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都认下来了，自然就得住下来了。”甄氏解释道。
“认什么认啊？”老太太立马嚷嚷起来了，“随便送来个小子就认了？当我们家是慈安署啊？那蔺碧儿没人没影儿这么些年了，忽然送来个小子，你知道他是谁的种儿？”
“大姐说了，他像极了老爷，这府里没人比他更像老爷了！”
“胡说八道！我看她那俩眼珠子还不如我的中用！老话不是说了吗？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万一是那蔺碧儿随便打哪儿找了个长相相似的来充数呢？那岂不是要乱了我们温家的血脉？”
庭笙听得火大，磨得牙龈咯咯作响，正想抬头反驳时，身旁的庭善连忙握住了他的拳头，示意他别发作。
“娘，哪儿有那么巧啊？”甄氏不怀好意地瞟了庭笙一眼笑道，“那蔺碧儿也没必要这么做啊？她人都没了，还弄个儿子回来干什么？”
“哼！”老太太冷眉冷眼道，“那个女人心眼不是一般地坏！谁知道她背地里又打什么主意呢？从前我就看出来她是个妖孽，是个祸害，没想到她临到死了都还不忘祸害我们温家……”
“你凭什么说我娘是祸害？”庭笙实在忍不住了，冲老太太吼了一声。
老太太微微一愣，跟着大呼小叫了起来：“哎哟哟！哎哟哟！你们快瞧瞧！快瞧瞧这没规矩的小野货！这哪儿像我们温家的子孙啊？分明就是个不知打哪儿捡来的野孩子罢了！居然敢冲着我嚷嚷，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是小野货？我不是小野货！”庭笙涨红了脸争辩道。
“怎么跟奶奶说话的？”甄氏板起脸来训庭笙道，“她是你奶奶，是你长辈，你娘没教你怎么尊敬长辈吗？”
“谁是他奶奶？我可不会认这种孙子！”老太太傲慢地瞥了庭笙一眼道，“我大孙子叫庭奉，二孙子叫庭悦，还有个小孙子叫庭善，哪儿又来了个叫庭笙的孙子了？也就是那姓蔺的女人会掰扯，不是都给她瞎编成了是了！活脱脱地一个贱皮子！”
“你敢再骂？”庭笙真是怒了，母亲已去，凭什么还要被骂作贱皮子？就凭你年纪大吗？
“四哥！”庭善赶紧挡住了暴怒的庭笙劝道，“别激动！她可是奶奶，你不能揍她的！”
“什么四哥五哥，你才是老四，庭善！谁让你叫他四哥的？他也配？我要是他，压根儿就没脸住在这温府里，早收拾起脸皮子回他的回澜镇上了！”老太太还叫骂不止。
“走就走！谁爱待这儿啊！”庭笙喊道。
“那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说到这儿，庭笙又气得捶了两下书架道：“云姐姐，你说这温府还有什么待头？她凭什么骂我娘贱？我娘贱吗？不靠温府，自己把我养活大了，她有资格骂我娘吗？”
云云微微颦眉道：“她是人老自不尊，跟她生气，咱们犯不着。”
正说着，马婆子小跑到了门口，说楼下来了温老爷院子里的人，让庭笙过去一趟。庭笙一听就扭脸道：“不去！”
“去。”云云道，“为什么不去？即便咱们要走，也得把话说清楚了。你难道想这样被人骂出府吗？”
“去了又如何？那老婆子一定是在我爹面前告了状，这会儿就等着我过去给她磕头认错呢！我打死都不会给她磕头认错的！”
“若真是那样，我们立马出府，再也不回来了。”
“当真？”庭笙转过身来，看着云云问道，“云姐姐你说真的？”
云云点点头，表情略显严肃地说道：“倘若温老爷真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那留在温府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们来温府求的又不是他一份家业，我们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为什么非得留在这儿？听我的，少爷，咱们挺直了胸膛去，把话说清楚了再走，走也走得硬气！”
“好！去！”
两人来到温老爷房中时，甄氏和那位老太太都在。老太太瞄见庭笙就把脸子转一旁去了，冷冷的，一副不屑打理的样子。庭笙没管她，走到温老爷床前，微微弯腰问道：“爹，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温老爷休养了几日，精神已经大好了。他靠在枕头，指了指旁边的老太太道：“庭笙，那是你奶奶，过去给她磕个头，叫声奶奶。”
庭笙还没说话，那老太太先出声儿了：“别！这孙子我认不起！”
庭笙略带怨恨的目光瞟了她一眼，心里冷哼道：你以为我真会给你磕头呢？做梦！
“娘，这儿子我已经认了，您要不认，那就等于是不认我这个儿子。”温老爷道。
