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轻点头,“武陵郡西北部,辰溪县又名辰阳县。”还很好心地补了一句:“东楚临王的封地。”陆承安瞬间坠入冰窟般,身体冰冷。天哪,他们都做了什么呀。想着早朝上,他也同其他人一般嘲笑那无知的县令。现在,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国无小事”呀。尤其那位临王楚瑾风,是当今东楚皇楚瑾霖的同母胞弟,极得东楚王信仼,赐宜阳、济、云夏、武陵四郡为封地,官拜镇北大将军,是个实打实的有实权的王爷。听说此人脾气火爆,嗜血残忍,真是个如疯子一般不折不扣的杀神。惹上这样一位,那边界一带…。陆承安都不敢往下再想下去,只得抬头询求父亲意见,“父亲…。”
陆承安还没说什么,坐于下首的陆清娴,突然施大礼一拜跪于地上,“祖父,娴儿想去江夏一带。”
陆老爷子还没发话,陆承安就急声打断,“胡闹,我不同意你去。即便真如我们所料,也有清轩在,你一个女孩子瞎凑什么热闹。”
倒是陆老爷平静温和,“娴儿,想去江夏做什么,若是担心清轩安危,我谴你清衍兄长前去寻找,可好?”
陆清娴既不劝慰发火的伯父,也不向走温柔功势路线的祖父妥协。只是冷清分析,“我不知道江夏一带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却知自己身为陆家人不能什么都不做。如今京都局势已诡异得很,祖父您年时已高,伯父身边又有诸事烦扰,确实需要有人在身边帮衬着,以便应对些许突发事件,清锋兄长是最好的人选。江夏一行需隐匿身份密行前往,方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好方便行事。而我几乎未曾在京都出现过,所以…”
“总之,我不准你去,不准就是不准…。”陆承安强硬打断。
“伯父,若是担心,我带上暗卫便是。”陆清娴无丝毫软化,反而态度更坚定。她又怎不懂伯父对自己的心疼。可是…哎…内心叹息一声,只得向着自己祖父,神色坚定,“祖父,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陆家袖手旁观,如何告慰先祖英魂。到时,我们恐怕只得以死谢罪,方可洗净心中悔恨。何况从开始陆家就没得选择,而娴儿亦没得选择。陆氏清娴不想退,亦不会退。”
言毕,屋内一片沉寂,气氛甚是凝重。片刻后,陆老爷子睁开紧闭的双眼,眸色中一片清冷绝决,“也罢。”然后,将陆清娴叫着身边,伸手将贴身收藏的玉佩赐于陆清娴,“娴儿,收好。出门一切小心,带上清风,清月。”
陆清娴看向手中印有龙纹的玉符节,顿时双眼微红,压于手上的重量好似加重,内心也无比沉重。这枚专使玉符节,本是皇族齐氏先祖授于陆氏先祖的。持此符节者,对外代表皇帝和国家,对内亦有“如朕亲临”的特权。后随着局势渐变,此玉符节渐渐失去本身作用,变成世人眼中一枚仅象征身份无上荣宠的皇赐之物。可是仅凭“如朕亲临”这四个字,亦可在关键时刻行使钦差特权:先斩后奏。想着祖父为自己的所思所虑,陆清娴哽咽,“祖父,放心。清娴定不辱陆家先祖清名。”
“娴儿,可还记得从一线阁下来,看到什么吗。”
“记得”陆清娴想到从揽车上下来,看到“问名”亭的另一面:两个字“初心。”
“娴儿,此一去,切莫忘记自己的初心。”陆老爷子叮嘱道。
“娴儿,不会忘,不敢忘。我姓陆,名清娴,小字:子芸。”
“好孩子,去吧。”
陆清娴收好自己的思绪,决然转身离去。她怎能不知,祖父这句“去吧”两个字,说得有多么沉重。这表示纷乱血色浮华中,陆家可能又会多个离魂之人。明知道路的尽头是黑火炼狱,她也想拼尽全力,义务反顾地飞蛾扑飞,即使最终结局是寂灭。或许有人看来,有些事不少一个她。可她看来,有些事却不得不有个她。所有人都可以退,但陆家不能退,而她陆清娴更不想退,或许她没有清轩兄长“安天下之乱事,救黎民于水火”之心,但她有着想守一个安定陆家的初心:她会瑾记她叫陆清娴。
陆承安只能无奈望着越走越远的人儿,身形消瘦,脊背却挺得笔直。那样清冷绝决的身影,这是第几次啦,他不忍想起,记忆中的他还是她,不由得地双眼迷离,“父亲,就这么放她走啦。”
“嘶”一声鸟儿长啸,陆老爷子抬头,就见一只青鸟展翅冲向遮住娇阳的乌云,像是誓要撕裂这长空中的暗黑幕布似的,“不放又如何,雏鸟长大啦,总要展翅高飞,搏击长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