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人静。
亮马大道,朝鲜餐厅隔壁的胡姐美发屋门前。
一个中等个头、形容消瘦的男人,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在门口踅摸着什么。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美发屋只是锁着玻璃双开门,外面的卷闸门没有放下。
男人踮起脚尖,够着卷闸门的拉手,哗啦一声,拉了下来。
这声音尖锐刺耳,在这寂静的深夜,传的很远。
“哇——”两个月大的果果第一个被惊醒,哇哇哭了起来。
“谁?”胡翠华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妈,怎么了?”胡小琳问道。
门口的男人恍若未闻,用脚踩着卷闸门,从裤兜里掏出一瓶脉动,打开盖子,放到鼻孔下面嗅了嗅,这才沿着门缝倾倒进去。
“好像少了点。”看着脉动瓶子空空如也,男人嘀咕道。
“妈,卷闸门是你放的?”胡小琳问。
“没有,绝对没有!”胡翠华激动起来,“刚才那一声,刚才就是放卷闸门的声音。是谁!”
“妈,你闻,什么味道?”
母女俩相顾失色,异口同声:“汽油!”
“小琳,赶紧开锁。”哄着小女儿的胡翠华惊慌失措。
“妈,难道有人要烧死咱们!”胡小琳吓得哭出声来。
“就这么着吧!”男人用打火机点燃汽油,汽油一下着了起来,吓了男人往后一跳。
“妈,着火了,怎么办?”
“小琳,快到妈妈这里来!”
屋子里很快浓烟弥漫,果果哇哇大哭,胡翠华母女俩一个劲儿咳嗽。
“冷静,一定要冷静。”胡小琳不断安慰自己,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对,毛巾,湿毛巾,妈妈,找水。”
很快,母女三人用沾水的毛巾捂住了鼻子,马上感觉好多了。
“谁,外面到底是谁!”胡翠华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给钱,就去死!一会儿我自己拿!”
“董永成,是你,你真疯了,难道果果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老子的骨肉?”董永成叫嚣道:“老子一天到晚不知道扼杀了多少骨肉。”
“你这个疯子!”
“糟了,火越来越小。”董永成有些犯愁。
“前面的人听着,双头抱头原地蹲下,立刻马上。”
电喇叭声音很大,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董永成回头一看,竟是一辆特警车。
而且,副驾驶一侧的窗子开着,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妈呀!”董永成四肢开始打摆子,双手举不起来,双腿也不听使唤。
“蹲下!”拿枪的特警厉声喝道。
“我……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我是路过打酱油……我是来救火的……”
董永成语无伦次,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时,特警车停稳,后门一开,十几个特警鱼贯而下。
凯夫拉头盔,SWT作训服,56式陆战靴,79式微冲,92式警枪……
冲锋枪挂在脖子上,单手握着枪把,手枪插在快拔枪套里,战术腰带上挂着手榴弹、闪光弹、烟雾弹、催泪弹等等鸡零狗碎。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队武装到牙齿的特警,处理一起恐怖事件都绰绰有余,自己不过是放了一把小火,特警也管这个?
董永成双手抱头,浑身发抖,看着目光冷峻的特警战士们步步逼近,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开始痉挛,前列腺、括约肌先后失控。
“啊!不是我不是我……”董永成看着脚下地面,口中如同念经。
“头儿,好像就是这怂。”一名队员将照片递给孟才俊。
“什么味儿,大小便失禁了,还真是个怂包!”孟才俊用食指挡着鼻孔,接过照片,“抬头,我看看。”
“不是我,不是我。”董永成颤颤巍巍抬起头来。
孟才俊笑了:“我们一个小队抓你一个吸毒的,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嘛,怎么样,很有成就感吧!”
“没有!”董永成拖着哭腔道。
“你在干什么?”
“头儿,这个脉动瓶子应该装过汽油,这房子里有火,里面还有女人的尖叫,初步判断,是有人纵火。”
“还判断个屁!”孟才俊瞪眼说道,“破门,救人!”
交代完毕,孟才俊点着董永成的鼻子:“你行啊,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等着把牢底坐穿吧!本来准备送你去戒毒所,现在倒是省了。”
其实,这会儿火小了不少,但是屋里的烟依旧浓烈,弄不好,一样会死人。
“不用破,让我戴罪立功。”董永成挣扎着起来,也顾不得裤裆里的屎尿,伸手就去拉滚烫的拉手。
“啊——”董永成被烫得大叫,他哭丧着脸,“烤变形了,打不开。”
“你做了无用功,一边呆着去。”
听了这话,董永成无力的耷拉下脑壳。
孟才俊指挥若定:“砸掉窗子玻璃,用液压钳破门。”
一整扇窗子玻璃被砸光了,新鲜空气从卧室涌进去。
与此同时,卷闸门口的特警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火势受控,不要害怕,我们正在破门,你们得救了。”
下一刻,卷闸门一分为二,上半截自行收了回去,下半截被特警队员硬生生拉了出来。
看到挤做一堆、瑟瑟发抖的母女三人,孟才俊仔细看了看,忽的扑哧一笑,心说:杨枫口味真重!
