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惶然……
脚下的步子又开始迈开……
*
以她们飞奔的速度，不消一刻便出了将军府。
刚到大街上，殇陌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收了脚步，惶然的立在那，不再前行。
大街上，比肩继踵的人群，占据了整条大街，她一时竟找不到融入人群的立脚之处。
从老到少的人群，每个都如他们一样在街上拼命的惊慌逃窜着，那种肃杀的气氛就如同被地狱使者追赶着一般。。
人与人之间近乎没有罅隙，时不时出现人踩人的惨案。
一个个逃窜的人飞奔着与她擦肩而过，踩过她的莲足。
不管被多大的力气撞击着，母亲拽着她的手却从未松懈分毫，如同拽着救命稻草一般，死紧死紧。
而她，手也缩得更紧，小掌不断的沁出汗水来，将怀里的人纳得更深，只恐那些疯狂的人群伤了他分毫。
“殇儿，不要愣着，往人群里挤！”母亲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怔忡的她朝人群里推去。
“母亲——母亲，我们出了这城要去哪？”她眼底全是迷茫和惊慌。甫一开口，浓厚的灰尘伴着人群难闻的汗臭味直窜入她嘴里，惹得一阵难耐的恶心。
十八年来，除却每年一度去寺庙祭祀的机会，她几乎从未有出过将军府一步，如今成了亡国之人，却要在祸乱中颠沛流离，这种天与地的转变让她一时实在无法接受。
“你不要多话，赶紧往前跑，先出了城再说。”.母亲头也不回的应她，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放慢，一张脸憋得通红，急促的喘息。
许是，肃杀的气氛太过压抑，都没人再继续吭声，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奔跑上。
母亲纤弱的身子一直使力的往人群细缝里钻，使出最大的力气拨开拥挤的人群，艰难的挤出了一条算不得路的缝来，“殇儿，快点！跟在我后面，别落下了！”
殇陌一时怔忡，脚步微顿，震慑于母亲那不屈的身影，往常纤弱的母亲，在此刻却是有着谁都无法比拟的坚毅。
她也仅仅只是怔了一秒钟的时间，脚下的步子飞似的重新迈开，在母亲的护佑下不再奔起来不再显得那么艰难。
现在这种紧急的时刻，再容不得她浪费任何一点时间来怔忡，那么一点时间，也许就关乎于他们的生命。
如同过了半个世纪一般，惶恐的他们终于赶在莗芷国的军队到来前逃到城门前。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蚂蚁出巢一般顷刻间涌出城门。
奔逃的每个人此时几乎都是同一个神色，噪杂的队伍顿时松懈下来，每个人皆事松了一口气。
亡国，对于他们小井市民来说也许比不上自己的生命来得更加重要。
生命终于没了威胁的时候，紧绷的心才会放松，还不会来悲切自己此刻已成了亡国奴。
*
城外远远不如城内来得繁华，今日也许是城外人烟最多的一天，却依旧是一幕掩不住的属于战争的萧条。
奔出城外的队伍已作鸟兽般四散了去。
殇陌紧搂着弟弟的手已经酸涩生疼，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渐渐凸显出来。
母亲眼神环顾了一周，似乎在寻找接下来他们要落脚的地方。“来！你们再往前面走些距离，人少的地方才安全。”
说着，她轻推了下霓殇纤细的身子，示意着她赶紧朝前走，自己却依旧立在风中，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母亲，您还站着做什么？”
“殇儿，不要怕，也不要回头，母亲会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们离开！”母亲终于没能再忍住，面颊上淌下了一滴泪来，悲伤、绝望、凄凉，神色却仍旧坚毅不屈。
“母亲，您为何不一起走？我们一起走不好吗？”殇陌全身彻骨的寒冷，冰凉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她太了解母亲，一旦是母亲决定的事，任谁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但是——她依旧试图劝她。
失了国，散了家，失了父，她不想再失去她的任何一个亲人——她的母亲或者弟弟。
“母亲，您怎么了？您不要我们了吗？”小赤儿哽咽了下，嚎啕哭了起来，在殇陌的怀里挣扎着要去抱母亲。
“小赤儿，不许哭！”母亲血红的眼凌厉的瞪他，伸手欲帮他拭去脸上的泪水，手触到他软嫩的面颊时，母亲面上凝重的神色乍然缓和了许多，一股不舍和怜惜之情袭上心头，眼底却是浓到化不开的恨意，一股亡国丧家的恨意。
她深吸口气，将心绪微微调整，才哽咽着继续道：“小赤儿要跟父亲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来当大英雄、大将军，为我们幻国人报仇雪恨，战斗在最后一刻。”
“不要，我要母亲，我要母亲一起走！”小赤儿不依不饶在怀里挣扎得越加厉害了，一双小脚不停的蹬在殇陌的腿上，他年龄虽小，可是到了绝望的关头，爆发的力气却是不容小觑。
小赤儿的力气一次比一次来得大，殇陌只觉得大腿上的痛意来的越来越强烈，如同一根根粗重的棒子落在她身上一般，但是这些并不能说服她放手。
她只得紧紧咬住牙关，忍住痛意，却仍旧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
她怕他的倔强要伤了他，她担心她这一伸手，便会失去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