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边说。”杨枫叨了一口金黄金黄的土鸡蛋，嚼了几口吞了下去，才道：“这其实是江浙一带的民俗，从什么时候开始已不可考，不过，几百年历史肯定是有的。那个时候，谁家生了女儿，就在地里埋下一坛酒，古时候，都是没有经过蒸馏的低度酒，现在我们叫它米酒或者黄酒。”
“然后呢？”朱荣荣瞪着一双求知的眼睛道。
杨枫笑了笑：“然后，等到女儿长到十八岁，出嫁的时候，将酒挖出来让大家喝了。”
“哦，原来如此，那么万一女儿二十岁才嫁呢？”高小宝提了一个自认为很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那就是二十年女儿红呗。”杨枫笑答。
“状元红又是什么意思？”德古拉问道。
“我来说。”秦雪掀动明澈的眸子：“生了女孩就是女儿红，生了男孩埋下的不就是状元红了，不过，状元寥寥无几，很多家庭都是在儿子结婚时把状元红给喝了。”
德古拉点点头深深感叹道：“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泱泱中华，历史源远流长，文化博大精深。我提议，咱们干一杯女儿红。”
大家都说好，一起喝了一杯。
高小宝、朱荣荣满桌子转着倒酒，杨枫摇摇头：“张经理，你没问老板这个女儿红是几年的？”
“三年。”张猛举手道。
杨枫啼笑皆非：“哪有三年的女儿红，真是挂羊头卖狗肉。”
关于酒的历史，讨论暂告段落，大家开始将主要精力集中在酒、菜上面，不得不说，这家农家乐的时令野菜做的还蛮地道。
比如说，香椿炒鸡蛋，比如黄花木耳，比如凉拌灰灰菜。
杨枫夹了一筷子黄花菜，随口问道：“张猛，你知道咱们县城还有其它农家乐吗？”
张猛摇头：“据我所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枫哥，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杨枫摇摇头：“不干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秦雪蕙质兰心，不由看了杨枫一眼。
张猛以为杨枫对酒、菜不大满意，他道：“枫哥，要不要点其它白酒。”
杨枫摆摆手：“这个酒好，养胃，大家喝。”
杨枫这么一倡议，结果大家都跟他喝。
德古拉、张猛、高小宝、朱荣荣几个那同胞自不必说，陈琳、王冰倩、秦雪几个女子也是前赴后继。
这酒对杨枫来说算不了什么，然而不上头也涨肚，很快就有了尿意，于是告了一声罪，出门放水。
这家野百合农家乐，杨枫是第三次来，算是比较熟悉了。他就在想，既然全县城就这么一家农家乐，那么，张德全的准大学生女儿张欣艺会不会就在这儿打工？
出了包厢，向着厕所走去，沿途路过一个包厢，杨枫依稀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杨枫心生疑窦，歪头一看，墙上竖着经理室的漆铜门牌子。
杨枫有些好奇，就憋着尿，停下来竖起耳朵偷听。
女人又啜泣了一会儿，两个人开始对话。两个人声音很小，应该是故意压低声音，不过，谁知道隔墙有耳，还是一双听力变态的耳朵。
一个中年男声道：“小艺，别哭了。”
年轻女声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这个世上命苦的人多得是，你看，我不就瘸了一条腿？”
“你瘸条腿怎么了，你不是还有钱，就我所知，你都玩弄了好几个服务员。”
“什么叫玩弄，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那都是各取所需。”
“要不是爸爸经常要做透析，要不是我要上大学，我绝对不会……”
“没有那么多如果，我都让你考虑了一个星期，今天你要是再不答应，你就滚蛋。”
杨枫心头一阵戚然，一个女孩子，因为生活中的种种困境，为了改变现状，不得不委身一个瘸腿男人。
包厢里安静了一会儿，年轻的女声再度响起，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我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先给钱。”
“多少？”
“八千。”
“这么贵！”
若是一年前，杨枫也觉得这个价格不便宜，他经常在网上看到，现在有些女高中生卖不上这个价。
不过，杨枫又想起了江浸月，当初赵亮那个死鬼可是出了十万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猪油蒙住了心，能出到那样的逆天价格。
这时，经理室里，年轻的女声再度响起：“我需要这么多。”
“得，有钱难买心欢喜，谁让老板我喜欢你呢，八千就八千。”
接着又是一阵静默，估计是在数钱。
“呶，整整八千，要不要点点？”
“不用，来吧，麻烦你快点。”
“想死我了，我的亲亲。”
屋子里想起吧唧声，多半是在亲嘴。
杨枫刚要出手阻止恶行，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砰地一声，经理室门被踹开，杨枫紧跟着转到了门口。
