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215500000004

第4章 佳人笑

爱情的花朵在最好的时光绽放,散发出阵阵诱人的幽香。你如黛的双眉,含笑的眼眸,牵扯住了我全部的心意。但愿我们能够在这春光正好之际一直相爱下去,一直爱到不能爱为止。

秘恋表妹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烦恼的不只是少年维特,还有二百多年后的你我,以及多年前的纳兰性德。

初恋的年纪,也不过十几岁吧。十几岁的孩子,不知人间的疾苦,也暂时不必知晓无常的命运。春花秋月与小楼东风齐备,用于怀念的道剧都已摆好,人生的舞台他们正在上演着一出叫作往事的戏码而不自知。

初恋这件小事,不过是匆忙人生中的一瞥,甚至来不及遗忘便消散在柴米油盐的江湖中。初恋这件纠缠了一辈子的事,多年后又隐约浮上心头,长成胸口的朱砂痣,变床前盈盈一握的明月光。

才刚刚十七岁的纳兰,现在还是那么眷恋着那段年轻的岁月。他与她,模糊的相遇,短暂的相知相伴,以及无法阻拦的别离。纳兰定没有想到,这样的剧情要在他的有生之年要上演多少次。从这个角度讲,人似乎应该庆幸对未来的无知,以及对命运的不可预见。正因为不可知,所以才将每一次的遇见当成最好的邂逅去呵护,将每一次的分离当成是最后的重逢去珍惜。

纳兰记得初见表妹时,她还只是个会咯咯笑或者哇哇哭的小女娃,再见时她已长成了大人模样。那是在他的家吧,在书房,或是在母亲的房间?纳兰记不清了。记忆中闪耀的,惟有那秋水含情的双眼。就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即使躲在别人的背后也还是偷偷地上下打量他——这位陌生的传奇表哥。

她就像一片云,不打一声招呼便生生地飘进你的心里,让人来不及拒绝便牢牢地倒映在你的心湖上。有风拂过,她不会顺流而去,而是升腾成白色的水汽,一条玉带般,一弯小溪般,一首山歌般,萦绕在心田里那仅余的空闲的心田。

渐渐地,他们便熟了起来。她会机灵地捉迷藏了,门背后,书架后面,衣柜里头,贮水用的空铜缸里,她总能躲到他想不到的地方。纳兰有时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志异小说里远方的精灵。

后来,她学会认字了,会装成老学究的模样,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考考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纳兰;

后来,她也学着刺绣了,只是别的小姑娘们的手帕上都是蝶恋花、鹊登枝的图样,只有她绣的不知哪里的无名小花小草,在那一片姹紫嫣红中倒也别致得抢眼。

后来,她学会弹琴了,他是她的第一位听众。

后来,他开始作诗了,她是他的第一位读者。

桅子花,白花瓣,后来的故事令人不知该如何追忆。

她见他练剑时会他眉眼弯弯地抿嘴一笑,她听他高谈阔论时喜欢微微地仰着头,她看他读书时会默默地颔首而后悄悄地离开。她不敢再像小时候那般凝望少年英雄般的表哥,却又忍不住用富有质感的目光轻轻瞟过他。他望向她的双眸盛满了笑意,那笑意肆无忌惮地蔓延到唇边,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

正如童话中的初恋,他们埋下两小无猜的种子,浇灌青梅竹马的甘露。初春的阳光下,少女的羞涩与少男的思恋迫不及待地,微妙地绽开。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面对时不需要言语,不在一起时也能沉默地倾听,继而天长地久地陪伴下去。

可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因为是梦境,因此一切都被精心雕琢。猛然,就像那首《流年》,唱到“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深深地呼吸,一个“长”字还没来得及发声,便直直地咽下,空余了半腔人生难如意的怅然闷在胸口——这一闷,便是一辈子,一个轮回。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纳兰的十七岁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浑浑噩噩地过去,惟有表妹离去时乘的那顶灰色小轿总是清晰。喜气洋洋的府邸里处处是红红的灯笼,如表妹红彤彤的脸庞,如表妹红通通的眼睛。她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那太息一般的目光拂过他时,他听到了什么“嘀哒”一声重重地沉没。垂于轿前的那粉色的流苏,随着远行的轿一前一后的摇摆着,就像表妹一步一声无言的啜泣。

