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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管各人心中是何想法,待到亥时末,赵氏终于生下了一个哭声比奶猫叫声还要小的男婴。

此刻还在上房等待的人依然很多,太夫人,下朝归来的伯爷,那三个姨娘,以及郭瑶,至于四房的人,以及大房的那两位小姐,早在晚饭前便被太夫人打发走了,说是用不着这么多的人等。

原本郭瑶也是要被打发走的,可是,她此刻哪里敢走?今天便是天上下刀子雨,她也得守着。

她本来就病弱,今日这一日下来,劳心劳力,无需修饰,脸上自然就已经是一片青白,看在旁人眼里,都要担心她是否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赵氏的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要是这个关口,郭瑶也出了什么岔子,虽说她本来就是个随时都可能去了的身子,在外头也说得过去,可毕竟时机不对,故而太夫人才会发话,让她回去歇着。

“……多谢太夫人关爱,只是,瑶儿委实担心母亲,这些年瑶儿身子骨不争气,不能承欢膝下,还请太夫人成全瑶儿这点心意。”郭瑶瘦巴巴的脸上,两行眼泪流个不停,说到后来,更是哽咽难言了,那形状,可怜之极。

她言下之意便是,今日她母亲看来不大好了,她这是要尽最后一点孝道了。

此话一出,便是太夫人也不好再让她走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亥时末,等到了赵氏生下了个男婴。

太夫人差遣进产房帮忙的两个婆子一出产房,就直奔上房报喜,太夫人见了立刻就问:“男孩还是女孩?”无需问孩子是否安好,两个婆子脸上的喜色就说明了一切。

当先一个婆子满脸喜色的恭喜道:“恭喜太夫人,恭喜伯爷,正正是位小少爷!长的极像伯爷呢!”

“好!好!好!赏,都重重的赏!”武安伯郭永平大喜过望,张嘴就是打赏。

太夫人眉梢眼角亦全是掩不住的喜色,孙子!一个像儿子的孙子!长房终于有后了!

她身后站着的三位姨娘不论心中到底做何想法,这个时候,全都脸上堆笑,向两人恭喜。

“恭喜伯爷,恭喜太夫人。”中规中矩的道贺的是平素最寡言的刘氏。

“咱们大房终于有位小少爷了。”语中含酸的是平时爱掐尖的方氏。

“夫人果然了得,这十二年的心血总算是没白费。”含沙射影的是最娇俏的林氏。

“现在好了,夫人有了小少爷了,咱们说不得沾了夫人的光,以后也能为伯爷开枝散叶了。”跟着林氏插刀的还是方氏。

太夫人和武安伯原本听着还满脸高兴,可越听到后,脸色越是不好。

“够了。”太夫人沉着脸看了看围着她,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实际上却是在挑拨的三个姨娘。

这些年,赵氏确实无能,害得老大年过三十了,居然连个儿子都没有,可这三个也不是好的,明明身子好好的,居然也只生下来三个女儿。

好歹赵氏如今还生了个儿子呢,这三个自己无用,居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她虽心中恼火,可也不屑跟这些下贱胚子计较,手略略一挥,旁边伺候的卢嬷嬷便皮笑肉不笑的朝着三位姨娘道:“天色已晚,三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三人眼带期盼的看向伯爷,可惜,这个时候郭永平眼里心里全是还在产房里面没出来的儿子,且正在为刚才她们那番话着恼呢,哪里还顾得上平时的爱妾们。

身后有人催,面前伯爷看不见,三人只得带着各自的丫头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还没看到赵氏和小少爷呢,不确定赵氏真的没了,她们可真舍不得走。

这几年最得宠的林氏出了上房,心里很是不甘的看了眼左侧灯火通明的产房,恨不得那里立刻就有人出来报丧,偏生到了现在,那里还是人影晃动,却并没有什么惊慌的样子,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往院门口走去。

才走了七八步,走到了院中,她突然站住脚,倒是叫跟在她身后提着灯笼的丫头差点撞了上去,险险没烧着了灯笼。

走在左边的大姑娘的生母方氏也跟着停了下来,讥讽道:“妹妹这是做什么?莫非觉得你能让伯爷让你留下来?”

林氏轻蔑的瞥了眼方氏,懒得跟这种蠢货置气,好在眼下是半夜,虽是满月,离上房已经有了几步的距离,虽前后都点着灯笼,可那灯笼里点的蜡烛也不过能照亮眼前几步路的地方,她这轻蔑的一眼,并没有让方氏看到,否则,方氏必不肯罢休的。

二姑娘的生母刘氏平素在三人里,最喜站在一旁观虎斗,眼看那两个停下了,自然也跟着不走了,心下就盼着这两个能吵起来,她也就不用走了。

林氏哼了一声,大声嚷嚷道:“哎呀,五小姐人呢?她那身子可不能轻忽了啊,虽五小姐纯孝,可眼下夫人和小少爷一切安好,五小姐也该安心回去休息了吧,也省的太夫人和伯爷还要为她这么个小人儿担忧呢。”

她这一嚷嚷,倒是提醒了大家,五小姐郭瑶应该还在上房,可怎么就一点声息都无呢?平安产子的可是她的亲娘!

可是,现在院子里大家都围在太夫人和伯爷身前恭贺讨喜,独独不见五小姐郭瑶。

郭瑶早在那两个婆子出来的时候,便吩咐丁嬷嬷扶她进产房去。

“五小姐,这,这不合规矩啊。”丁嬷嬷想了想,迟疑着拒绝道:“里面不是五小姐该进的地方,等曹嬷嬷她们收拾好了,您再问候一声可好?”

郭瑶冷声道:“丁嬷嬷,我说我现在就要去。”

她心中焦虑,可面上却半点不显,看上去仍是平日里胸有成竹的模样。

实际上,她险些就要装不下去了。

不知赵氏在里面如何了?眼下虽不曾有坏消息,但是,再拖延下去可就不好了。

小弟弟平安降生,算是有了一半的活路了,可接下来能不能保命,就看她能不能及时的去做好安排了。

丁嬷嬷眼睛扫了眼正欢喜的太夫人和伯爷,你来我往的姨娘,又想了想还没消息传出来的产房,心里迅速的权衡轻重,到底还是五小姐这几年的积威占了上风。

她咬了咬牙,横竖太夫人以后不会中用正院的所有人手,她现下不听五小姐的吩咐,也不能博得太夫人的青眼,还不如跟着五小姐看看再说。

决定既下,她当即弯腰,低声道:“那老奴就抱五小姐去?”

郭瑶点点头,回头低声吩咐平儿安儿:“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太夫人问起,你们就说我去见母亲去了。”

平儿安儿两个不敢多话,点点头,看着丁嬷嬷抱着郭瑶,悄悄的往产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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