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往咖啡里加了不少糖,用勺子轻轻搅拌杯子里的棕褐色液体,眼睛看着被搅动旋转的咖啡,并不抬眼看坐在对面的赵熙,向他问候起赵家人的近况。
赵熙均一一答了,七月抬起头直视着赵熙的眼睛,全程保持微笑听他说完,不时附和两句话,营造出一种轻松愉快的聊天氛围。赵熙感觉两个人如今就是两个坐在咖啡馆闲聊的普通朋友,按捺下心中泛起的酸涩,问起七月的近况。
七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轻轻皱起眉头,加了许多糖的咖啡入口仍是苦涩。其实七月不喜欢喝咖啡,平日手里拿着一杯冰咖啡去上班只是为了提神。七月刚到德国的那段时间需要倒时差,每天早上起来都感觉身心俱疲。
今天七月在路上收到电子邮件通知今天不用上班,还没有来得及开心上两秒钟就把咖啡洒到偶遇的赵熙身上了,跟赵熙走进咖啡店还是习惯性地点了一杯黑咖啡。
“我都不知道你会德语。”赵熙点的也是一杯纯黑咖啡,他没有加糖,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独有的香味在他口腔里弥漫。
“嗯,我会啊。”七月弯起眉眼回话,放下手里的勺子。
“那你现在是在德国……旅游?”赵熙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
“工作,唔……准确点说是工作培训。”七月抬手将一缕悬在唇边的头发挽起,一个简单的举动中包含无限风情,而她却不自知自己的风情无限,这才是最致命的性感。
“在这边还习惯吗?”赵熙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掩饰刚刚一瞬被撩拨起来的内心波动。
“还挺习惯的。不要光说我了,说说赵总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吧。”七月仍旧抬起眼睛直视赵熙的双眼,眼里带着三分笑意,言辞中的礼貌和距离感一如二人初识之时,但是却又有了些许变化。
“还是老样子。”赵熙垂下眼帘,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请求复合的话语咽下。他发现真的对七月了解不多,但是她却很了解自己。七月现在这种眼里带有三分笑意的神情几乎完完全全是赵熙对待初识的七月的眼神,也是最近他对待那些女人们的神情。不过七月现在眼里的笑意却是礼貌而疏离的,而不同于赵熙想要表示绅士的温柔。
他以为自己一直很努力地当好一个好男友、好未婚夫的角色,其实他只是在尽力对她好,同样的爱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而不是只对她一个人的好。
赵熙这些天来的颓废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很爱七月,只是因为他想不明白七月放弃他的理由,就仿佛忽然间被否定了整个人一般。一直事事做到最优的赵熙无法接受罢了。他当然是爱着七月的,只是远没有他认为的那般深爱。
两个人在咖啡馆门口道别分开,七月朝着与赵熙酒店相反的方向走,一直走到街道拐角处才长舒出一口气。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重遇赵熙。在德国的这段日子,七月的每天都过得简单而又单调,却又为这种单调的重复感到无比充实。
仿佛回到了高三那段时间,每天需要烦恼的只是如何安排吃饭洗澡跟做习题的时间,重复地做着类似的训练,心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无限向往。简单而有目标。
经过大学故意将自己藏匿到人群之中的阶段,大学毕业之后三四年的工作期间的迷茫阶段,以及差一点嫁入豪门接触到所谓上层圈子的阶段,七月的生活又回复了简单平凡。却是她一直想要的简单平凡,而不是每日碌碌无为的单调平庸。
七月低头拿出手机给雪岩卓瑶发消息说她在德国碰见了赵熙,抬起头正要往前继续走,却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七月先是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左拐进入一条小巷之后发现确实有人尾随自己。
七月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无数个念头:“难道是赵熙去而复返了?不对吧,他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啊,听说最近这一带有很多亚洲女孩子失踪的事情。亚洲女孩体型比较小,被人盯上可是不好逃脱啊。”上一个念头刚被打消,七月的脑子里就浮现了新的念头,越想越心慌。
七月在各条小巷里七拐八拐,希望可以甩掉跟在身后的人,不想却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七月几乎可以听见他喘息的声音。七月不管脚上穿着的高跟鞋,迈开步子跑起来,身后的人也跟着她跑起来了!
很不幸,电视剧里面在这种情节下一定会出现的状况也出现在七月身上——高跟鞋的跟断掉了。七月本身穿的就是一双细跟高跟鞋,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剧烈运动。七月刚好跑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胡同里,脚下的鞋跟就断裂了,她向前狠狠地摔倒了。
七月忍着剧痛,用手臂支撑起身子,低头查看膝盖上的伤势。膝盖摔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了皮,轻微地渗着血,伤口上沾了一些沙石,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是并不严重。伤得比较严重的是脚踝,鞋跟断掉的时候扭伤了,现在有些肿起。
身后的脚步声在距离不远处停下了,寂静的胡同里回荡着那个男人沉重喘息的声音。
七月将脚上完好的那只高跟鞋脱下,紧紧攥在手里,指节用力得有些泛白,心里打定主意在那个男人靠近的时候,狠狠一下将鞋跟拍进他的眼睛里面。
那个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七月的用意,稍微走近了一些在稍近处停下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七月可以感觉到身下的石子路面由于太阳的照耀逐渐地升温。
七月的腿开始发麻,她无法得知那个男人的用意,想要先站起身。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高跟鞋,用手掌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身后的男人见七月有所动作,迈开大步两步就走到了七月身边,在她挣扎着要站起即将摔倒之时扶住了她。
七月原本试一下自己能不能站起,看对方如何动作再做决定,没有想到站起之后一个重心不稳摔到了那个男子怀里。七月扬起手才发现手上没有拿着高跟鞋,中途改为了肘击,即将击中之时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七月一时没有收住动作,脱口而出:“陆翊!”
陆翊被重重击中,却没有后退半步,依然扶着七月,嘴里嘟囔着:“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我真的差点被你吓死。”七月想挣脱陆翊的怀抱靠自己单腿站立,不料却被他打横抱起。
“之前出差到这边都让你去机场接我,我想着差不多认得路了我就自己过来了。在出租车上就看到你从咖啡馆走出来了,我就想下车跟在你后面给你一个惊喜啊。”陆翊工作室渐渐筹备起来,因为跟一个德国同学有合作,不时会到德国向他取经,跟七月有不少碰面机会。
七月在异国人生地不熟,而时不时能在德国见到陆翊,让这二人之间越发熟稔。但是七月对于这种略显亲密的姿势仍然感到有些别扭,在陆翊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你扭到脚了不是。我带你去医院。”陆翊竖起眉毛,双手用力,将七月双脚抬得离地面更远一些,不让七月的脚有沾地的机会。
“去什么医院,我在这边看病很贵的。”七月的力气却出乎陆翊意料的大,挣扎一番之后从他怀里脱出,轻轻地跳落地面,单脚站着,有些站立不稳。
“我害你受伤的,我负责。”陆翊抓住七月的手腕。
七月却反握住陆翊的手腕作为保持平衡的支撑点,勉强站稳,说:“不用了,回去公寓里面涂点药酒就行。”七月的注意力从自己脚上转移到四周,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陆翊还想说什么,却被七月蓦然惊呼出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