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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狱(2)

拂晓的风悄悄掠过狭长的商业小街,给这丰沛躁动的晨曦夏日带来几分沁人心脾的清凉。

一座简单古朴的双层小楼悄悄地矗立在小街一角,门牌上书写着七个大字:晓乙心理工作室。楼墙各处纷披着菟丝、蔷薇等攀援植物,若有若无的清香随风飘逸,阳光从繁茂的花叶间透出,星星点点地跳跃在地面上,逗弄着一群彩蝶逐光飞舞。

莫晓乙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店铺林立、色彩缤纷的小街。有行人不经意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陡然之间,仿佛走入了清风碧野的世界,纷纷扰扰的红尘喧嚣渐渐远离,轻柔的雨丝飘落,枯竭的心灵也被一股蓬勃的绿意充满,再无空虚之感。

那行人痴然凝立,完全忘却了身外之事。

好心的邻居连忙将行人扯到路旁:“别看他的眼睛,会入魔的。”

那人霍然惊醒,神色依然恍惚:“他……是谁?”

“他是晨曦之城最有名的心理师!别看小小年纪,还不到十八岁,那什么……催眠术却超级厉害,不知不觉就能夺走你的魂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算让你光着屁股跳踢踏舞,调戏八十岁的老奶奶,你都会照做不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你说可怕不可怕?”

行人瞠目结舌,原本还贪恋于窗前少年眼底的恬静和温柔,想要多看几眼,此时却再也不敢流连,匆忙转身仓皇逃去。心里却难免疑惑,那样纯净透明的一个少年,怎么会如此恐怖?

楼上的莫晓乙只能摸着鼻尖苦笑,他在晨曦之城开设心理咨询室已经两年,无论是开始的乏人问津,还是如今的预约不断,他都始终处于风口浪尖,各种是非漩涡的最中心,难得片刻安宁。

最初的时候,因为某些特殊缘故,患者们相继自杀,他为此被称为心灵煞星,让不少人警惕疏远,他还能理解;可是后来他催眠僵尸,解救民众,平息了晨曦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阴谋动乱,却为什么依然让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

催眠,只是心理治疗的一种方式而已,却没想到因为他淋漓尽致地发挥,登峰造极地运用,竟导致许多民众将其妖魔化,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他莫晓乙毕竟是人,不是神,难道还真的能摄魂夺魄,舞弄众生吗?

这些人到底在恐惧什么?

就在莫晓乙各种纠结的时候,街心突然响起阵阵惊呼声,伴随着行人的纷纷退避,他竟然看到一辆彪悍至极的军用卡车驶进了小街。军绿色的车身毫无规则地渲染着白色斑点,全轮驱动,铁甲防护,在众多路人的瞩目之下,一路耀武扬威地开到莫晓乙的小楼前。

车尾处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群荷枪实弹明显训练有素的野战军跳出车厢,快速有序地冲向心理室的大门……

莫晓乙疑惑地走下二楼,迎上前去:“请问各位……”

为首的军官看都不看莫晓乙,直接与他擦肩而过,神态嚣张地指着客厅一角,大声命令:“就是这里,迅速行动!”

“是!”

被完全无视的莫晓乙深深吸了一口气,淡定自若地转过身:“请问你们有预约吗?另外,我这里是心理咨询室,并非野战训练营,各位怕是走错地方了吧?”

“晓乙心理工作室,绝对没错。”那军官大马金刀地站在楼梯高处,俯视着莫晓乙,“请你站到一旁,不要妨碍军务!”

莫晓乙怒极反笑:“你们竟然跑到我的家里执行军务,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喂,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些大兵们竟然从车厢里搬出三个密封完好的金属柜,将其摆放到客厅一侧,然后向着军官举手为礼:“报告长官,任务执行完毕。”

“很好,收队!”军官挥手,大兵们回身走人,从头至尾,都把莫晓乙当作空气。

莫晓乙不动声色地迈步,截住那个军官的去路:“至少给个解释,这是起码的礼貌,不是吗?”

“非常抱歉,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有疑问,请致电二十四军司令处,鄙人事务繁忙,恕不奉陪。”他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而且说完就走,那种旁若无人之态,简直能把人气吐血。

纵使莫晓乙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恼了:“我与贵军从无往来,更别说司令处那等军机重地,又岂是我这种小人物……”话音猛地一顿,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人,那个明明位高权重却偏偏喜欢与他这个小人物厮混的家伙,难道真的是……

除了周觉,似乎也没人能支使得动这些老兵痞?

