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最后一个话落,唐禹如接住了从天而落的毽子,脸上染上了一丝明快的笑意。
这种春日和暖的日子,最适合踢毽子了。
立刻便有一旁的丫鬟递了手帕上来,她擦了擦脸,正想要转回宫中,眼角却不经意地撇到了正在走来的一行人,顿住了脚步。
花园外,一队身穿宫装的太监排列整齐,神情肃然,正向玉霞宫走来,而最前方的大太监江海手上高高举国头顶的明黄卷轴,在春如暖阳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似是在向世人显扬他那不可侵犯的威权。
她眯眼,抖了抖手中的毽子。
看来不是一般的事情,皇帝老头还专门下了圣旨。
多年未见,她还以为,他已经把自己抛诸脑后了。
传旨的太监很快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个礼,满脸赔笑地道,“公主,皇上有旨。”
唐禹如轻巧地扫了他一眼,把毽子往旁边的宫女身上一丢,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大太监江海感受到唐禹如扫来的那一眼,身子一僵。
明明冬寒已去,春暖花开,他怎么还会感受到如同冬日的寒气渗入肌肤。
来不及多想,他缓缓地展开了圣旨,大声地读出了其中的内容。
半响,唐禹如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裙,从江海手中接过了圣旨,眼神似笑非笑。
江海在一旁躬身陪笑,“公主,这些都是圣上赐给您的,请您先行赏玩着,等过些日子,嫁妆会陆续送进玉霞宫。”
他一指身后,立刻便有小太监将各色古玩玉器,珍宝首饰摆在了她面前,她摆了摆手,令宫中宫女将这些器物收了下去。
转身盯着江海,她脸上挂着浅笑,轻轻地叫了一声,“江公公。”
江海见唐禹如唤他,立刻躬身行礼,听得她淡淡的声音自上方响起,“请你替我,多谢父皇。”
“多谢”二字似是俳佪空中良久,带着意味不明的讽刺,莫名地使他毛骨悚然,江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感受着那挥之不去的寒意,谦卑回应,“是。”
他抬头,唐禹如已经走进了宫中,夕阳下拖出了长长的背影,似是在她身上拢上了一层光晕,将她整个人衬得贵不可言。
他轻呼了一口气。
今日他在得知自己要来玉霞宫传旨时,心中便惴惴不安,偏偏那圣旨中还是那样的内容。
不过还算幸运,总算老天眷顾,让自己躲过一劫。
这位玉霞宫的主儿,虽说是公主,自小养在宫里,却不似其他公主般得陛下圣宠,这么多年来,陛下踏进玉霞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位公主也是深宫简出,不见生人。
生母早夭,性情怪异,喜怒无常,就是这位宫廷公主唯一给宫中人的印象。
按理说,这样的,在宫中该是被百般欺凌,可奇怪的事,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人敢找这位公主的麻烦,久而久之,这就好像成了宫中的一个禁地,大家都对玉霞宫避而远之,不敢轻易踏足。
鬼魅妖邪,暗地深渊,也在不知不觉中与这位公主联系了起来。
今日,陛下却突然让他到玉霞宫宣旨,他虽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惶恐与畏惧。
面对着这位难得一见的公主,他浑身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读出了圣旨中的内容,他才得知了陛下的用意。
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似惋惜,似感慨,他转身,领着一众人走出了玉霞宫。
玉霞宫内,窗旁。
唐禹如看着江海远去的身影,捏了捏手中的圣旨,夕阳余晖印在她清丽的脸颊上,似是在她的眼眸中燃起了一团烈火。
她嘴角勾起,笑了笑。
到如今,欠你的,都还清了。
“怎么了?”
身后有人问话,语气冰冷。
她不曾回首,素手翻转,将手中圣旨射向来人。
“老皇帝让我和亲呢,你说,有不有趣?”
“有趣”二字自她唇间轻轻吐出,低不可闻,却意味深长。
身后人接住圣旨,似是冷笑了一声。
“不如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