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笑，说道：“十五年前，母亲到了泽越，那个时候，生下一对龙凤胎，你也就比我早生片刻而已，实际上，我们是差不多大的。”
“然后呢？”颜竹黎急忙问道。
“可谁料回到泽越国，泽越的大皇子，也就是现任泽越帝莫宇扬言，要父亲将母亲和你我杀了，父亲不肯，因你我尚小，便欲避让，莫宇却带人追捕他们，不容他们离开，而洛都的皇帝更是带了人亲自追过来。血骷髅见势单力弱，便索性转了方向，全去投奔莫宇了。”
颜竹黎眸色渐冷。
一对带着襁褓中婴儿的夫妇，就算武功了得，局限性也太强了，被三方强势人马围攻，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欺老虐幼的东西！颜竹黎紧紧握住拳头，眼中充满了恨意。
“那一场战争可谓激烈，最终，父母坠落山崖，好在落崖前，母亲曾运用计谋逃出断肠崖地带，遇到我义父宫大人，也就是血骷髅的一位高手，便将我们托付给了他。至于你，母亲托给了当时在场的一名丫鬟，让她带你离开，越远越好。因为义父身在血骷髅，一举一动都必须严谨防范，多一个孩子不打紧，可多两个就令人怀疑了。”
颜竹黎恍然大悟。
“义父说，大凡做大事者，都必须做出勇于常人的牺牲，我便牺牲了我的一张脸。当时血骷髅归月宇掌管，他很精明，为了不让他发现一丝端倪，我只能自毁容颜，彻底断掉他的疑心。”男人轻叹一声。
颜竹黎的前世也是在这样的生涯中成长起来的，所以，他能够理解。
楚冷夜一直站在一旁，以一种质疑的眼神打量这个男人，慕月铃生的竟会是龙凤胎？原本，她留有女儿的事便已经很令人惊讶了，再多个儿子……委实难令人接受，何况这儿子还没有任何东西来证明他自己的身份。
光凭一张被烧毁的脸和几句话吗？
“你叫什么名字？”楚冷夜斜步上前，有意无意地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颜竹黎面前。
看到他，男人所有的哀凄脸色敛了个干干净净，一瞬间化为平静，但他在血雨中杀出来的气势再配上那狰狞的烧疤，便显得格外冷凛了，“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姐姐问我，我才会说。”
虽然他过得艰难，可这些年，他却是逐渐掌控了血骷髅，就算是莫宇，也无法再撼动他在团中的地位。所以，他的心智并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高傲。
楚冷夜眸角一挑：“如果，我以你姐夫的身份问你呢？”
颜竹黎吃惊，伸手，猛掐一下他的手腕。
楚冷夜朝着她微微一笑。
男人却是一怔，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转，皱眉问道：“你和韩依晨退婚是为了我姐？”
“你说呢？退婚书在这。”楚冷夜再次将退婚书当作宝贝一样拿出来在他面前炫耀着。
男人看了一眼，嘴角微扬，瞥瞥有些不自在的颜竹黎，低声道：“那就好。你若敢背叛她，我不会放过你！虽然你是摄政王，可我不怕你。”
楚冷夜脸色一冷：“是吗？口气倒不小，来，我让你三招！”
刚才过招，他对这男人的手法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这是他在战场多年修炼出来的火眼金睛。
男人一喜，手腕一挥，锦带脱手飞出，朝楚冷夜袭去，楚冷夜站立不动，恍若未闻。
颜竹黎倒不怎么担心他，站在一旁观战。
说实话，这男人虽然长相有些出乎意料，声音也不是童音，而是十分成熟粗犷，怕是因为与他这些年的经历有关，但偶尔的神情与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孩子气，到底才十五岁。
两人出手都是飞快，很快纠缠到一起，又迅速分离。
十几招过，楚冷夜眸中精光大闪，脚步轻点，已然近身，右腕一翻，猛地扼住男人的腰肢，往地上一掼，熟练的摔跤手法。
男人猝不及防，被他扔在地上，立刻站起，双手放在身后，冲黑暗中摇了几摇，示意贴身亲信们别冲动地闯进来，自己则冲着颜竹黎“哇哇”大叫起来：“姐，他欺负我！”
颜竹黎含笑上前，伸手扶起他，问道：“弟弟，你叫什么？”
“宫霖。原本叫莫泉霖，姐姐叫莫泉凰。”宫霖横了楚冷夜一眼，心中却又不得不叹服，好在，血骷髅还没有像楚冷夜这样厉害的人。
“莫泉凰么，”颜竹黎轻轻一笑，“有个‘凰’字，不错。不过，莫泉，不喜欢。”