阿觉身为晨曦国总统周海宵之子,又是晨曦第一警监,虽然已经离开军界,但影响尤在。况且军警两界向来密不可分,所以他若借着某司令处名义,假公济私一把,也没人奈何得了。

可是无缘无故的,他把这些破柜子弄到心理室做什么?莫晓乙越想越气,刚要打电话质问,却见一位眉眼极是清润好看的少年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问:“请问这里是晓乙心理工作室吗?”

莫晓乙连忙收敛情绪,习惯性地露出迷人的浅笑:“是的,请问您是……”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叫谢子博,昨天和你通过电话的。”

“原来是谢先生,快请进,我正在等您呢。”

趁着莫晓乙待客之时,那军官快步踏上军卡,完全不给莫晓乙反应的机会,率领着一帮大兵扬长而去。

莫晓乙暗暗咬牙,决定把这笔账算到周觉头上。

将谢子博带到二楼的心理咨询室,莫晓乙凝视着这个有些愁眉苦脸的少年:“谢……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子博秀气的眉委委屈屈地弯着,白皙可爱的娃娃脸几乎皱成一枚苦瓜:“我睡不着觉,怎么办?无论怎么努力也睡不着。”

莫晓乙试探着问:“睡不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两个星期以前吧。”

“那之前有过类似的状况吗?”

“怎么可能?原来我可是出了名的睡神,只要脑袋碰到枕头,不需要任何过程,就能立刻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想要唤醒我,那才叫难如上青天……”

莫晓乙轻笑:“嗯,古文学得不错。”

“真的啦。那时妈妈为了叫我起床,每次都要耗费脑筋制造恐怖动静,两条街外的邻居都被惊醒,我却安睡如故。有次我家厨房失火,救火的人进进出出,消防车来了又去,睡在卧室的我愣是没醒。”谢子博得意洋洋,大有“睡猪降世,舍我其谁”之气概。

莫晓乙轻咳一声:“那后来为什么又睡不着了呢?”

谢子博立刻恢复沮丧脸:“还不是因为……”却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莫晓乙强忍笑意:“莫非是因为……失恋?”

“才不是!”谢子博粉嫩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小孩子才会因为失恋睡不着觉呢。”

“哦,那谢先生贵庚?”

“我呀,二十六岁。”

“呃?”莫晓乙差点被空气噎到,“那个……谢先生,其实您没必要撒谎的。对于我们心理师来讲,无论年龄大小,皆为客人,同等对待是最起码的职业要求。”什么二十六,十六还差不多!叫你先生,不过是客气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先生了!莫晓乙暗自嘀咕道。

谢子博恼了:“谁撒谎了?亏你还是心理师,竟然也以貌取人!判断一个人的年龄,不仅要看外表,还要看眼神的!请你仔细观察我的眼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隐隐流淌其中的沧桑、深沉、苍白和忧郁……”

莫晓乙努力盯着那双圆溜溜、清透得几乎可以漾出水来的大眼睛,努力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得诚恳而自然:“谢先生,恕我浅薄,适才完全没有注意到您有一双写满故事的眼睛,竟让人情不自禁升起一种千年风尘、历史更迭尽在其中的错觉。”

谢子博立刻眉开眼笑:“没关系,没关系,能够见微知著,知错就改,莫先生不愧为晨曦城最有前途的心理师。”

莫晓乙又感觉嗓子痒痒了:“谢先生客气了,那您失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可曾做过相关的病理检查?”

谢子博摇摇头:“我没病,不用做什么检查,其实我失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神色由犹豫渐渐转变为坚定,好像豁出去一般,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什么?”莫晓乙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世界末日?”

“是的,就是世界末日。这绝非虚声恫吓,已经有人用计算机翻译出了真正的《圣经密码》,通过一定的跳跃序列选择出圣经中的字母,拼出了真正的末日数字:2012年12月21日,距离现在还有一百三十八天。想到即将到来的火山喷发、飓风暴雨、海水倒灌、大地断裂,甚至是丧尸横行,你说我能睡得着吗?”

莫晓乙无力地靠向椅背:“这就是您失眠的原因?”

谢子博努力板起小脸,作严肃状:“是的,我必须为迎接末日做好各种准备,因为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可能有些思虑过度,睡眠才会越来越差。但是此时此刻,我最需要的是养精蓄锐,储备力量,才有把握在末日之灾中幸存下来。所以莫先生,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睡着、睡好、睡饱,拜托了!”

莫晓乙差点儿笑出声来:“思虑过度?那您都在思考什么,可以给我讲讲吗?”

