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被叫到,尹九对此并不意外,一礼之后坦诚道:“老师讲得客观详尽,学生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一个故事。”
座下几声哄笑,虽然尹九千四年未在宫里,但这位九皇子的荒谬不着调儿,他们早已经不陌生了,倒是他现在竟敢在众人面前说话,胆子已经是大了不少。
先生一抬手,殿中便安静了下来,沉眸看向尹九千,先生颇有耐性,“既然殿下听了一个故事,不知殿下可从故事里听出了什么?”
尹九点头,“在这个故事里,文璟国的灭亡像是一个激化的矛盾与失误,北辰国的悲剧像是一个暗藏玄机的隐秘。”
殿中安静了几秒,而后便是哄堂大笑,说是哄堂大笑有些夸张,但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笑了,九皇子答得这是什么话?
尹九也浅浅一笑,颇坦然自在,而笑声中,独有两人面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一个是先生,还有一个是尹皓晗。
先生一戒尺打在案上,满堂笑声刹那停止,“诸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语气严肃。
贵族子弟们被这莫名一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学生回答完了。”清越一句,却是尹九。
先生点头,看向尹九的眸中微亮,“九殿下自离宫便由傅先生教导,想来傅先生定然用极了心。”
尹九微笑,赞同道:“傅先生确是位好老师,也是一位可敬的长辈。”
击节声清脆,一课结束。待送走先生,学生们便散了。
“走。”命令性的口吻,尹皓晗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着的尹九千。
“去哪?”
“射术课,你不去?”
尹九眼睛一亮,忙起身跟上尹皓晗,她喜欢射箭,前世叱咤的银酒,一手神乎其神的射技,论射箭,在那一道儿上,她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边境之时,夜煞正是栽在这上头。
尹九本正兴奋着,突然觉到身后一阵疾风,挑了挑眉,身子往旁一侧——
身后一个本想用肩膀撞她一下的少年顿时半边身子吃空,几个踉跄扑向前,险些摔倒,恼怒下回头本是想要发难,结果却不期然没进一双若千丈寒潭的眸子里,明明笑意清泠,却犹带着冷刃如割,直刺心头,霎时如跌落无底深渊,膝头一软,如寒芒在背,千钧压顶,一个冷战转回头,慌不择路地跑开了,那一眼,便已承受不住。
尹皓晗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后,转眸略意外地看向尹九千,这人何时变得这般警觉?然只是短暂的意外便又恢复了厌嫌的神情,冷哼一声,“你上堂课的风头是出得是爽了,本殿倒要看看你这堂课要怎么过!”说完便不再理会尹九千,一甩袖大步向前走。
尹九一愣,风头?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尹皓晗这话的意思,刚刚的那一堂课上,她好像是无意间出了个小风头,神色无奈地看着尹皓晗那道潇洒的背景,看来这世间的任何地方都不是太好混的。
金屋窈窕,琴音萦绕。
“公主。”
琴音停,“何事?”
“皇上召公主去秋亭。”
“听说今日霄王殿下进宫了?”
“是,正在秋亭。”
……
射术课露天场地,众生一字排开,距对面的箭靶大概有十丈远。教射术的老师是一个较年轻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也是一身文人模样,待示范完了之后,他便退出了场地。
尹九只是拿着弓,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练习,一派悠闲地看其它人射箭。
这些皇族子弟架势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只是很少有真正领会了要义的,箭虽不至于每每都脱靶,但那准头也好不到哪里去,力度与角度总调不对劲,练得倒很认真,但效果实在入不得尹九的眼。
铮然一声箭矢中的的声音,这一声还算是顺耳,尹九循声而望,竟是那个小孩子,不过他的靶向前挪了些,尽管如此也已经是众人中的佼佼者了。
颇兴味地看着那个十四皇子,真是越看越像大宇皇帝,长相透着文秀,小小年纪已是颇沉稳老练的样子,箭射得好也没有浮出倨傲的神色,只是眉宇间的那一抹阴郁却给人一种不太透彻的感觉。
尹九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十四皇子和七皇子,这两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乱搭了一样,年纪小的老成,年纪老的幼稚,难道是十四皇子应有的童趣天真都长到了七皇子身上,而七皇子应有的成熟稳重都长到十四皇子身上了吗?
想到这里,下意识地便看向尹皓晗那边,他也在练习,只是面上的神色不是太认真,举臂搭弓上箭,没怎么纠结,直接就射了出去——
闻得铮然一声,尹九挑眉,这个也不错,显然这两人都是颇聪慧的人,虽然性情上有些乱搭。
又是铮然一声,十四皇子再次中的,而且这一次是正中靶心。
已经有学生开始目露羡意,箭师也是一脸的满意。
然而这些似乎丝毫都没有取悦那个小孩子,悠悠一道视线瞄过来,十四皇子只是看向尹九,意味不明,而后又转向尹皓晗,瞄了两眼后复又收回。
“学生曾闻竞者能策,亦可以取长补短,先生不若安排一声比试,也是一种检测。”明明稚嫩的声线,偏偏端的是老气横秋的语气。
“这个主意甚好。”箭师点头赞同,显然这位十四皇子很得他的心意。
见此尹九挑眉,目光看向尹皓晗,话说这位才是嫡长子吧,而且当是唯一的嫡子,可这位十四皇子的风头是不是太过了些?又想起尹皓晗面上的那一层脂粉,眸光一闪,尹九眉峰微拧了起来,如果她没料错,“十四皇子的母妃是盈妃。”
尹皓晗闻言瞥过她一眼,“难得你还知道些事情。”
尹九垂眸,其实她那一句并非什么问句,只是想起华宫中那一抹雍容,为那个女子叹惋。
“我与你竞。”没再理会尹九千,尹皓晗直接对着十四皇子下了战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