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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徐朝颜懒懒的倚四方椅上,肤如凝脂眼含春水,雪白皓腕托着脸望着窗外,晚霞拖着最后一丝残影划过她的眼睑,只见她胳膊挽着粉色的软罗烟纱,一袭拖地牡丹烟罗软纱裙在身边散开,长发乌黑如瀑,乖巧地披在身后。她保持这个姿势浑然不动,整个人粉腻酥融娇艳欲滴。

徐朝颜感受身边的一切,枝丫上的蝉呜,温热的晚风。四方椅旁边的妆奁盒里,最上面那层摆着一支她最喜爱的点翠蝴蝶簪,记忆中这支簪子被她摔碎了,此时却好好的摆在那里。这一切这样的真实,而记忆中的一辈子倒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灰暗的梦。梦醒了,她从二十八岁,回到十三岁,刚刚从邺城老家被接回京都的第二天。

“大小姐,奴婢把晚膳摆好了。”婢子挽情提着三彩琉璃灯,将帘子掀起,缓缓走进来借火把屋里的灯点起。

刹那,一室通明。

徐朝颜愣愣的回过头,隔世再见,朦胧的光晕映在挽情身上,水灵灵的大眼正望着自己。十五模样的少女梳着单髻,余下的头发乖顺的垂在肩上。

望着脸上脂粉未施,气质美好一点都不像婢子的挽情,徐朝颜身体涌出一股愤怒与恨意。心里暗恨,好一朵装白莲花的贱婢。上辈子她猪油蒙了心,把一个卑贱的丫头视若亲姐妹,倍加信任。

“大小姐,猜猜晚膳夫人为你准备了什么?”挽情美目微转,不等徐朝颜开口便道:“夫人特意让王麽麽做了最拿手的桃花蜜汁肉。这道菜是可是麽麽的拿手绝技,这桃花蜜汁肉得在春日里采了刚刚绽放的花朵,拿蜜糖腌好,再与肥瘦相当的五花肉用冰糖、酱油、料酒、秘制香料袋和水慢慢焖至汤稠肉烂,待出锅时,淋上腌制好的桃花蜜汁,便成了。”

“在邺城老家时,便听祖母说这府里最好吃的便是一道桃花蜜汁肉。如果有一盘在膳食里,她老人家能吃五碗白米饭……没想到我倒是有口服,夫人有心了。”徐朝颜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挽情,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远了,夫人并不是她的生母。

徐朝颜的生母,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嫡女,手握大魏天下大半兵权的齐国公唯一的女儿。徐朝颜的爹本是破落的书生,却文采斐然满腹经纶,三元及第被圣上钦点为状元。齐国公府上的贵女和惊艳才绝的状元,好似话本里才有的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贵女对状元郎一见倾心。

齐国公无论多么权势煊赫,也救不了生孩子难产的女儿。新帝继位,齐国公更是被新帝猜忌不喜,明明天下大平,却被新帝派去镇守庸文关,若无昭令,不得擅自离开。齐国公刚领旨谢恩,徐朝颜尚在襁褓不满周岁,状元郎便再娶宰相千金,自此官路入仕便官路亨通,从一个小小翰林编修扶摇直上,直至当朝太尉。

而她徐朝颜,自小爹不疼没有娘,被送往邺城由祖母抚养。

邺城是她父亲的祖籍,遥远的徐府老家的则在邺城,连门庭若市的京都徐太尉府千分之一都不及不上。徐府老家隔壁的商人女六岁,请先生启蒙。祖母说,女孩子往后嫁人总要学会掌家,就不要学柔柔弱弱的小姐习字画画。学掌家,要学便从最细最小的那只绣花针、一个馒头多少铜板开始,往后掌家可不能让刁奴欺负。她便开始学如何掌家,跟着祖母的贴身麽麽,傻愣愣的在邺城扑蝶糊纸鸢。一直到十三岁,徐太尉突然想起她的嫡长女好像到了考女学的年纪,她却连字也识不了几个。

挽情穿着府里大丫头统一制的暗青色罩衣到腰上,深蓝色的百褶长裙恰好垂在脚边,堪堪露出半只做工精美的绣鞋。徐朝颜的目光停在到挽情手上,只见青葱般白嫩十指从袖摆探出,轻扣在腹上。

挽情不自在的缩了缩手指,附和道:“夫人常年念着小姐,派人去邺城接了多次,老夫人都舍不得您。现在好了,小姐终于回来了,夫人别提有多高兴。把府里做菜做的最好的王麼麼调拨到小姐的小厨房,以后想什么时候吃,婢子就去让麽麽给做来。小姐,快去用膳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朝颜看见那一双白玉般好看的双手,乎的邪火上冒。倒底不是真的十三岁的小姑娘,按耐住心里的不忿,她从四方椅上起身,笑道:“这几天倒是辛苦挽情姑娘了,夫人把自己用的最得心的丫头给我,定十分不习惯吧。再说挽情姑娘你一双玉手,平时只为夫人磨墨添香,到我这里倒成了粗使丫头。”

“小姐折煞了奴婢,能服侍大小姐是奴婢的服气。”挽情虽然只是丫鬟,却比那些小世家小姐还要优秀。这种大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自小便是人堆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模样好的长,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跟着府里的小姐一起教养,琴棋书画,礼仪经典一样不落的学。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也一点不显,哪怕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刚从乡下来的丫头,也只是更加谦恭:“夫人吩咐把宫里赏的老参炖了八宝鸭,从今晚开始就用小火煨到明早,早膳正好。小姐明早哺食的时候可得多吃一些,那老参可是好东西,补气提神。”

徐朝颜的双眼忽的一亮,好似想到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那老参可真是顶好的补品,那二妹妹可有?明日你把这道老参八宝鸭带到二妹妹的桢月阁,我去与二妹妹一同用膳,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我的二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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