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眉，点朱唇，薄粉略施，胭脂淡扫，一头青丝高挽，一袭鲜艳的红明得耀眼，纤腰束素，步摇轻晃，说不出的妩媚动人，道不尽的风情万种。
云舒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显得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
曾经无数次，她幻想过自己出嫁的样子，凤冠霞帔，满目娇羞，有爹爹和哥哥的祝福和陪伴，有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男子对自己伸出手，然后牵着自己走过一辈子，那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时刻了。可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却没有一点喜悦之意，爹爹恐怕是满心愧疚，哥哥却是连婚礼都赶不及参加，努力的弯起嘴角，却只勾出一丝苦涩。
错了吗？只为了能避免进宫，便毫不犹豫的答应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景王，那个坊间传为风流成性、只喜欢游山玩水远避朝堂的景王，这样的选择，自己会后悔吗？
“舒儿真是漂亮。”梅玉霜一边给云舒梳头一边夸道。
看着梅玉霜将最后一根簪子插到头上，云舒微微苦笑，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吗？
“老爷。”听到荷蕊的声音，梅玉霜回过头，便看见云业站在门口。
云业对梅玉霜问道：“怎么样了？”
梅玉霜笑着应道：“都准备好了。”
云业点点头：“那就好。”
一时无话，气氛有点沉默，一旁的宋若菁上前拉着梅玉霜道：“娘，舒儿妹妹出嫁，姨父肯定有好多话要交代的，我们去看看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可是礼部侍郎千金和景王的大婚，可不能马虎了。”
“呵呵，对对，你看我，都忘了还有这茬儿了。那姐夫，你们先说说话，我去外面看看。”说着便带了宋若菁、荷蕊还有房里一些丫鬟出去了。
云业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女儿，确实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美，却少了点最重要的东西——幸福，这个女子浑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跟以往一样的淡然，却没有了那份洒脱，眉目间沉甸甸的，不知是对命运的妥协，还是不甘和怨恨。
“舒儿……”
云舒站起身，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在过去16年的时间里，给了自己最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宠溺，让自己在最包容的环境里长大，而现在，他要将自己亲手交给另一个男人，在如此不得已的情况下，在自己的坚持下，这种托付更多的是不放心和愧疚吧。
云舒看着云业眼中的不舍与愧疚，微微一笑：“爹爹，舒儿今天好看吗？”
云业强忍住心酸，笑着点头：“嗯，好看，舒儿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云舒眼珠一转，歪着头问道：“那，跟娘亲相比呢？”
云业微微愣了愣，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嗯，跟你娘亲一样好看。”
云舒眼中的笑意也变得温柔而宽容，她走上前，轻轻地靠进云业怀里，闭上了眼睛，良久才轻声道：“爹爹，不要难过，不要愧疚，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和娘亲。”
“舒儿……”
“爹爹，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舒儿自己的选择，与其进宫，舒儿宁愿嫁给景王，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爱不爱我，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希望，可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有空了可以回来看看爹爹和哥哥，这样就够了。”
“舒儿，你……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想到云舒可能就此毁了一生，再无幸福可言，云业就觉得心疼的难以忍受。
云舒从云业怀里退出来，拉住他的手，认真地道：“爹爹，我知道，爹爹也是不得已，况且，嫁给景王，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景王醉心山水，不会卷入皇权争斗，这样，舒儿至少还可以平凡的生活，即使没有爱，我也相信，我们可以相敬如宾的，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所以，爹爹，不要再自责了。”
“唉，舒儿啊，你总是这么懂事，以后进了景王府，我真担心……”传闻说景王从不拒绝女色，虽然现在为止还没有纳侧妃或侍妾，可是府里的女人肯定不少，女儿是这个性格，恐怕会吃亏的。
云舒自然知道云业在担心什么，说实话，她巴不得景王整天都在女人堆里不出来，没时间搭理自己，这样还落得清静，不过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跟云业说，只得安慰道：“放心吧，爹爹，舒儿自然是知道进退的，我不会去跟景王府里的女人争风吃醋，但是也不会任由她们欺负我的。”
听云舒这样保证，云业才算是放心了一点，拍了拍云舒的手又交代了几句，就听外面锣鼓喧天，梅玉霜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来：“姐夫，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口了，快让舒儿出去吧！”
云业赶紧将门打开：“我出去看看，玉霜，你照顾一下舒儿。”
“嗯，放心吧，姐夫。”
云业自往前厅去招呼众人，梅玉霜又带着几个丫鬟给云舒做最后的准备，拿上寓意平平安安的红苹果，又补了补妆，最后盖上大红的盖头，当盖头慢慢挡住眼帘的时候，云舒知道，她是终于要嫁人了，她的人生，就此将走上另一个路口，而不管这条路是通往哪里，是遍地鲜花，还是荆棘丛丛，她都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被带领着穿过层层花墙和曲曲折折的回廊，耳边的锣鼓声越来越大，在心底引起一阵阵颤抖。终于，拜别了父亲，随着一声高亢的“起轿”声响起，花轿晃晃悠悠的被抬起来，云舒在花轿里摇晃着，心也像是没有着落一样，不安。
轿帘外，上阳城的百姓挤挤嚷嚷的推在一起，都想看看这场盛大的婚礼的主角，景王端坐马上，俊朗潇洒，气质高华，回眸一笑间，折煞多少芳心，而轿中的女子，却是始终窥不得一丝一毫，更加让人心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得了那般优秀的男子的青睐，竟以正妃之位相聘。
“景王那么英俊，娶的妃子也肯定是绝色。”
“对啊对啊，那才相配嘛，要不然景王爷怎么会看上的呢，还是正妃呢！”
“你们还真是说对了，这礼部侍郎的千金，我之前偶然见过一次，真的是倾国倾城呢！”
“啊，是吗？你真的见过啊？”
“那当然了，我还骗你们不成？”
“哎，你倒是说说，那小姐有多漂亮？”
“这云小姐啊……”
……
云舒自是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也无暇去听大家的谈论，她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苹果，双唇死死地抿着，紧张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快的节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花轿终于在一片更喧闹的敲打声中停了下来，云舒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轿帘被掀开，一双手出现在自己眼前。
云舒知道，这就是自己将要拜堂的夫君，景王爷李言信，来不及犹豫，她轻轻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李言信微微一笑，包裹住她的小手，慢慢牵着她下了轿，进了府门。
恭喜声不绝于耳，李言信一一笑着回应，进了大厅，当今皇上李昶，李言信母妃容妃高坐高堂之位，接着是一些皇子王爷、容家的亲属、满朝百官，李言信看见李言和、李言智，三人相视一笑。
随着唱礼官一声高喝：“吉时到——拜堂——一拜天地——”
李言信轻轻捏了捏云舒的手，随即一撩衣摆，跪下叩首，云舒也跟着跪下，心里还在为李言信刚刚那个小动作有些失神，他是在安慰自己吗？
“二拜高堂——”
对着当朝国君、景王的生母，云舒恭恭敬敬的拜下，应该感到幸运吧，自己终于是摆脱了进宫的命运。
“夫妻对拜——”
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夫君，要一辈子相守不离的男子，这是幸福的开始，还是痛苦的根源？
“送入洞房——”
任凭喜娘领着自己往后院走去，云舒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没有后路，没有选择，只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向只属于自己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