“是你们救了我,谢谢你们!”胡翠华抱着小女儿领着大女儿,向救命恩人道谢。
母女俩都是花容失色,走近一些,倒也略有几分姿色,不过,还不是他孟才俊的菜。
君子应该成人之美啊!想到这里,孟才俊笑着点头:“你们一定奇怪我们的出现,我们是特警,缉毒和处突才是我们的领域。”
“那你们是路过?”胡翠华随口说道,接着又说,“那真是我们命不该绝,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我们的一家的恩人。”
孟才俊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的,我是受杨枫所托,他说务必要保护你们不受伤害。”
“妈,真的是杨大哥。”胡小琳抱着母亲胳臂,激动地说。
“嗳。”胡翠华也是一个劲儿点头。
“这位叔叔。”胡小琳走到孟才俊的面前站定。
“我有那么老吗?”孟才俊瞄了瞄小萝莉刚具雏形的胸口,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
“哥哥,”胡小琳立马改口,“杨大哥现在怎么样,我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说他被毒贩当成了人质。”
“哦,他在医院,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们是不是应该……”
孟才俊话没说完,胡小琳便迫不及待道:“妈,我们去医院看看杨大哥。”
“嗳。”胡翠华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不时看向一旁萎靡不振的董永成。
“我这还没蛊惑,她们就按照我的想法来了?”孟才俊笑着摇摇头。
这趟差是受了乔璇的私人委托,否则,谁能请得动他?这个时候,乔璇和杨枫睡在同一间病房,多让人操心?所以,这对母女前去探视,那是正中他孟才俊的下怀。
“头儿,你看,董永成跑了。”一个队员喊道。
“我去,让他跑了,咱们的脸儿往哪儿搁。”孟才俊对天鸣枪,“董永成,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就……”
董永成回头望时,一辆土方车疾驰而来,迎面撞上董永成,砰地一声,董永成的身体,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董永成落地时,一股鲜血汩汩而出,亲眼目睹这一幕惨剧,抱着小女儿果果的胡翠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身子不住打战。
……
“杨大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晨曦初吐时,胡小琳带着一身朝露,冲进病房,跪在杨枫的床边,抱着他的胳臂,失声痛哭。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也听说了?”杨枫笑着摇头,突然眉头一皱,“咦,你怎么会来医院,是谁跟你讲的?”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隔壁床上,乔璇揉着头发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道:“是这么回事。”
“说啊。”
“好困。”乔璇又揉揉头发,“杨枫,你说的对,女人不能熬夜,尤其是稍有姿色的女人。”
“乔璇,再不讲重点,你就给我闭嘴。”
“杨大哥,这位姐姐是……”
乔璇摁亮了顶灯,朝着胡小琳打量一番:“小妹妹,是我你杨大哥出死入生的……兄弟。”
“狗屁兄弟,累赘还差不多。”
“什么累赘,有这么优秀的累赘吗?”
“祸水行了吧。你不讲,让小琳讲。”
“我讲,性子真急。”乔璇翻了杨枫一眼,道:“你不是让我帮你抓住董永成吗?我拜托了孟才俊。”
“孟才俊,他不是缉毒队大队长,这好像有点……”
“牛刀杀鸡。”
“就是。”
“孟才俊在警务系统相当吃得开,很快就锁定了董永成的位置,你猜他干什么去了?”
“难道是……”
“就是,杀人放火,谋财害命。”乔璇看了眼胡小琳,“要是孟才俊他们再晚到一步,你的这位小妹妹,还真就见不到你了。”
“好险!”杨枫心有余悸,看了眼泫然欲泣的胡小琳,说道,“这个天杀的董永成,他还真能干得出来。”
“杨大哥……”胡小琳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
“不过呢,这个董永成也受到了惩罚,他在逃跑时被一辆土方车迎头撞上,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还没脱离危险期。”乔璇漫不经心道。
“人在做天在看,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杨枫咬牙切齿道。
“我看是老天爷觉得这个产品不合格,准备把他收了回炉重造。”
杨枫微微一笑:“小琳,胡姐和果果没事吧!”
“还好,没什么大事。”胡小琳神色不大自然。
“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一定告诉杨大哥。”
胡小琳一边摇头,一边落泪:“杨大哥,我真是想不通,我妈她是怎么想的,她脑子不是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她居然跟我说,她要去照顾董永成,她说董永成无亲无故,只有她能够送她最后一程。”胡小琳摇头:“我妈还说,小琳,再让妈妈错最后一次,好吗?”
杨枫同乔璇对望一眼,病房中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