思念,从她转身的那一刻开始。

人类和其他高级生物一样,面对困境时都有相似的“反应三步曲”。我们上古时代的先人遇到野兽时会先佯装不知,故作镇定,继续我行我素,此为开篇第一曲;若野兽发起进攻,人类的第一反应是逃生,这是第二曲。跑步这项体育运动应该也就是从那时兴起,只有跑得快的人类才能生存,才有机会遗传自己飞毛腿的基因。最后一曲,则若遇上一只不知深浅的野兽步步相逼,人无路可逃时,才会拿起大刀长矛奋起反击。

从上古的人类到纳兰不知道进化了多少代,经历过多少文明的教化,祖先遗传给我们的本能至今仍在发挥着作用。

表妹离开的第一夜,纳兰装作表妹回家探望父母。不过三两日的小别,来日方长,纳兰心里默默念叨着。一天,两天,半月,纳兰数着月亮阴晴圆缺两遍三遍,看到北斗星的柄从西向北,听风的声音同瑟瑟转向呼呼。这一次,表妹要在家多住些时日而已,纳兰清醒地骗着自己。记忆和希望就像是两个坏天使,他们用金色的弓与箭从四面八方提醒着你,越想忘记的过往,便愈加清晰的浮现。

那段没有结果的念想,并没有随着这个冬天而沉寂地睡去。相反,它更像是感光型元件,在日渐缩短的影子里温柔地苏醒。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伴着灯花,纳兰假借习字的名义将这有心结的诗句织成一缕绵长的线,层层缠绕在心上。每写一笔,那线就收紧一寸,将他勒得生疼,疼到连呼吸都窒住,心跳也一并暂停。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浣溪沙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减字木兰花

纳兰将不能呼喝出的思念缠绕于笔端,倾注于红笺之上。只可惜,身为满洲武士的纳兰没有继承老祖先的第三曲。他无力抗击,也无法抗击——这一点甚至不如诗中的韩凭。

相传韩凭的妻子何氏被宋康王霸占,韩凭入狱,何氏在密信中写道“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作为现代人的我们可能很难理解这些犹如黑话般隐晦的诗行,可这些难不倒王之左右。有一个叫苏贺的大臣揭开了谜底,“愁思不止,难再相见,以死明志”。那何氏假意顺从于宋康王,身穿被腐蚀过的孝衣为韩凭祭祀,礼毕后从高台纵身一跃,全了她“日出当心”的誓言。

只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上古的事情被捏成圆的扁的,当事人都不会再跳出来拆穿。当代人也乐得在看腻了兄妹之恋绝症之爱的肥皂剧后,从历史的墙角挖些风雅的八卦。

韩凭的事讲到这里还不算完。貌美的何氏除了忠贞,还给后人留下了《乌鹊歌》:

乌鹊双飞,不乐凤皇,妾是庶人,不乐宋王!

不得不承认,何氏是值得敬仰的。她不过人世中最平凡的一女子,竟以最决绝的方式选择了爱的自由。

自由,在尘世间只能用于向往,它与金钱、权力及人间烟火向来是鱼与熊掌。何氏应该庆幸,她尚存选择的自由。而纳兰的表妹,她的家庭,甚至她所处的整个时代,都没有这样的选择权。“乐”与“不乐”,不是一个应召待选的秀女说了算的。纳兰和表妹不偏不倚地被卡在了过去与未来的夹缝里,又不高不低地走成两条异面的线。

《搜神记》里的一个小故事,于你,于我,或许都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于纳兰,却更像是改编版的罗曼自传。纳兰守在天的这一方,不离,不弃。令他痛苦的不是等待,而是找不到等待的理由。匆忙的现代人很难理解纳兰的慢热与慢冷。所以有人说“我们不曾在原地守候的人,不会懂得站久了双腿无法弯曲的痛”。

少年的情思来去都匆匆,这段隐秘的爱恋便这样被埋藏在街角。无论什么感情,都会被流年钻上一个空子,挤回到相见不相识的陌路里去;无论什么回忆,还是会被尘埃套上一把铜锁,老死在曾经里。

初恋的天长地久,可抵得过一昙花?纳兰,趁着这似曾相识的恍惚,请快将她忘记。你不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更不知还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初恋的告别