及时赶到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男人，他一把推开瘸腿老板，将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孩拦在身后，吼道：“死瘸子，别碰我妹妹！”
杨枫只看到一个背影，但还是觉得男人有些熟悉。同时，他也看清了服务员的面貌，就说她进包间时眼睛红红的，原来是内心承受着煎熬。
瘸腿老板鼻子哼出一声不屑：“嗬，来个英雄救美的，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呀。”
“哥，你来干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女孩说道。
瘸腿老板讶然道：“还真是兄妹，不过你听听，我们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换个别人，想让我动，我还不乐意呢！”
矮胖男人转过身来：“妹妹，你怎么这么糊涂。”
杨枫顿时目瞪口呆，他看到那小子一个侧面，竟是张福阳，那么这个服务员的身份也是昭然若揭了。
再看一眼女孩，杨枫暗呼好险。
女孩红着眼眶盈盈欲泪：“那我怎么办？爸爸马上就要做透析，一次就要两千多块，我还要报到，难道你让我放弃？不行，只有上大学，我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是！你这个哥哥还没有妹妹明白，这就是现实，懂吗，要不你出钱让你爸爸去透析。”瘸腿老板摇摇头，一副很实诚的样子：“实话告诉你吧，她在其它地方根本卖不到八千。”
张福阳顿时暴跳如雷：“王八蛋，你妈才是卖的，你们一家都是卖的，小艺，哥哥我去挖煤，我去卖血卖肾，我也不能让你堕落。”
“哥，你只是我堂哥，你不用这样。”女孩凄然一笑：“你说我是堕落，我却觉得是涅槃。”
“涅槃，这个词用得好。”老板点头评价道。
“堕落也好，涅槃也罢，我都不能答应，我虽然是你堂哥，可是我上大学的钱是你爸出的，我要对你负责！”
“怎么负责，拿嘴负责？搞了半天居然是堂兄妹，瞎耽误工夫。”瘸腿老板看了眼门口的杨枫，摇摇头：“小艺，今天先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
瘸腿老板麻利地抢回八千块，拄着一把单拐，一瘸一拐走了。
“老板，我……”
张福阳一把拉住妹妹：“小艺，你不能这样。”
女孩挣开手：“张福阳！你走，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不用你管！”
“小艺，哥哥找到工作了，哥哥遇到贵人了，他还答应在沙场给你安排工作，他还要给我妈和你爸治病，他还说你的学费不用发愁，到时候一定让你准时报到。”
女孩摇头冷笑：“他是谁呀？救世主吗？世上有这种人吗？他是谁？在哪！”
“是我，在这！”
兄妹俩同时扭头，发现说话的竟是杨枫，张福阳一阵瞠目结舌，旋即激动无比地走上前去：“董……董事长。”
……
吃午饭时，洪天说一个人吃饭没劲，将陈龙喊了过去。
陈龙有他的骄傲，绝不会显得怎么受宠若惊，这也是洪天欣赏他的地方。
一老一少在饭桌上吃饭，洪天随口问起陈龙的个人情况。
陈龙如实回答：“父母双亡，有一个姐姐，尚未嫁人。”
“大东说你坐过牢？”
“是。”
“为什么？”
“洪爷，对不起，不方便说。”
洪天点点头：“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大东能够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欣慰。”
“谢谢洪爷信任。”
“阿龙，其实你不用看小孩一样看着我，基本的自控力，我还是有的嘛！”
陈龙心头暗笑，看来洪天还不死心。他摇摇头：“没办法，枫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大东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们交代的事情，我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
洪天无奈的点了点陈龙：“冥顽不灵，我真是对牛弹琴。”
就在这时，陈龙手机响了，他接通了一听，顿时脸色一变。
“阿龙，发生了什么事？”
陈龙放下手机据实以告：“洪爷，训练场上，直升机突然失速坠落。”
“什么，飞机有没有事，人员没有没有什么伤亡？”
“洪爷你别激动，都没事，因为刚刚升空，高度有限，人和机器都无大碍。不过……”陈龙顿了顿：“不过这个隐患必须立刻排查。”
“那你赶紧去，顺便叫上机械师。”
“可是……”
“没有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就那么一架宝贝，比我小命都要金贵。”
“我……那我去去就来。”陈龙说完，急冲冲走了。
（悠然给您拜年了，今天还是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