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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瑶瑶

自从焦七的伤势痊愈之后,小姑娘便再也没有送过药来,木浦也没有再来看过他,他们两人就跟说好了一样。不知到底是因为小姑娘还是木浦的缘故,焦七的心中有些许失落,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些什么。

焦七在上灵院中休息了半个月之久,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焦八还是没有醒过来,仍然和刚来时一样,一直处在沉睡的状态中。这让焦七十分的担心,他在修养的期间不止一次向五老先生询问过焦八的情况,五老先生也都只是简单地答复说并没有大碍,它只是还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焦七明白焦八它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可能生起病来也有些特殊,况且五老先生既然说了它没有大碍,那想必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焦八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焦七也一直把它当做自己最为亲密的朋友与伙伴,他非常害怕它就这样子离自己而去,再次剩下他独自一人。

这天中午,已经在五老先生的宅子中憋了大半个月的焦七终于决定出去透透气。五老先生早就提前吩咐过焦七,如果他实在是觉得宅子里太闷,就去附近散散心,记住回来的路就好。临出门前,焦七对仍在沉睡中的焦八说道:“我先替你去看看这归元城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哪天你醒了我再带你一起去,你就先在这床上躺着好好休息,等着我带好消息回来吧。”他自顾自地说完便昂首阔步地冲出了上灵院。

仅仅半个小时之后,焦七百无聊赖地走在归元城的大街上,面容枯槁,像是一具被人拖动着前行的死尸。

归元城的建筑与七禽城大不相同。七禽城作为木族的属城,它城内的建筑深受本族文化的影响,具有强烈的木族风格。整个七禽城的建筑大致呈环形分布,以七座塔楼为中心一圈一圈的向四周扩散,所有建筑的高度也是由内向外渐次降低。而归元城的建筑格局则是一个由许多大小各异的矩形地块拼凑搭接而成的巨型方块,就像是把无数个不那么破旧的平沙城聚拢在了一块。没有环绕四周的雄伟城墙,也没有直入云霄的高耸塔楼,更多的是横平竖直的街道,朴实无华的老宅以及纵横交错的古巷,归元城与七禽城相比,少了一丝灵性,多了一分厚重。

而此时晌午刚过,归元城的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为了生活而正在忙碌的人们。路边摊位旁卖力吆喝的小商小贩,喧嚣热闹的酒家饭馆,茶楼里传出的放肆笑骂声,行色匆匆的路人,墙边树下乘凉的老翁,头顶的赤日。对焦七而言,这些才是他更为熟悉的生活的模样,纷乱忙碌中却又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安详与平和,所有人都在沿着他们自己生活的轨迹按部就班地不断前进。

作为一座拥有上万年悠久历史的城市,归元城坐镇大陆的中心,说是整个世界的核心也毫不为过。它的规模是七禽城的数倍,因为依山傍水的优越地理环境,它并未遭受过太多战乱的侵扰,因此城中很多古老的建筑都得以留存了下来。这也是归元城内的建筑多数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原因,因为它们中的大部分早已有了些年头,都是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骨头”,不过这同样也从侧面体现出了归元城深厚的历史底蕴。归元城作为大陆中心的独特地位使得来自东南西北各个种族的风俗文化也随着时间在这里不断交流融汇,它们互相碰撞,互相学习,让归元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宽容博大的气质。

而正是这种宽容博大的气质使得归元城的商业显得更为生机勃勃,街边的商铺比起七禽城还要昌盛繁荣不少。焦七路过街边的一家珠宝铺,只是随意向里望了一眼,里面根本数不清的稀罕玩意儿差点没把焦七的眼睛给闪瞎了,琳琅满目。而路旁来自五湖四海各式各样的珍馐美食则是更是不用说,无论是焦七念念不忘,热辣过瘾的大漠烧烤,还是工艺精细巧妙,甜糯酥脆的糕饼点心,亦或是从江中刚刚运回,肥美醉人的河海时鲜,样样都是直戳焦七的心底。焦七恨不得把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店铺都尝个遍,可是此时此刻,焦七却是心如死灰。因为这时焦七才发现自己最为致命的弱点——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归元城中通行的货币和焦七在平沙城内的并无区别,还是主要以金银为主。

自从焦七离开平沙城后,他还从来没有为食宿的问题担过心。先前和焦二住在一起时,每天都有专人按时送来三餐。如果吃的不开心,还可以带上焦八和木浦一起出去胡吃海喝一顿,反正有木浦替他买单,他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付钱买单这种麻烦的事情。

而在更早之前,他还在通路客栈做伙计时,因为干的是包吃包住的杂活,所以工钱也没多少,每个月只有几两碎银,不过好在焦七也没有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当现实横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这归元城内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几两碎银估计只够他在这街上勉强吃个两顿,更别提他离开平沙城时什么都没有带,现在口袋中是空空如也。

也许是因为离开平沙城后,一切都突然变得太过惬意美好,好到让焦七都忘记了生活原本的模样。如今焦二和木浦都不在他的身边,焦七他空有一颗吃货的心,却因为身无分文,连进店看一看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只好落寞地路过一排排繁华热闹香气四溢的摊铺。

焦七觉得自己被生活再度打回了原形,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平沙城,回到了他独身一人时的模样。