这个世界最令人难忘的时刻往往都是人生的初次。

比如初次遇见时,你为他偷偷飘来的视线愣了一秒,这一秒从此扎根在心底。

比如初次相约时,你为她神气活现的表情和飘飞的裙裾悄悄失神,那一抹失神的微笑羞涩地蔓延到了两个人交汇的眼神中;

再比如初次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那种奇异的距离感,让你感到陌生的不安,或者久违的放松。还有孩子初次的啼哭声,那尖锐的嗓音含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听在耳里竟奇妙地化作一支毕生难忘的歌。

当然,还有初恋,青涩的初恋,提醒我们年少时都曾有过一颗剔透的水晶般的心。在心灵不曾落灰时有过一段单纯的过往。

对初恋的感怀,应当是古今相通的吧。纳兰亦然。他与表妹的初遇,那甚至说不上是恋爱的甜蜜的羞涩,再到从此萧郎是路人的别离,一直兜兜转转地徘徊在他的心头。

多少年过去,纳兰已不复那个单纯的少年。身为纳兰一族的后人,爱新觉罗的臣子,他的学识需要贡献给这个还不算太平的天下,他的思想要忠诚于那个站在权力至高点的家族,甚至他的感情也无法由自己把握——他须听从父母的安排,皇权的意愿。更赤裸裸地说,他也不过是政治利益中的一枚棋子。

长大后的纳兰终于看清楚了这样的现实。与其日日受这相思难相见的苦楚,莫若就此罢手,相忘于各自的世界中。

只是相忘岂是件容易的事吗?

冷香萦遍红桥梦,梦觉城笳。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箜篌别后谁能鼓,肠断天涯。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纱。

——采桑子

那一夜,你宿在红桥。

梦中开满了清香四溢的花朵,这本是完美的约会。

却在梦外,听到孤寂的胡笳声,醒来时,身边一片成空。

月光洒向花枝,桃花如画,人更如画。

风雨过后,春寒料峭。

离别之后,万物皆空,天地悠悠,佳人离去,从此断肠人在天涯。

韶华不再,芳踪难觅,岁月如同一缕茶烟,就这样飘然远去。

纳兰在词中叙述的是所爱的女子离去后的苦闷心情。情景交融,时而虚,时而实,现实与梦境的交汇,描绘出一副脱离于现实的画面。纳兰通篇选取寂寥的景物,来烘托自己内心的寂寞和不舍。

对于纳兰来说,遗忘恐怕是比舍弃生命还要难做到的一件事情。

忘记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它就像沙漠里的楼兰古城,需要在一片荒芜和空白中被岁月的风沙悄悄地销蚀。多年后当我们面对这一场风花雪月的遗踪,虽依稀有着似曾相识的印象,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那年那夜明月几分。

像纳兰这般,刻意地忘记一个人,往往是徒劳的。纵然你可以克制自己在忙碌的白日不要沉沦于儿女情长的温柔乡中,却管不了这些被压抑的感情在夜晚愈发生机勃勃地缠在心上。

他们的故事,在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在门前长了青苔的水井边,在盛夏里缠了葡萄藤的花架下……小小的院子的里,几乎每一处都掖着温柔的笑。

这一夜,入梦来的是那座弯弯的桥。

纳兰在这里所说的红桥是不是扬州城里瘦西湖边上的那座?三百年后的今天无从考证。扬州的那座红桥,因着文人墨客的歌咏,早已扬名天下。“红桥飞跨水傍边,一字栏杆九曲红”,几十年前的王士祯在做扬州一闲散官员时修葺了红桥。他作《红桥游记》引得大江南北名士纷至,直到纳兰随行游历苏州时,也忍不住特地来此唱和了一番。

时至今日,我们不再关心那座红桥的来历。我们只需要知道,这座红桥承载了两个人心有灵犀的交谈,或许还有执手相看的旖旎。而今,在这些温馨的记忆被冰封前,纳兰将它们一页页展开,仔细抚摩着。他留恋的目光,是在与这段美好的逝去的岁月做最后的道别。

对于纳兰来说,心存期待又毫无希望的等待比永别尴尬得多。

告别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重新回到光耀门楣的正途上来,莫再因那双握不到的手而徒增悲伤。须知道,他的时代容不得这样自由的纯真的爱恋。

如果还有机会选择一次人生,估计纳兰宁愿不曾认识这样聪慧的佳人,不曾见识她的美丽与温柔。如果今天站在这份回忆面前的是纳兰的一位友人,纳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劝他选择遗忘。即使无法遗忘,也要与此作永远的分别。惟有如此,才能逃脱那些虚无的回忆,才得以开始人生新一段的旅程。

只是,当主人公换成纳兰自己时,他舍得么?

