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轩,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跟姐姐说说好不好,姐姐想多了解了解你。”
明月拉着君懿轩坐下,眼神望着懿轩很是温柔。
君懿轩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么多年的片段。
“我不知从哪里来,自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住在一家庙堂,那个救我的师父说,我是被人遗弃在庙门之外的……。”
君懿轩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在讲与他无关的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天天空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师父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出去看的时候,门外只有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是刚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的我。
师父救了我,让我住在庙堂,可是不久之后,师父就去世了。我在庙堂里待了七年,庙堂里的主持也待我很好。可是,我身边的人不喜欢我,他们认为是我来路不明,祸罪缠身,是我克死了师父。
主持在的时候,他们会帮我盛饭,会帮我洗衣,会和我玩。可是主持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在我的饭里放土,在我洗澡的时候,偷偷的把我衣服拿走,他们捉弄我,戏耍我。再后来,他们就陷害我,想把我赶出庙堂。
我曾把这些事情告诉过主持,可是那些人很厉害,他们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还故意诬陷是我害了他们。单凭我一人之言,主持怎会信我,而终于在我七岁快要过年的时候,我被从寺庙里赶了出来。”
明月一时心酸,君懿轩却一直都是一个样子。
“那你后来是怎么活下去的,你还那么小,如何在这尘世度日?”
君懿轩斜侃一笑。“人人都说,命贱的人往往死不了。或许,我就是那一类人。”
“洛邑很繁华,繁华的街道,繁华的人们。洛邑的风景也很好,大漠塞外,总是装着很多人的英雄豪气。但是……我对洛邑的感觉,姐姐知道是什么吗?”
君懿轩偏头问向明月,明月觉得懿轩未说出口的话,大抵不是对洛邑有怎样的赞誉和眷恋。
“我对洛邑的感觉是,这里被分化成了两个世界,而我在仅难看见的光明里艰难的呼吸。我的生活和洛邑的乞丐在一起,以天为被,地为床。我们在生活的最底层,衣衫褴褛,嗟来之食,可是,你能说,我们没有食过山珍海味吗?不是,我们只是在与其他人吃到的途径不同。
我几乎没有出过寺庙,万幸当我被赶出去的时候,我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绝望的等死。世间最好的人不是由别人来决定的,是由你自己去发现的。对我而言,那些把我当孩子一般去宠爱去疼爱的乞丐,就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们吃的肮脏,他们穿的破烂,可他们没有怨天尤人,说什么贫者不受嗟来之食,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有的人在这世上活下去是多么艰难。
你看街上那些人来人往的公子姑娘,各个穿金戴银,腰饰佩玉,他们可曾施舍过那些乞丐一文钱?没有,他们只会嫌那些人在他身边脏了他的空气,他们怕一弯腰就会掉了他们的身份。洛邑繁华,是因为这些看起来繁华的人们,可是,这就是人们看到的真相吗?
富贵人家的子弟,总是不知人间疾苦。我们艰辛的活着,却成为他们眼中的像狗一样残喘。于是,他们一伙人和我们这些乞丐闹着玩玩……。最多失手打死了人,也只当是寻常之事,哪有什么以命抵命,只是,我们人命卑贱而已。”
君懿轩的一番话,仿佛让明月陷入一道漩涡。
有时,明月不得不怀疑,眼前的懿轩真的只有十几岁吗?这样的话分明只有久经世事的人才能说得出来,这样讽刺,犀利的言语竟然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当中说出来这么让人无法反驳,未料想到,懿轩竟然将这世上的黑暗和腐朽看的如此透彻。
明月能看出君懿轩控制之下的眼神波动,那样的眼神里没有对自己往事经历的悲悯,倒是充满了极大的嘲讽和嗤笑。
明月只是庆幸,幸好懿轩没有对这尘世充满了悲观和厌恶,幸好,懿轩没有在这样的生活中消沉和凄怆。
他只是比其他的同龄人懂得更多,他只是对其他人有着难以消失的防备和警戒而已。
年少,少不更事,和深谙世故,却不世故,比起来,好像永远都是难以抉择却又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事情,懿轩这样的想法只要保护的了自己不伤害他人就行,这些不能改变的经历就让它在懿轩的生活里被时时刻刻谨记,不忘却,也不消失。
“懿轩,你说的话姐姐听到了,姐姐只是想跟你说,上天不是公平的,可是上天却是会让人有机会的,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比如说我们的出身,比如说我们的过去……。”明月的声音很是舒缓,正好安抚了君懿轩那颗充满了尖刺的心。
“我们能做的,是不要让过去的事情主导了你以后的生活,你的经历应该是让人成长的,姐姐相信,世上的人不都是你看到的那样,一定还有很多的你不知道善良的人,值得你去发现,有很多很美好的未知的事情值得你去经历。
懿轩,答应姐姐,不要被一些不好的人和事去影响了你以后的生活好不好?”
君懿轩怔住,姐姐看出他的心思了吗?他那压在心底对世人的痛恨,被他牢牢锁在心里的消沉全都被姐姐看穿了吗?
他还以为他的这些想法只是被上了锁,他只需要记得没关系,没想到姐姐会认为他一直有这样的思想,会影响到他以后的生活,他的姐姐当真是个聪慧独特的女子。
“姐姐说的是,懿轩记住了。”
听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明月笑着摸了摸懿轩的头,懿轩脸上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