“当然是思考如何储备物资。食物和水是必须的,还有各种急救物品:创可贴、照明灯、活性炭、医用胶管、渔丝鱼钩、钢丝火柴等等,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存单元,要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另外,我也在收集材料,准备制造一个装甲地窖,最起码可以扛过九级地震的那种。”

莫晓乙微笑:“我再向您推荐一种逃生工具——末日胶囊。它由强化玻璃纤维打造,直径1.2米,里面可以容纳四个成人,内部设有空气孔和瞭望窗,号称防水防火防撞抗冲击。闲暇时也可以钻到胶囊里在水中漂浮,非常有趣,价格还不贵,绝对是居家旅行、末日逃生必备工具哦。”

谢子博眼睛一亮:“想不到你对这方面也有研究,那么你一定明白,还有一种更为重要的东西,也更加耗费心思……”

莫晓乙试探着问:“您指的是莫非是武器?”

“哇!”谢子博激动地握住莫晓乙的手,用力摇晃着,“果然是知己啊!以后我就叫你晓乙弟弟,你也叫我子博哥哥吧!咱们试想一下,末日之后,资源必然匮乏,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为了争夺仅剩的生存机会,难免会不择手段。万一真的出现生化危机,还要面对各种僵尸和怪兽,所以,若没有强大的武器保护自己,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将“哥哥弟弟”从脑海里自动剔除后,莫晓乙谆谆教诲:“可是我国严禁私人持有武器,对于管制刀具也有着明确规定,我劝您还是少动这方面的心思。”

谢子博却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慢腾腾地打开自己的背包,猛地从里面掏出一件东西,对准了莫晓乙:“不许动,举起手来!”

“沙漠之鹰!”

望着眼前这把外形极为彪悍的半自动大口径手枪,莫晓乙霍然坐起,脸色难看至极:“竟然还是0.357珍藏版,您从哪里弄来的?”

这种由MRI特别制造的珍藏版0.357沙漠之鹰,是当今世界最具杀伤力的手枪之一,总共才生产了一千把。周觉也有收藏,据说颇费了一番功夫,这谢子博又是如何得到的?

谢子博得意洋洋地将手里的枪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是不是很酷?为了这把枪,我可是……”

“嘘……”莫晓乙突然示意谢子博噤声,警觉地将目光转向门口。

几乎在同时,房门被狠狠撞开,几个持枪警员蜂拥而进,迅速将两人包围起来。

为首者毫不客气地收缴了那把“沙漠之鹰”,向着目瞪口呆的谢子博冷笑:“我就知道这把枪的来处绝对不简单,所以跟踪你好久了。”然后转向莫晓乙,眼底满含讥诮,“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莫先生非但擅长心理催眠,还兼职贩卖军火,倒让范某失敬了!”

莫晓乙彻底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贩卖军火了?心里实在郁闷,真想立刻翻翻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怎么愣头青一个接一个,都跑来他的心理室集合了?

“身为警方执法人员,范先生想必明白,在做出指控之前,首先要出示证据,而不是凭你个人的主观臆想……”

莫晓乙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警员便像蚂蚱似的从楼下蹿了上来:“头儿,已经发现可疑物品,还需确认。”

莫晓乙愕然,他的这座小楼由里到外,从上到下,除了桌子椅子,就是勺子锅子,简直可以作为家居典范了,能有什么可疑物品?

他心里一动,难道是……

果然,一楼客厅里,众多警务人员正将三个金属柜围在中心,试图打开。想不到三个柜子看似简易,密闭度却极高,整个外壳浑然一体,严丝合缝,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

一个脸长得极为艺术的家伙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揭开一处小小的暗门,显露出里面的电子屏,摆出一副专家的姿态开始讲评:“这是当今最先进的电子防御设备,只有主人的指纹才能打开。若有外人触碰,它会先发出警报,如果不立刻停止解锁行为,会在十秒之后自爆,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种程度的防御装备之后,隐藏的一般都是那种绝对不允许外人窥探的高度机密!”

范警官又开始用那种针刺般的目光盯向莫晓乙:“一个小小的心理室,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这等防范措施?”

莫晓乙皱眉:“这东西不是我的,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哦,那是谁的?”明显不信的语气。

莫晓乙犹豫,因为他还没机会确认物主,一切也只是猜测。想了想,索性将那个欠扁军官的话原封不动地奉上:“非常抱歉,我也是受人所托,如有疑问,请致电二十四军司令处。”

范警官突然大笑,复又冷笑:“莫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二十四军去年刚刚裁撤完毕,又哪里来的司令处?”

莫晓乙一怔,随即心里一冷,裁撤?怎么可能?阿觉绝对不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这三个柜子难道根本不是……他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周觉的号码,对方却提示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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