与这些美好的过去告别,如同将身体的一部分挖去,它让我们的人生变得不完整。日后,当苍苍白发的我们躺在摇椅回想年轻岁月时,会不会觉得心房缺了一角?那残存的一角在岁月悠长的注视下,成了一道碰不得的丑陋的疤。

纳兰在这冷泠的夜里也反复思量着。站在梦与醒的交界处,耳边打更的笳声提醒纳兰莫再做那寂寥的梦。怎奈那梦境里表妹的巧笑倩兮如黑洞一般,疯狂地拉扯着他的心,让他始终踏不出那违心的一步。

寂静的凌晨三点,平日里听不见的声音全部涌了过来,在耳根下零零落落地绽开。窗外晨雨初歇,料峭春寒中但见双燕归来。“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连谪仙一般豁达的青莲亦对双燕心生羡慕,何况羁绊于尘世中的自己呢?想到这里,纳兰有些无名的恼怒,细思量,仿佛双燕的出现从来都是用以衬托人间夫妻的孤独与憔悴。

双燕双飞双筑爱巢,一人一木一地落花。

这样的对比只是让多情的人更加难堪。她的离去已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任何驳斥和假设的余地。她的软语和芬芳早已不见,只有那些珍藏于纳兰屋内那一架箜篌,一方小小的首饰盒,还有她从前戴过的一只发钗,证明她的来去不是一场梦。

多少次,纳兰远远地望着这架已满是灰尘的箜篌,越过密密的琴弦似又隐约看到了那个秀丽的身影。那双灵巧的手在粗细不一的琴弦中勾抹拨挑,将一串串清丽的音符扬在两个人的心间。每一个音符落在心上,都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顽强地在心底扎了根。爱恋与思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疯长。

那架箜篌如今还停放在那里,只是静默得像被吸去了灵魂。纳兰随手拨动了琴弦,原先那清脆的铮铮之声现在已暗哑得如同她离去前的呜咽,叫人不忍再弹。谁能想到,多年的朝夕相对,一人一琴竟演变成了灵与肉的合一。灵已去,琴便如病入膏肓的躯体,那珠圆玉润的风采也随她一同消散。

纳兰咬了咬唇,还犹豫什么呢?

整夜的思虑不过就像将这些伤害又温习了一遍,让疼痛再深刻一点,沉睡的心再麻木一些而已。就让那无休止的思念透过天青色的窗纱,弥散于这熹微的晨光中吧。只是,悄悄地,莫再奏响沉默的笙箫。

就在此刻,纳兰心里默念,如果有机会,我愿与你相遇在淡烟微月的江南红桥之上,只瞥一眼,烙下一模糊的影,足矣。

新婚,幸运的联姻

你愿意娶他做你的妻子吗,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西方的白色婚礼中,牧师总是代表上帝作这样的提问。

与其说这是上帝的询问,不若说是一种承诺。婚姻,它将两个人绑在了一段誓言中。但是,这种虚弱的盟歃能持续多久呢?它的力量远远不如令两个集团双赢的现实利益强大。

莫说纳兰这脉一心渴望出人投地的家族,就连握有最高权力的皇帝,自己的婚姻也不过是一场利益的结合。顺治帝与博尔吉济特皇后的结合,是内廷与外朝相互妥协的平衡点;康熙与赫舍里皇后的结合,是皇家困住四大辅臣的无形镣铐。

因爱而婚的观念,在纳兰的时代里是没有立足之地的。惟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受到认可和祝福的关系。

纳兰那正统的父亲会为他挑选一位怎样的女子呢?

