扭头走了几步，一把拉住胡小琳的小手：“跟我走。”
“杨大哥，干什么。”胡小琳被杨枫托着，走了几步。
“就是啊，小杨，你拉着小琳干什么去？”胡翠华大吃一惊。
“买空调。”
“不用了吧，这是极端天气，天气预报说，气温很快就会回升……”
“胡姐，你是担心钱吧。”
“没错！你给的那些钱，还高利贷都不够。”
“嗯？”
“哦，小杨，你别误会，你已经给了不少了，实在使我们的窟窿太大。”
“要不，先去买上两台电暖气，等你们当家的赚到更多的稿费，再添置空调。”杨枫折中了一下。
胡翠华见拗不过杨枫，只好点头：“小杨，你等等，我给你拿钱。”
“不用，我今天还带了一个周的稿费，一万五千块，我想，两台电暖气一千块就能搞定。”
“那就麻烦你了。”
“胡姐，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冤枉钱，这是投资懂吗，你们家老董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流着清鼻，生了冻疮，这对他的创作影响很大，最终会直接影响到你们家的收入。”
“嗳。”胡翠华接受了杨枫的说法，不过，她突然脸色一变：“小杨，你起初不是说一个月只有五六七八千，这才二十天，你都支付了三万多？”
“我是按字数结算，谁知道你们家老董那么变态，都是他拼来的。”
“原来是这样……”胡翠华眼眶泛红，沉默了。
“妈，那我跟杨大哥去了，一会儿回来帮你做饭。”
“嗳！”
目送大切诺基离去，胡翠华抹了把眼泪，踱步来到房门口，从门缝看进去。董永成果如杨枫所说，鼻子下面挂着清涕，手指上生了冻疮，他的眼珠子是红的，他敲字的频率始终如一。
胡翠华走进卧室，来到床边，拉过董永成肿胀的右手按在脸上。
“翠华，怎么了？”董永成问。
胡翠华抿着嘴，含泪说道：“什么感觉？”
“痒、热、跟针扎一样痛。”
胡翠华苦笑摇头：“老董，你能振作起来，担负起应有的责任，我很开心，但是，你不可以这么拼，咱们的日子不是一两天就能过完的。”
“我知道。”
“知道就好，下来转转，抱抱你闺女。”
“好。”
……
胡小琳领着杨枫，来到北都市最大的轻工市场，杨枫买了两台油汀电暖气，又给胡小琳买了一台小太阳。
胡小琳接过小太阳时，又是感动，又是幸福。
然而，大煞风景的杨枫当头一盆冰水：“不用谢我，都是你继父的钱。”
“他不是我继父，我不承认。”胡小琳气鼓鼓道。
“你不承认也好，不接受也罢，只要老董跟你妈妈成了夫妻关系，他就是你法律意义上的继父。”
看到杨枫在笑，胡小琳一只小手钻进杨枫的衣怀，捏住他腰间软肉：“杨大哥，你是存心气我呢！”
“就是。”杨枫笑着抓住小手。
胡小琳芳心一颤，定定望着杨枫。
杨枫慌忙轻轻放开了胡小琳的手。
胡小琳撇过头去，面若桃李，她将几缕凌乱的发丝抿到耳后，樱唇轻启：“杨大哥。”
恰在此时，杨枫说道：“小琳……”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你先说。”
再笑。
“杨大哥，我们回吧，妈该着急了。”
杨枫摇摇头：“小琳，你该添置冬衣了。”
“杨大哥……”胡小琳被杨枫拉着，身不由己往外走……
中午十二点，两人方才回到胡姐美发屋。
车停在门口的人行道上，杨枫拿着两组电暖气、一台小太阳下车，胡小琳低头跟在身后。
就在隔壁的朝鲜餐厅门口，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阴鸷的眼瞳里燃起两团火焰。
这是，他接起了手机，里面响起死党三七头的声音：“龙哥，你的抓紧啊，我看胡小琳八成跟那位大叔同居了。”
“什么意思？”
“刚刚在轻工市场，我看到他们购买电暖气，我就一直跟着，你猜怎么着，那大叔还给胡小琳买了羽绒服。”
“老子都看见了！”金玉龙咬牙切齿说完，挂断电话，死命握着手机，仿佛手机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杨枫。
……
两人先后走进屋里。
看到女儿的刹那，胡翠华目瞪口呆。
女儿穿着一件雪白的修身羽绒服，刚刚盖住臀部，腿上是一条咖啡色的反毛裤，双脚踩着栗色鹿皮靴。
这样一番打扮，女儿也变成了青春靓丽的都是女孩。
“小琳，真好看。”胡翠华眼圈一红，“女孩子果然要富养，小琳，这些年，妈妈亏欠你太多。”
“妈，别这么说，你一个女人把我养大，我已经很感激了。”胡小琳投入母亲的怀里。
“小琳，你越懂事，妈妈就越愧疚。”
“妈妈，你无需愧疚，养育之恩，山高海深。”胡小琳说完，抬手擦去母亲的泪水，说：“妈，我们一起做饭。”
“嗳。”胡翠华应了一声，冲着杨枫深深一躬，“小杨，谢谢你。”
“谢我什么。”杨枫笑着摇头，“花的可都是你们家老董的钱，难不成感谢我给你们花钱。”
“你少坐一会，要不跟老董聊聊去，午饭很快就好。”
“不急。”
看着母女俩走进厨房，杨枫也走向他们家的主卧，同时，也是董永成的工作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