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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鸡鸣寺的香火

心浮气躁,为物欲声名所累的人,适当时候找一处清静地方散散心,是之谓灵魂的放假。而这样可供修身养性的地方,在各大城市都不乏一两处。以南京而论,长江大桥、中山陵、夫子庙、秦淮河,整日里游人如织,不可不看作众生玩乐的好去处,惟其嘈杂使人心神难宁。若以清静论,还是鸡鸣寺好,虽然从规模上说,既不能与四大佛教圣地任何一处相比,也及不上左近地区如镇江金山寺、扬州大明寺、杭州灵隐寺,但它大小恰到好处,闹静恰到好处。若从历史上的辉煌看,它还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依我的感觉,它的热闹使人不觉烦躁为限,它的冷清使人不觉荒凉寂寞为限,尤其它的名字似乎随手从人间拈来,介于雅俗之间,令人怜爱之心顿生。

要检验鸡鸣寺的繁盛,可观其长长的香市街和颇为壮观的红烛台。烛台上上千支粗大红烛毕剥燃烧,香客们手持成捆檀香在香烛上取火。确实,闹市中得一依山傍水、小巧玲珑胜迹,可化解浮躁凌厉,可消除烦恼忧愁,可增善知识,可减恶欲念,到此一游,有谁能不变得虔诚宁静呢?

被世人诬为“情僧”或“花和尚”的苏曼殊大师,二十几岁时候曾数度赴金陵,在佛学校讲学之余,常登临鸡鸣寺,在与好友伍仲文的一次同游中,两人随口作诗。诗曰:

赫赫同泰寺(鸡鸣寺),萋萋玄武湖。(曼殊)

红莲冒污泽,绿盖掩青菰。(仲文)

幕府林葱倩,钟山路盘迂。(曼殊)

苍翠明陵柏,清新古渡芦。(仲文)

天空任鸟飞。秋水涤今吾。(曼殊)

六代潜踪汉,三山古国吴。(仲文)

悠悠我思远.游子念归途。(曼殊)

掉头看北极,夕照挂浮屠。(仲文)

由作诗继又作《登鸡鸣寺图》,更可见曼殊对鸡鸣寺的喜爱之情。其诗中流溢着唐人诗歌的润泽,使人不能不联想到杜牧、刘禹锡等讴歌江南、金陵胜迹的名篇佳句。

我常在不经意的时候,或是傍晚,或是凌晨,或是雨中飘然而至,说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竟是生意促迫,厌倦了红尘。香烟袅袅,梵音阵阵,欲哭无泪,欲罢不能。我总是倚在栏杆上,作竟日无语的停留,看善男信女匆匆过客。偶尔透过疏疏落落的枝条,一眼见到台城的苍老和玄武湖的年轻,忽然信心倍增,仿佛有天鸡呜叫,让人奋进。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自说自话,自劝自解,人生或可就此了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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