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或者还须得有些才气的,这些都不在父亲考虑的范围之内。父系社会的家长怎能容得男子汉沉恋在销骨蚀魂的温柔乡?此时的父亲,更确切地说应该被称作是明珠大人,他用傲视群雄的眼光和治国平天下的韬略为儿子,自己以及整个家族寻觅一位最亲密最得力的伙伴。

明珠的目光落在两广总督卢兴祖身上。卢兴祖曾是清初四大辅臣苏克萨哈的部下且颇得赏识,官场一路平步青云。康熙六年七月,鳌拜集团将苏克萨哈绞死,苏的子孙也因此获罪。时为两广总督的卢兴祖为了明哲保身,以无能平定盗贼为由自请罢斥,按例回到北京。他的女儿也随家眷一起迁居京城。

古人对婚嫁有着严格的规定,除了门当户对,还有着“嫁女必胜吾家,娶妇不若吾家”的基本原则。卢兴祖虽遭贬斥,但卢家乃官宦大家,不会因卢兴祖一人的遭遇而没落。且卢兴祖身在汉军旗,与纳兰氏素有渊源,纳兰氏与卢氏的结合是满汉联姻的产物,这与康熙初年满汉一家的政策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卢兴祖的女儿,就这样被选为纳兰的新妇,他们都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便被一起牢牢地了绑在了命运的船上。两家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政治联姻也有其存在的意义,至少它强有力地维系了婚姻的稳定。而纳兰,在明珠看来正是这场结合中最大的受益者。只是儿子为什么看起来对这样一件美事兴味索然呢?明珠觉得他越来越不懂令他骄傲的儿子了。

这让纳兰怎么快乐得起来呢?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面临着一场判决——对,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一场不知罪名的判决。若得一可人,便被判入幸福的天堂;若得一无趣的木偶人呢?他不愿意继续想。

二十岁的纳兰,还没有尝到爱情的滋味,便要先付出了婚姻的承诺,将自己卷入到一场终久避不开的利益漩涡中。

新婚,本该充满期待的夜里,充满了多少令纳兰不安忐忑!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浣溪沙

纳兰屏住呼吸,用秤杆挑开盖头。盖头下的新娘微垂着头,一双圆圆的杏眼好奇地向纳兰瞥来探究的目光。察觉到纳兰也在打量着她,她像受了惊的小动物将目光缩回到她小巧的脚上。

这就是纳兰的新娘,卢氏,卢兴祖的女儿,生于南国又迁居京城的汉军旗女子。这一系列的标签此刻都失了作用,从此以后她只是他的妻。纳兰立在床边,微微愣着神。

粉藕颈,桃花腮,瓜子脸,只有汉族女子温婉的容貌才配得上她那温柔的心吧?不错,卢氏正是咀嚼着汉字长大的汉家女子。

卢氏的父亲卢兴祖是入关后清朝培养的第一代读书人,他在任两广问总督期间曾多次提议教育培养当地俊秀之士,对子女的栽培倍加用心。卢氏,便是饱读诗书又不事张扬的女子。

红烛下,卢氏清丽的容颜上飞出两朵红云,宛若开在天边灿烂的朝霞。她低眉时的温顺,目光中的灵动,都被他一一收入眼底。这般动人的女子,她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只为他而生。他的犹豫、紧张和不知所措,在她温柔的注视中都化作阳春三月的雨,汩汩地滋润着他的心田。

年方十八的卢氏,今夜里闪着温和又夺目的光,让人移不开眼去。

纳兰道,十八年来堕世间,她会不会是另一颗落入凡间的星?东方朔生前曾说:“普天之下懂我之人只有太王公。”待他西去之后,汉武帝听闻此言便问召来太王公询问。太公王夜观星象后告诉汉武帝:“天上诸星惟岁星十八年不见,今时复见。”良久,汉武帝长叹一声:“东方朔在朕身边十八年,朕竟不知他是岁星。”纳兰不要汉武帝的后悔和遗憾,从今夜开始,他要用尽一生守护这颗尘世间剔透而明亮的星。

纳兰第一次觉得权力、地位和家庭利益之间的交易与联合也不像看起来那样无耻和残忍。至少这场交易为他寻得一位温婉的汉家女子,做今生今世的爱人。花蕊,冰弦,紫玉,他抛弃了对政治联姻的鄙夷和愤怒,用尽世间最美好的意象来记叙这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卢氏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