“所以现在又变成只剩我一个人了么?”焦七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漫无目的的向前,不知不觉一路走到了归元城的南堤。焦七直到听到“哗哗”的声响才回过神来,一条自西向东奔腾的汹涌江水出现在焦七的面前,宽广无边的江面中浪头此起彼伏,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千万条银蛇在江水中翻滚舞动。

从远处望去,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渺小的像是一片片单薄的落叶,而船上的人更是连看都看不清,简直就是落叶上的一只蚂蚁。这是在荒芜大漠中活到现在的焦七生平第一次见到江水,他望着眼前这番壮丽的景象,被震撼得讲不出话来,刚才心中那点失落惆怅的心情瞬间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大自然满满的赞叹与敬畏之情。

这时,焦七看见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孤零零地坐在离江岸不远的地方,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可人儿小姑娘!

焦七卧床不起的那段时间里,小姑娘隔三差五地就会顶替五老先生端药或是送饭过来,只是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焦七到现在都还没有认真地瞧过她。难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让焦七可以有这么长的时间仔细地观察她。

小姑娘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注视着她的焦七,她此时正眼神涣散地面朝江心,一个人默默望着涛水发着呆。她仍是穿着那身水蓝色的斜襟素袍,齐耳的短发在江风的吹拂下缓缓地飘动,小巧稚嫩的脸上却写满了和她年龄不相衬符的大大忧愁,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烦心的事儿。

焦七站在后面,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走上前去。

正当焦七还在犹豫时,小姑娘却刚好起身准备离开。慌乱间焦七在转身走掉和上前打招呼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只得停在原地手足无措。转身后的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焦七,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对焦七说道:“你现在已经好了么?”

焦七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第一次的交谈竟然会以这样尴尬的方式开场,他局促地回到小姑娘:“恩,我已经没事了,可是焦八它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小姑娘向他靠了过来,把脸贴上前,睁大了眼睛,用像看珍稀保护动物一样的眼神仔细地瞧了瞧焦七的脸,问道:“是么,可是你的脸看上去还是有一点红欸。“

焦七只觉得一阵清风夹杂着淡淡的香味朝着他吹了过来,自己的心脏也随之飞快地跳动起来,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小姑娘见焦七站在那里光是发愣,没有反应,便退回了身子,接着问焦七:”焦八,是那只小狗的名字么?”

看到小姑娘离他远了点,焦七的心跳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连忙点头说道:“恩恩,是的。”

小姑娘闻言眉毛一挑:“这个名字还真是有点奇怪。“

然后她又向边上迈了一步,侧身朝焦七伸出了右手:”对了,我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呢,我叫瑶瑶,暂时寄住在五老先生这里。你叫什么,为什么也住到五老先生这里来?”

“我叫焦七,我是被别人带到归元城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住到五老先生家里。”焦七的手心都是汗,右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在裤子的侧边抹了抹才再伸了出去。

“哈?看来不光是小狗的名字奇怪,连你也是一个怪人,所以你其实是焦八的哥哥么?”瑶瑶丝毫不介意焦七的动作,反而是对焦七说的话更感兴趣,故意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焦七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当初他给小狗起名叫焦八时,“葫芦人”的眼角会止不住地抽搐。原来他不光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而且还顺带捎上了“葫芦人”。

“不......不是,我是人。”急于解释的焦七给出了这种弱智一般的回答。

瑶瑶再次被他局促的模样给逗笑,也不再问关于他名字的问题,两人并肩一起向上灵院的方向往回走。

如果木浦此时在旁边的话,肯定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此刻的焦七到底是有多么的不正常。在七禽城时,焦七一出住所就会变身为一条撒欢的野狗,满城狂奔寻找所有能吃的东西,那股劲头连焦八都自愧不如,更要命的是走在路上时,焦七的弱智问题是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木浦最烦他就是这一点。然而此刻焦七站在瑶瑶的身旁,走得不急不缓,全程一声不吭,老实的像是一个小媳妇儿。瑶瑶偶尔问他两句话,他回答起来连舌头都会打结,真真是应了他“娇妻”的这个名字。

瑶瑶和焦七两人一路断断续续地问答,聊得十分开心,不知不见间又再度回到了焦七来时路过的街道。此时距离焦七从上灵院出来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天色虽然尚早,可街边的小吃摊位都早已搭了起来,各式各样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不断地撩拨着焦七这个吃货的胃。

焦七极力想要在瑶瑶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妄图强行压住肠胃的蠕动,可是纵然焦七百般忍耐,最终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瑶瑶循着这股声音四处寻找,低头才发现源头原来是焦七的肚子,她又抬起头看看焦七,满面笑容地说道:“这里我最熟了,我知道哪家店最好吃,你跟我来。”说着就拉起焦七的手向前直奔。

跟着瑶瑶向前跑去的焦七根本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只觉得宛若梦境一般。他身边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更离谱的是四周的空中莫名地开始下起粉红色的小花,视线中的人和物也纷纷变成了慢动作,然而就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过得太快。

前行中的瑶瑶回头对他说了句什么,焦七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副笑靥如花的面容。

此时,回荡在焦七脑中的只有一个念头,“多么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眼前的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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