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莒县到沂水倒是不远,每天也有两三趟火车路过,只是火车都是下午的,我这一早就走,还是坐汽车更方便一些。坐在不算拥挤但人也并不少的中巴车上,身边的乘客大都是山东本地人,说着些我听不太懂的方言。我闭着眼,跟着车子的摇晃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原本对于沂水天上王城的各种向往,因着那家旅馆,因着那个该死的梦,居然都没有了兴致。纪王崮依旧巍然耸立,在沂蒙七十二崮里独特成一处别样的风景。按照最初的计划,我游完了天上王城还要去离此不远的东安古城遗址看看,因为据说那里曾经是纪王逃到此处建立的第一道防线。但是现在,春秋那段往事却让我完全没有了兴致。
夜宿沂水,身体和心灵的疲惫让我几乎提不起精神来。早早地睡下,想着第二天要嘛去曲阜看孔庙,要嘛就直接杀到台儿庄古城。带着这样的想法,脑子也就渐渐地睡去了。
几天之后,我不但去了曲阜也去了台儿庄,这一圏转下来,我的山东之行基本上也就结束了。然而,我却在一个阴天的黄昏回到了莒县,回到了那家前元旅馆。
“姑娘,我就说吧,你没准会再回来的。”看到我走进旅馆,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还有房间吗?”我问。
“当然,我说了给你留着,自然不会食言。”老板娘笑呵呵地把钥匙给了我,然后又关心地问道:“姑娘,还没吃饭吧?”
我没有搭理老板娘,拿了钥匙便往之前住过的房间去。可能因为是周末的缘故,这旅馆里住的人比之前要多一些,大都是些年轻人,吵吵闹闹的让这个原本比较僻静的地方显得有些热闹。
推开门,房间里一切如旧。
我又回到了这里,又躺到了这张床上。我曾疑心过这张床是不是有什么蹊跷的,比如可能是当年刘喜睡过的床。这一回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张床与我在梦里看到的刘喜的床榻并不一样。刘喜的榻可是要考究多了,就说那木头也是珍贵的楠木,而这张床,我虽说看不出来是什么杂木,但北方多榆木,所以很大可能是榆木做的。
夜里躺在这床上,我反复地问自己,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再也不能回这里吗?难道真的要困在梦里无法出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虽然那个梦并不像在这里做的梦那般真实,但王后惨白的脸却历历在目。王后在梦里拉着我的手说,子衿,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能对我这个将死之人食言啊。我几乎还清楚地记得王后的泪水滑落在我的手上,那种湿答答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惊醒。所以,半夜醒来之后,我再也没有睡去,一直就那样坐到了天亮。如何的纠结自是不必说了,而最终我还是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刘喜的寝宫里,我便知道已经进入梦境了。刘喜的寝宫我已然熟悉了,每次进入梦境好像都是这里。
“几天了?”听这声音像是刘喜的,只是有些中气不足的感觉。
“回大王,整整一个月了。”那尖声尖气的嗓声不用说定是那老黄门禇辞是矣。
“一个月了?”刘喜放下了刚刚端起的碗筷,轻轻说了一句:“都撤了吧!”
“大王,您就听老奴的劝吧。这些日子为了求雨,您已经好几日没怎么吃东西了。天天跪在那宗祠里,这身体怎么受得了。”禇辞说着说着也就哭了起来。我站在里边听着这老家伙的话,居然也有几分动容。不管这老家伙对我怎么样,但看得出为,他对刘喜是真的忠心耿耿。
“丞相那边怎么样?”
“丞相倒是弄了些粮食,只是这一直不下雨,不只是老百姓,估计贵族们也快没水啦。昨日宫里的水井便不怎么出水了,虽然已经着了另外打井,但至今还未见到有水。”
“难道,这是天要亡我城阳国吗?”刘喜长叹了一声,然后朝禇辞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老黄门轻轻叹了口气,这老天爷不下去,那也是谁都没办法的事。
待老黄门离开之后,寝宫里便只剩下了刘喜,他合衣靠在几案上,双眼微闭,像是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出来,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要不要叫醒看着已经很累的他。
“我不是让你出去吗?”刘喜可能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以为是褚辞,所以连眼都没睁地说了一句。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片刻,他突然睁开了眼,抬头看见是我,在愣了两秒钟后突然笑了起来。
“大王!”我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上下打量自己,还以自己这衣服哪里穿得不对。
“我肯定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梦到你。”刘喜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又闭上了眼睛。我也没吱声,要像汉朝人那样跪着坐下我是受不了的,所以便盘腿坐在席上。这样静静地看着刘喜,我才发现他的眼睫毛居然很长,男人眼睫毛长的可不多。他不发火的样子其实真的很帅,如此这般,还真真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突然,我的手被他抓住了,这个动作有些迅速,待我反应过来时,他的脸离我很近。
“不是梦,对吧?”
刘喜问我这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于我来讲,这就是个梦,但对于他来说是不是梦这就不好说了。
“整整一个月,这一次有点长!”他又说。
“一个月?”
“一个月!”他捏住了我的下巴,像是要把我看个清清楚楚一样。半分钟之后,他又道:“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回来?”
“我,”我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接着道:“我来送王后最后一程!”
虽然我并不知道王后会在什么时候离去,但隐约地觉得应该很快了。刘喜看着我,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阴霾。此时,我们在彼此的眼里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门外突然来了凑报,小黄门那急促的声音让我心里一惊,只等他推开门来,慌忙中连礼都忘了行便道:“大王,王后不行了!”
刘喜听到这话突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急火攻心,还是这些日子以来没吃什么东西,所以那身子一下子倒了下去。我赶忙伸手抱住了他,又让小黄门立马传太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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