至少不同于纳兰的妹妹与母亲。

纳兰的妹妹,自幼被娇养于明珠府里,多了几分刁蛮和任性,却少了几分女孩子的娇羞。而纳兰的母亲虽是英王阿济格的嫡女,本应坐享世间珍奇,却因阿济格谋反被连累罢为平民,受尽了宗室的冷落与白眼。正是这一贫一富的交替,一贱一贵的反差,让母亲那双柔弱的眼中渐渐透出了凌厉的气势。

纳兰精明的母亲太了解他的孤独与寂寞。纳兰需要一个知心人,在他愁苦时能静静地倾听,焦灼时能细语抚慰,最要紧的是能懂他诗中的风情——就像一朵娴静的解语花,陪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绽放。于是,在那么多王公亲贵的女儿中间,母亲独独选了卢氏。

卢氏,纳兰的新妇,就在这融融的红罗帐中卸去那些繁复的装饰,像一株纯白色的单瓣芙蓉,亭亭地立于红锦帐下。室内的红烛,红毯,红衾被,此刻不过是一个生动的背景。在这浓烈的背景下,她那清丽脱俗的风姿愈加摄人心神。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的岁月已太久,纳兰起初还不习惯身边那个亲密的存在。幸福的手突如其来地攀上纳兰的生活,他竟甜蜜得不知所措。一向机敏的他即使在拜见东海徐先生时也从未如此紧张,面对她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

说她美得像天上的星星吗?纳兰惟恐轻薄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尽管她不是绝世红颜,但在他的心里已是无双。此刻,唯有无言才能诠释这个醉人的夜。初次见面的他们还不习惯那些炽热的表白。她已是他的妻,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缓缓绽放那些眷恋。

面前的两人,前世许是在三生石上刻下诺言,才有了今世曲折的相遇。

他们忘掉他的家庭,忘掉她的姓氏,忘记满汉一家的倡议,将这世间斤斤计较的争斗和滴水不漏的算计悉数忘掉。他们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彼此之间的呼吸中,将全世界缩成一个温柔的拥抱,从此不离不弃。

直至,死亡将他们分离。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

杨枊岸,晓风,残月。

当这样的场景巧合地交织在一起,几千年的离愁别绪便不由自主地浮出了水面,凝成了离人眼中的薄雾,腾起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

古人的离别远远比雷厉风行的现代人要深情得多,他们往往会在晴朗的黄昏,选一处静谧的长亭,三杯两盏淡酒一入愁肠,顿时激荡起那些伤离别的情绪。

这一年,二十二岁的纳兰不负众望,成为康熙帝钦点的第二甲第七名。从十七岁起就开始等待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进士出身。可他却出人意料地被闲置在家,未被授予任何官职。年少的纳兰心有不平,却终究没有多言一字,皇帝钦定的结果岂容置疑?

焚香静坐,夜读诗书。一时间,纳兰仿佛又回到了两三年前师从徐健庵的日子里,终日沉浸在书海墨得中。只是,这次研读的换成了佛家经典。薄薄的《金刚经》,从闲置的书架中被检索出来,拂去厚厚的灰尘,置于他的案头。

佛理的种子,早在幼年师从丁腹松先生时已落下。如今,这粒种子只是在失意人的心里找到了一片适宜生长的沃土。“楞枷山人”的名号,或许就是从这时开始悄悄渗入纳兰的心底。

没有一官半职,没被委以重任,在皇权不容反抗的压迫下纳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力。仕途上的孤独是冗长却无力排解的,它也由不得你选择——正如一个人对他所处的时代缺乏选择权。那至高权力的光环前有多少春风得意的轻快,便有多少欲说还休的叹息飘落在权力的阴影后。

来一次出行吧。尽管纳兰信奉“父母在,不远游”的条框,但谁能长期忍受得了头顶笼罩的乌云?

五天,十天,一段不长不短的出行可以短暂遗忘那些不快,纵情于山水之间,让人在这闷热的午后为之一振。

烟暖雨初收,落尽繁花小院幽。摘得一双红豆子,低头,说着分摧泪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将酹石尤。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

——南乡子

一双柔弱的红酥手怎能挽得住远行的风?

