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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慕雄狂厄俄斯(9)

“尼弗尔·塞提是一位伟大的君主。可是他像我们一样,在内心里意识到诸神不再惠及埃及。在他能重新获得神的支持之前,他的任何努力都不会成功。他已经命令全国每一个神庙的祭司都要执行无休止的祈祷。他自己每日献祭三次。虽然他每晚用一半的时间祈祷,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当他应该去休息时,他还在以虔诚地祷告,与他的同类众神进行交流。”

泪水在这位高级侍臣的眼睛里打转儿。他用一块亚麻方巾擦去泪痕。“这就是他过去七年的生活,在这期间,我们的母亲河衰竭,我们又遭受着瘟疫的困扰,那会毁掉任何一个逊色的统治者。尼弗尔·塞提是神,但是他有一颗人的心脏和人的同情心。这颗心已经改变了他并使他衰老。”

“我确实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心里不好受。但是,告诉我,王后和她的孩子都好吗?”

“在这个问题上也没什么好消息,瘟疫对他们是严酷的。王后敏苔卡病倒了,在濒死的边缘上卧床数周。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可是身体一直很弱。并不是所有的王室孩子都那么幸运。王子卡博和他的小妹妹乌纳丝并排躺在王室的陵墓里。瘟疫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其他的孩子活着,可是……”

当一名奴隶进来时,拉缪拉姆的话突然停下来,进来的奴隶尊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在侍臣的耳旁嘀咕着什么。拉缪拉姆点点头,然后挥手示意他退下,接着转回来对泰塔说:“秘密会议已经结束了。我要去法老那里,告诉他你到了。”他抬身起步,步履蹒跚地向屋后走去。在那里,他触摸了架子上的一个雕刻的人物,那架子在他的手指下转了过来。墙的一部分滑到了一边,拉缪拉姆在开口的通道里面消失了。他进去的时间不长,就从那边秘密之门的走廊里回响起惊讶而又欢乐的呼喊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就是另一声喊叫:“塔塔,你在哪里?”“塔塔”是法老对他的昵称。

“陛下,臣在。”

“你已经将我忘掉太久了,”法老指责他,当他突然通过门口时,他停下来端详着泰塔。“是你,真的是你。我想,你也许会继续无视我的诸多召唤吧。”

尼弗尔·塞提在过膝的亚麻裙下只穿了一双透趾式凉鞋。他上体裸露着。他的胸膛宽厚丰满,他平滑的腹肌线条分明。通过长期的拉弓舞剑的训练,他的双臂之美与雕塑的艺术造型毫无二致。他的身躯堪称职业健美勇士的楷模。

“法老。微臣向您致意。我是您卑微的奴仆,一如既往。”

尼弗尔·塞提跨前一步,拉过他用力拥抱。“当老师和学生到一起,不要讲什么奴仆或奴仆身份,”他声明道。“我心里充满着与你重逢的欢乐。”他拉着他的胳膊保持一臂之远,仔细地端详他的脸。“承蒙荷鲁斯之天恩,你一点儿也没老。”“您也一样,陛下。”他的语调真诚,尼弗尔·塞提开心地笑了。

“虽然那是个谎言,但作为对老朋友的好意,我接受你的恭维。”尼弗尔把他正式场合的马鬃假发放在一边,因此泰塔能够认真端详他的面容。尼弗尔的短发花白了,他的头顶秃了。他的脸刻上了时间流逝的印痕,他的嘴角有了深深的皱纹,黑色的眼睛周围布满了蛛网状的皱纹,眼神里透出倦意。他的双颊深陷,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泰塔眨了一下眼,打开了内眼;令他宽慰的是,他看到法老的光环强烈地放着光,那预示着一颗勇敢的心和尚未衰退的精神。

他多大年纪了?泰塔努力回想。当他父亲被害的时候他12岁,那么现在他肯定49岁了。这一认知令他震惊。一个普通人45岁就被认为上年纪了,而且通常在50岁之前死去。拉缪拉姆已经告诉了他实情——法老变化很大。

“拉缪拉姆为你安排好住宿了吗?”尼弗尔·塞提查问道,透过泰塔的肩头严厉地朝着他的侍臣望过去。

“我想安排他住一间外国大使的套房。”拉缪拉姆建议道。

“决不。泰塔又不是外国人,”尼弗尔·塞提厉声说,泰塔意识到他从前平和的脾气已经变得急了,现在更容易激动了。“他一定要住在挨着我卧室的卫士房间,我要在夜里的任何时候都能要他来商议和探讨事情。”他转过脸来正对着泰塔。“现在我必须离开了,我要去接见巴比伦的大使。他的农民已经把他们销给我们的谷物价格提高了三倍。拉缪拉姆会告知你国家所有最重要的大事。我预计到午夜有时间,到那时我会来接你的,你一定要和我共进晚餐,尽管我担心你会发现不符合你的口味。按照我的命令,平民百姓也将享有同等份额的晚餐。”尼弗尔·塞提转到了秘密门道的出入口。

“陛下,”泰塔的语调是紧迫的。尼弗尔·塞提回过头,泰塔急忙说下去,“我和一个了不起的、有学问的巫师在一起。”

“没有你的本领大。”尼弗尔·塞提深情地微笑着。

“千真万确,我不过是他身旁的一个孩子。他来到卡纳克提供帮助,来救助您和您的王国。”

“现在这位楷模在哪里?”