“哎哟，老二，你说这话是在威胁娘吗？娘养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容易吗？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老太太将身子扭回道，“来个儿子你就认，你也不先滴个血认一认，万一认错了怎么办？还是我刚才说的，你是病糊涂了，叫人钻了空子了！”
“是不是我儿子我心里是最清楚的……”
“你清楚什么呀清楚？你清楚蔺碧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我从前就告诉过你，她没安下那份心跟你过日子你还不信，结果呢？还不是背着你偷偷跑了？这一跑出去就是十几年，你怎么知道她外面过成什么样了，孩子是跟谁生的？”
“你别太过分了啊！”庭笙心底的火又窜上来了，“你再这么羞辱我娘，我真不客气了啊！”
“瞧瞧！瞧瞧！”老太太一叠连声地指着庭笙嚷道，“要揍我呢！就这样的泼皮野孩子哪儿一点像你？哪儿一点像庭悦庭善那几个孩子？分明就是蔺碧儿随便找个孩子来哄你的罢了！这么没规矩，没礼貌，动不动还揍人，你留着做什么呀？趁早打发了吧！指不定哪日给你惹出大祸来呢！”
庭奉拳头握起，正要发作，云云一把就扣住了他绷紧了的拳头，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夫人，您骂的是我家少爷的亲娘，做儿子的听见自己亲娘被骂若都一点不怒不气，那还有什么情义孝义可讲？那还算什么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你又是哪儿钻出来的丫头？”老太太虚眯着小眼打量了云云一眼说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
“她是我云姐姐！在家时，我娘拿她当女儿一般看待，她不是没规矩的东西！”庭善替云云争辩了一句。
“哎哟！原来是跟你一块儿来我们府里招摇撞骗的啊！哎呀呀，这一家子没规矩的，还真都没规矩到一块儿去了！”老太太嫌弃地连连摇头道，“我就说蔺碧儿那样没规矩的女人怎么教出知书达理的人来，看来我这双老眼还是没看错的！我跟你说，丫头，主人家在这儿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跑来掺合什么？趁早收拾了东西，跟你这小少爷滚出我们温府吧！”
“你……”
“少爷您先别激动。”云云再次扣住了庭笙的拳头，“咱们是来说理的，有一句理就说一句理，不瞎扯也不乱掰，走哪儿都站得住脚，这是夫人从前教的，您忘了吗？”
“可她太欺负人了？她凭什么骂我娘？”庭笙气愤道。
“温老爷。”云云看向温老爷道，“您是一家之主，还是您来说一句吧！我家少爷之所以这么气愤无礼，全因从小抚育他长大的亲娘被人莫名其妙地骂作了下贱，您想想，他能不生气吗？倘若是这位太夫人被骂，您会不理不睬吗？”
“那是她该骂……”
“够了，娘。”温老爷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带着些不耐烦的口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庭笙这儿子我认定了！我已经跟大哥说了，等我能下地了，就开族谱，将庭笙的名字写进去。”
“你说什么？你还要将他的名字写进族谱里？你真是病糊涂了吗？还是被那蔺碧儿下了什么邪术给蛊惑了？你可知只有我们温家子孙才能将名字写进族谱去的！”
老太太一着急，甄氏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庭笙就是我温如禀的儿子，所以他是有资格将名字写进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儿子？万一他是蔺碧儿和别的男人生的呢……”
“这些无端的揣测娘您就打住吧！”温老爷再次打断了老太太的话，“从碧儿怀上庭笙开始我就是知道的。换言之，这十几年只有庭笙不知道我这个爹，而我这个爹是一直清楚他们母子状况的。”
“你……”老太太气得背过身去道，“我看你简直就魔障了！”
“再有，我与碧儿曾有过婚书，名义上她的确是我温如禀的女人，所以庭笙入族谱是名正言顺的，谁也多说不了一句闲话去。所以，庭笙。”温老爷目光和蔼地看着满脸怒红的庭笙道，“你不必管别人说什么，你就是我温如禀的儿子，就有资格住在温家，享受温家少爷该享受的一切，放宽心，有爹在，没人敢为难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