尽管卢氏不舍得他的出游,那些劝解的话在她的舌尖打了个滚,终于还是被吞咽。与纳兰相伴两年的卢氏太了解纳兰的郁郁不得志。夜半的辗转难眠,无人处的声声叹息,书读半晌后突然的呆立,那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踌躇满志的纳兰。

在丈夫的别离与快乐之间犹豫了一秒,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在以夫为天的清朝,纳兰的快乐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幸福,还是纳兰一家,卢氏娘家,以及许多与纳兰家息息相关的家族的期望。

然而刚满双十年华的卢氏还不太懂得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她只是单纯地想再看到爱人脸上扬起的笑容,自信的,幸福的,有时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如果短暂的别离真的能为纳兰注入朝气,卢氏愿意独自守在闺房,守着相思,等待纳兰的回归。

一帆风顺的祝福和依依不舍的眷恋,在卢氏的心里互相撕扯着。离别的路口,她一面轻道“平安”,一面又将满帕的红豆子揣入纳兰的怀里,这是爱人才会有的纠结。卢氏以为这样的思恋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怎能撼动胸怀天下的纳兰?然而她太看轻了纳兰真挚的感情。她递上红豆时那幽幽的小女儿情态深深地定格在纳兰的词曲间,即使过了数百年,依旧倾吐着绵长的幽香。

将她送的一帕红豆贴在胸口,帕上似还沾着她的体温。“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但卢氏素来不长于诗词。那个年代,女子的才情是为人所嗤笑的罪名,因此卢氏所能吟诵的关于红豆的诗大约只有王摩诘的这一句。诗中的红豆最是表里不一的果实,它穿着喜庆的红外衣,却包裹着一粒唤作离别的内核。那一粒粒饱满的红豆沉默地摊在掌心里,似一颗通灵的心欲诉相思,却最终暗哑了嗓音。

这样情意缱绻的离别是纳兰不曾预料到的。他不过是小别几日,满腹经化的他眼里多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辽远意境,或“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豁达情怀,却独独漏了柳三变的这一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泪别,多少思妇的惆怅都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悬在夜晚的天空,温柔地注视着远走他方的丈夫。

就像古代幽怨的石尤氏。

石尤氏的丈夫出外经商多年不归,那石尤氏便每天倚门相望,却敌不过思念的煎熬,凋谢于经年累月无果的期盼中。即将撒手人间时,石尤氏像仍幽怨地祈求,愿化作一阵临行前的大风,替天下所有女子阻挡她们远行的丈夫,使她们不再受这相思之苦。从此,石尤氏家门前的那段江面上果然时常刮起大风,过往的船只难以通行。

比之思妇对影自怜的闺怨与忧伤,石尤氏的这一番抱怨要宏大得多。她以一缕轻飘飘无力的灵魂为天下的女子谋福祉,这点倒是与纳兰多少有些相似。

此时的纳兰一边忍受着那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带来的苦恼和压抑,一面又时时幻想着有朝一日效力于皇权,或者说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纳兰在自己陷入困顿时依旧念念不忘读书人的职责。可不得志的他终究是敢怨不敢怒,敢怒不敢言。正像封建时代被锁于深闺的女子,纳兰没有与命运抗争的勇气,他只能以一脸落寞暂时告别这令人透不过气的阴霾。

刚刚转身上路的纳兰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与妻子的相聚。卢氏应该也会来迎接他的吧?“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和聚散离别有关的诗词中,王献之的这首《桃叶歌》最是溢满了欢乐。献之当年宠爱一名唤作“桃叶”的女子,为了两人的相会,桃叶常常往来于秦淮两岸,而献之总是在渡口亲自迎接她。在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献之每每翘首渡口静候佳人,并于漫长的等待中作了这首《桃叶歌》。

一段美妙的传说总会绽放出一朵曼妙的花,引后人无限遐思。比如献之与桃叶往来的那个渡口,后来便叫做桃叶渡,至今仍停留在繁华依旧的秦淮河沿岸。

可没有哪一朵曼妙的花能敌过“春去也”的叹息。

王献之与桃叶的故事不知绵延了多久,终至无言。他另有新欢,她也看透世事无常,他们像两条相交的线,短短的交会后又各自奔赴远方。纳兰与卢氏终究也没有一起走到最后,他们选择了更加决绝的方式分别。这一别,便是一生一世。