“他露营在城门的外面。尽管他的知识渊博,可他已经很衰老了,身体虚弱无力。我要守卫在他的近旁。”

“拉缪拉姆,在宫殿的侧厅为这位巫师找个舒服的住处。”

“麦伦·坎比西斯作为我的伙伴和保护人仍然和我在一起。如果您让他在我身边,我将感激不尽。”

“亲爱的荷鲁斯,好像我必须与你分享半个世界。”尼弗尔·塞提笑了。“可是我很高兴听到麦伦的好消息,我也很高兴他能与你相伴。拉缪拉姆会为他找个地方的,现在我必须离开你了。”

“法老,请您宽厚仁慈地再等片刻。”在他离开前,泰塔急忙接过话来。

“你来这里只一会儿,可已经从我这里获得了很多的偏爱了。你劝说的本事是有名的。你还需要什么?”

“我要请求您给我过河的批准,去向王后敏苔卡表示我的问候。”

“如果我拒绝,我就将自己置于一个令人厌恶的位置。我的王后尚未失去她的热情,她会怪我的。”他笑着说,对他的妻子充满真正的深情。“去她那里吧,不过,午夜前回到这儿。”

德墨忒尔一被安置在宫殿,泰塔就叫了两个王室医生来照料他,然后把麦伦叫到一边。“我预计在夜幕降临之前返回,”他告诉麦伦说,“保护好德墨忒尔。”

“我应该陪你去,巫师。在这个贫乏和饥饿的时期,为给他们的家人提供食物,连最诚实的人都成了强盗。”

“拉缪拉姆已经给我派了一个卫兵陪同。”

渡过像尼罗河这样的一条河,不是乘船而是骑马,那感觉是不可思议的。在“云烟”的背上,泰塔向位于河西岸的迈穆农宫方向凝望,他看到在污浊的水沟之间有许多小路通向泥泞的河堤。他们沿着一条小路骑出去。

一只畸形的蟾蜍在泰塔的马前跳着穿过小路。

“弄死它!”陪同的护卫官怒声说。一名战士端起了他的矛枪,向那个怪物骑过去。它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猪,凶猛地转过来保护自己。那战士身子前倾,将他的枪头刺进它那搏动着的黄色咽喉。在垂死的剧痛中,那丑陋的怪物用嘴咬住了枪杆,那位战士只好沿着枪杆硬拖着它,直到它把咬住的地方松开,他才将自己的武器拉了出来。他骑马走在泰塔的旁边,给他看那支枪杆——那蟾蜍的牙齿在坚硬的木杆上刻下了深深的划痕。

“它们像狼一样凶残,”哈巴里说。他是护卫队队长,清瘦而有疤痕的老战士。“当它们首次出现的时候,法老命令两个军团去搜查和清理这里的河床,把它们歼灭掉。我们先是成百成百地杀死它们,接着是成千上万地杀死它们。我们把它们的死尸堆成一排一排的,可我们每杀死一只,从稀泥中又跳出两只来取代它们。连伟大的法老也意识到他派给我们一个毫无希望的任务,现在他命令我们一定要把它们限制在河床之内。有时它们成群的出来,我们就再一次地袭击它们。”哈巴里接着说,“以它们恶劣的习性,它们倒是有些用处。它们吞掉所有被抛进河里的污秽物和腐肉。人们没有力量和能力为那些瘟疫的牺牲品挖像样的坟地,它们已经扮演了丧葬人的角色。”

马匹踏进了通过一条浅沟的红色粘泥和稀泥的路段,然后踏上了河的西岸。当他们一到宫殿,门就旋转开了,守门人出来迎接他们。

“好啊,非凡的巫师!”他向泰塔招呼道。“陛下已经有你到达底比斯的消息,并向你致以快乐的问候。她正急切地等待着欢迎你。”他随手指向宫殿的大门。泰塔抬头望去,看到城墙的顶上有很小的身影。他们是女人和孩子,泰塔不能断定哪一个是王后,直到她向他挥手。他推开坐骑赶来迎接他,通过了敞开的大门。

当他在庭院下马时,敏苔卡以一个女孩的优美动作跑下石头楼梯。她一直是个运动员,一个有技能的驭手和勇猛的猎手。他很高兴地看到她还是那么敏捷轻快,直到她伸出手臂拥抱他,他才看到她已经多么瘦弱。她的胳膊像棍子一样,她的面容憔悴而苍白。虽然她微笑着,她的黑色的眼睛里却布满了忧伤。