谁叫那惹人厌的凌皇子叫莫泉凌了！
“姐姐，你来这是要查什么？”宫霖一本正经地问，同时低头，将那张人皮面具摸索着戴上。
颜竹黎这才想到正事，问他：“去年在皇兴寺，是谁买的凶要杀我？”
她一面等回答，一面从袖中取出楚冷夜给她的那一页残卷，目光再一次落在残卷上那三个令人憎恨的字上，心思沉到了谷底。
“凌皇子。”宫霖毫不避讳地说道，“莫泉凌。”
“他？”楚冷夜与颜竹黎同时质问出声。
“是他。”宫霖一脸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他是泽越国下任太子，自然也掌管血骷髅，不过，而今的泽越皇室在我们这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了。”
去年，他在洛都，只为想整点乱子让那害了父母的天洛皇帝尝尝担惊受怕的滋味。而凌皇子也在那时过来调的兵，他听说只是名天洛千金，并没在意，所以才铸下此错。
想到这，宫霖一脸悔色，差一点，他便成了弑姐帮凶了！
楚冷夜不语，脸色却很难看，颜竹黎了然一笑，低声提醒楚冷夜：“那天在皇兴寺，我刺伤了他，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对于颜竹黎认出莫泉凌就是血影，他忍不住赞叹道：“阿黎，你不是人吧？”
颜竹黎被他突然的这句话吓了一跳，眼光本能地躲闪开，声音也滞在喉咙中。
她不是人，前世死过一次的她真的不是人！
楚冷夜已笑笑道：“你呀，就像神仙一样，什么都看得出来，真不知那颗七巧玲珑心怎么长的。”
听他说出后面的话来，颜竹黎心头才略略一松，撇撇嘴，转移开话题：“是他也不奇怪了，他那天回去后就失踪了吧？必定是联系血骷髅去了！”
楚冷夜浓眉紧皱，如果是他，当真说得过去。
只是，没想到阿黎饶过他一命后，他竟然还这般不知进退！委实不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他了。
“哦？姐姐，你认识凌皇子？”宫霖十分好奇。
莫泉凌不在泽越这段时间，他也有派人查探过他的下落，只知他在天洛，却不知道在哪里，对方，似乎被一股极大的力量保护起来了。
“嗯，他那时是在我们身边。”颜竹黎简短地答道，“不过，他和我不和。”
宫霖眉目一冷：“是吗？他竟然敢记住雇凶杀害姐姐，不可饶恕！我也不会善罢干休！”
楚冷夜紧抿薄唇，脸色也如他一般沉冷，如果血影当真记仇、蛮不讲理，那他也不必客气。
颜竹黎此时眼光再一次注视在右手紧紧攥着的纸上，凤眸微眯，目光射向宫霖：“这上面说的事，你知不知道？”
宫霖探过脑袋，轻轻一瞥，脸色大变，迅速将残卷抢了过去，再度读了一遍，眉头高高蹙起：“是她？”
颜竹黎的眼光移到卷末，那里标记着时间，天洛569年。
正文上则写了两行话：天洛国公慕府慕氏容娇，年十七，雇凶弑姐，其姐慕月铃，慕府嫡长千金。
宫霖怒了，狠狠攥紧那张纸，朝着幽黑处看去：“慕榕娇，她竟也起这歹毒心思！”
虽然他不常住在天洛，可却对天洛的人事十分了解。
楚冷夜此时也万分震惊地说道：“舅母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其实，也并不意外，是不是？”颜竹黎有些讥讽地笑出声。
那个泼辣强势的女人，眼中容不得对她不利的人，依她的脾气，对于容不得的人行杀戮之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的母亲慕月铃天姿聪颖，才貌双全，身份更是甩她三条街，万千宠爱集一身，惹她忌妒也是常理之中。
楚冷夜脸色沉暗，拳头紧紧捏着，他承认，颜竹黎的话说得有道理。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宫霖继续补充道：“你们看，这是天洛569年的事，推算一下，母亲那年也才满十七不久，血骷髅派出去的杀手必是没有伤到她，可又是怎么被她察觉的呢？血骷髅也许并非最厉害的，可却是最骁战的，不到死不罢休！”
颜竹黎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那个时候，父亲在什么地方？”
宫霖眼前也是一亮，询着记忆答道：“父亲那时正在血骷髅。十几年前，军团完全由皇室掌控，领导者也都是皇家子弟。父亲莫无夜是泽越天才，军团正由他打理着。”
“那么，也就是说，父亲认识母亲，便是这次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