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持续的呛咳声从发黑的炕头上传出来,“水水……”是一个女孩十分低弱的声音,稍不用耳朵听准就听不清。
“啊要水!马上!”本在旁边破藤蔓椅子上补衣服的妇人一慌张扎了手指一下,还来不及叫疼,立马到桌子旁,倒了碗水过来,小心的扶起了炕上的女孩。
咕噜……
女孩咽了下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迷茫,直直的看着正半抱着自己的夫人,见妇人眼眶旁流出的眼泪,伸出手轻轻的拭掉,柔声唤道:“娘。”
可就在这一瞬间,女孩的眼神瞬间发直,伸出去的瘦弱胳膊固定在了半空中,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忽然呈现出了好多好多的画面,那跟眼下自己待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那是地铁,是车水马龙,是高楼大厦……
那是客户,是办公室,是电梯……
不!
坠落!
失重的感觉瞬间抓住了女孩的整颗心,身体在这个时候变得紧绷,她的眼睛瞪的更大,吃惊的神色撑开了她的嘴唇。
那一幕幕画面不断上映,重复,折磨着她刚刚苏醒的意识。
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挤掉了先前的记忆。
她是谁?
“蔓儿!你怎么了啊?”面前的妇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这下又像是不要钱一样流出了眼泪,使劲摇着女孩的身子。
女孩歪着头,眼睛一点不眨的看着妇人,陌生又熟悉,想要像刚才那样唤面前的女人“娘”,可嘴上就像是被胶带粘了一样,说不出口。
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急急的敲打声,妇人一慌回过头,连忙叫了声:“娘!你咋来了。”
可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劲,立马捂住了嘴,急忙辩解道:“娘您别误会,我这只是……”
“只是个屁啊!你说你这留了一病蹄子干什么,又不能干活,留着还费口粮,要听我说啊,就卖给那王富贵做童养媳,咱们还能凑个媳妇钱给东哥儿哦不华哥儿也一样嘛。”赵淑芬顿了一下,看了眼陈碧的脸色。
“娘,蔓儿还生着病呢,您这些事过会儿再说吧。”陈碧也不敢说什么重话,只能劝着赵淑芬先走,要不然这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哎哟!我说你这婆娘!”赵淑芬声音顿时就大了起来,那语气就是天大地天她是老大的意思,“叫你送出去还错了吗!这病蹄子要是送给了王富贵还会有啥病,立马就好了。难不成你还想留着花银子给这小蹄子救命,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娘我……”陈碧还想说什么,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钱前段时间都给了自己的老母亲,这要是真跟自己婆婆撕破脸,那蔓儿这病,“我求你了,蔓儿还小,那王富贵都快五十岁了,这哪是回事啊!”
“我说行就行!再说这死丫头明年就及笄了,洞房什么的我也跟那边商量好了,等着丫头岁数到了才办事的。”这语气好似天赐了一般,都是她好心考虑周到了,而这陈碧还不领情。
“娘!”陈碧直接跪在了地上,在这个时候她只能低头,她不信自己这婆婆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蔓儿还是个孩子!”
“你还给我顶上了是不是!”赵淑芬可没感受到陈碧的半分求饶,只觉得这婆娘今儿格外的不省心,回身就要拿着扫帚来打陈碧,双目圆睁,“我就不信今天还被你给压住了!”
说着,赵淑芬手上的扫帚要朝陈碧打了去,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东西摔碎的声音。
赵淑芬立马浑身一个激灵,耳尖的她自然晓得是什么东西碎了,也顾不得要打陈碧,张口就骂:“谁给老子把碗给摔碎了?那可是金贵的东西!”
一声弱弱的声音从炕那边传了来,“奶,是我。”
赵淑芬怒气冲冲的就要过去打人,可一见蔓儿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差一点就叫出了“鬼”字,硬生生的把口边那口水给咽了回去,差点给呛着。
“你这死丫头,竟然还敢摔破碗,看我今天不把你给打死!”说着话,赵淑芬就已经挽起了袖子,伸手就要往蔓儿的脸上掐去。
“奶,你弄坏了我的脸,万一那王富贵抠银子怎么办?”
一听银子,赵淑芬瞬间变了脸色,张开了嘴,问道:“你说啥,啥银子。”
路蔓儿抬起头,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话中有些天真的模样,问道:“王富贵不就是看着我这张脸,若是奶给弄坏了,可就卖不了好价钱了,十两银子可别一两都拿不到了。”
“你才一两都拿不到了。”话是这么说,赵淑芬还是收回了手,眼神试探的扫着路蔓儿,怎么都觉得这丫头这模样看上去怪怪的。
路蔓儿一笑,更是显得与往日不同。
本是跪在地上的陈碧在赵淑芬要打路蔓儿的时候就已经起身了,听着路蔓儿说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她愣愣的问着:“蔓儿,你这说啥话呢?”
该不会是发烧了,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吧?
不光是陈碧这么想,就连赵淑芬一时间也傻了。这死丫头之前可是死鸭子的咬紧,怎么这忽然之间……
怪不会真鬼上身了?
赵淑芬心上打着小鼓,这往日里她可是最信奉这些鬼神的,她侧着眼睛认真瞧着路蔓儿,可被盯着的路蔓儿面上却是不变的微笑。
真奇怪。
可陈碧心上却是着急了,连连唤道:“蔓儿蔓儿,我是娘亲,你记得吗?”
见着陈碧这样,路蔓儿忽然笑了出来,甜甜的说着:“娘,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娘亲呀。只不过嘛。”路蔓儿顿了一下,将目光放在了站在一旁的赵淑芬身上,“虽然说奶嫌弃我这个孙女,可毕竟她也是我的奶嘛,我这做孙女的拿自己的卖身钱孝敬一下自己的奶,也是应该的事情。”
“蔓儿你……”陈碧一下慌张了起来,这蔓儿虽然说素日动特别明理懂事,但是却是特别倔,不然也就不会这么病怏怏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