“啊,泰塔,我不知道没有你我们是怎样过来的,”她告诉他,将脸埋在他的胡子里。他抚摸着她的头,在他的爱抚中,她的欢乐消失了,全身因抽咽在颤抖。“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那么尼弗尔和我就失去了你,就像我们失去卡博和小乌纳丝一样。”

“我已经得知你们的丧子之痛,我和你们一样痛苦。”泰塔低声说。

“我尝试要勇敢起来,有多少母亲和我有同样的遭遇。可是把我的孩子们从我身边那么快地夺走,那是令人悲恸的。”她站回原来的位置,想努力再微笑起来,可是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来,我要你见见我其他的孩子们,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你都认识。只有最小的两个从未见过你。他们正等着你呢。”

他们站成了两排。男孩在前,公主们在他们的后边。所有的孩子们都因为敬畏和尊重而显得拘谨。最小的女孩儿由于她的兄弟姐妹们告诉她的伟大的巫师的故事而忘掉了紧张,当他看她的时候,她竟然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泰塔把她抱起来,当他对着她耳语时,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她马上放松了,抽抽搭搭地忍住泪水,将两只小胳膊绕在他的脖子上。

“如果说连你也无法赢得孩子和动物的好感,那就没有人能做到了。”敏苔卡对他微笑着,然后叫其他的孩子们依次向巫师问好。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泰塔告诉她,“可是,我又不惊讶,因为他们有你这样漂亮的妈妈。”

敏苔卡把孩子们打发走了,拉起了泰塔的手。她带他去她的私人套房,他们坐在开着的窗子旁,感受着轻轻的微风,朝外看着西部的群山。当她为他倒果汁牛奶冻的时候,她说道:“我从前常常爱向外面的尼罗河上凝望,但是不再有这种习惯了。那里的场面令我心碎。虽然,很快河水会重返河道,那是已经被预言过的。

“被谁?”泰塔漫不经心地问道,但是他的兴趣却被激发起来了。当他要求答案时,她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神秘的微笑。接着话题转到了不久前的快乐时光:那时她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新娘,大地到处是一片绿色,枝头上果实累累。她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讲得兴致勃勃。他等待着她结束这段回忆,知道她不久就会回到那神秘的预言。

她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之中。“泰塔,你知道我们古老的诸神已经衰弱了吗?他们将很快地被一个有绝对权力的女神所取代。她会恢复尼罗河,使我们摆脱那古老的、虚弱无力的诸神所不能防止的瘟疫。”

泰塔恭敬地听着。“不,陛下,这我还不知道。”

“哦,是的,那是肯定的。”她苍白的面容闪现出明朗的色彩,岁月的痕迹仿佛消失了,她又是一个女孩儿,洋溢着欢乐和希望。“可是还有更多是你不知道的,泰塔,如此之多。”她令人惊讶地停住了。接着连珠炮似地继续说了下去,“这位女神有能力去恢复我们已经失去的一切,但是除非我们把自己献给她,将我们的心、我们的灵魂献给她,她才能使我们恢复我们的青春。她能给那些痛苦和忧伤的人带来幸福,她甚至有能力使死者复活。”她的眼里再一次盈满泪水,她兴奋得喘不过气来,声音发颤,好像她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跑比赛:“她可以归还我的孩子们!我将能够把活生生的卡博和乌纳丝抱在怀里,亲吻她们的小脸蛋儿。”

泰塔不忍剥夺这新的希望带给她的安慰。“这是不可思议而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严肃地说。

“是的,是的!那必须得预言家来给你解释。只有那时,它才会像最明亮的水晶一样清晰。你不能不相信它。”

“这位预言家是谁?”“他的名字叫苏。”

“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敏苔卡!”泰塔问道。

她兴奋地拍着手。“啊,泰塔,这正是问题的最佳之处。他就在这儿——我的宫殿里!我已经给了他古老的诸神——奥西里斯,荷鲁斯和伊西斯的祭司们的圣坛。他们因为他讲真话而恨他,不断地设法谋杀他。每天他指导我和那些在新宗教中被选中的人。那是多么美好的信仰,泰塔,我相信连你也不能抵御它的吸引,但是必须得秘密地学习它。埃及仍然过于沉浸于无价值的古老迷信。在新宗教能够全盛之前,它们必须被根除。普通百姓还不准备接受这位女神。”

泰塔沉思着点点头,他对她充满着深深的同情。他理解那些被逼到痛苦的绝境的人在倒下时都要徒然地把手伸向空中。“这位令人惊奇的新女神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太神圣,因此不能被无宗教信仰的人大声讲出来。只有那些已经将她放在心里和灵魂里的人可以叫她的名字。即使我在得知她的名字前也一定要完成苏对我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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