这样想来,我们倒宁愿选择一段短暂的交遇——比之生与死的鸿沟,即使是无爱的重逢也是令人感怀的,至少我们还有一句“好久不见”的生动问候。

长亭外,卢氏贪恋地追寻着纳兰远去的身影。思念,是一座冷冷的凉亭,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不久后,这方凉亭将变成一方矮矮的坟墓,她在这头,他还在那头。只是,当初的思念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愁,从此萦绕终生。

同类推荐
  • 《人经》三部曲之《情感本经》

    《人经》三部曲之《情感本经》

    《人经》是一部引导人们重拾健康信仰,重拾美好心灵的文学作品,只有经由对抗,我们才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只有介于一种有益的、积极的紧张关系中,我们的精神世界才能会复苏正常,我们的思想才有可能生成,我们的心灵才能重生。《人经》拒绝不偏不倚和随顺妥协,拒绝公允妥洽和跟风趋时,她是“脱序人”的诺亚方舟,是恢复和重建我们的精神家园的接引者,她希望能博得有正确理解的读者的共识。将对一切邪恶、冷漠和无知用万钧之力击毁之。《人经》对美好的事物有一种深入的了解,并希望普遍于我们的心灵,唤醒我们的信仰,催生我们的理想,滋养我们的心灵。
  • 一灯如豆

    一灯如豆

    本书是短文集,收集了作者近年的小品、散文八十多篇。作者以清丽、细致、沉思的笔触写出对寻常生活的点滴感悟。视角独特,耐人寻味。作者为自己的文字画了二十余幅插图。尽管稚拙,与文配合读来仍能感到更为亲切动人。
  • 无敌铁拳:“突击英雄连”纪实

    无敌铁拳:“突击英雄连”纪实

    那已是上个世纪的早晨。燕赵故地朔风呼叫,水陆码头的天津卫硝烟弥漫。海河两岸冰天雪地,七连勇士们出生入死,在黎明前将红旗插上了金汤桥头,指导员马占海倒下了,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和霞光一样火红,各路大军潮水般地向金汤桥涌来,战友们将那面旗帜高高举起……
  • 古诗鉴赏金典

    古诗鉴赏金典

    该书是根据新课标高中教科书、新课标高考大纲“古代诗文阅读”考点编着的。该书从读懂古诗的各种有关知识入手,细致讲解,深入浅出;紧扣考点的各类内容,以历年高考古诗鉴赏题为依据,总结出各种考查内容的答题方法和格式,可以使学生以简驭繁,以少总多。
  • 旁观集

    旁观集

    “三十年集”系列丛书的作者是一批如今活跃在学术界和文化领域的著名学者与知识分子。他们大多出生于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对于他们而言,过去的三十年是一段重要而又特殊的生命旅程。
热门推荐
  • 空想星球

    空想星球

    对于世界不认同,却无法再有能力。如果能够改变这世界,你又会如何做呢?疯狂的自己背负着难言的爱意……正如个人简介所说的,以上都是装逼的→_→
  • 我,魔法师

    我,魔法师

    一名孤儿院的少年在偶然的一天听到了异世界的传说,随后他跟着眼前这名男子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异世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听到了有关身世之谜的线索,原来这个世界还有魔法的存在,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那名少年将这一切都寄托在了风魔法上面,令人不看好的风系魔法竟然屡屡获得奇迹,到底凭借的是什么,实力?还是运气?当然仅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凭借着他坚毅的信念,最后将他的风系魔法修炼到了极致,随后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不再畏惧,当他他便这个世界之后,便有了风中之神的传说。
  • 盛世宠婚:萌妻,哪里逃!

    盛世宠婚:萌妻,哪里逃!

    腹黑总裁驯养超萌二元次的猫咪!一个总裁培养未婚妻和情窦初开的大战文。一只如同猫咪的女生被父母遗弃再大街上,偶然被一个老总裁带回了家,一直只是用小姐的身份,不是家人不是亲人只是一只收养却没有入户的猫咪。多年后老总裁隐退江湖,猫咪变成了新总裁的名义未婚妻,当未婚夫变成“爸爸”,当总裁变成保姆,他是如何把一只二次元喵咪成功驯养成娇妻的?喵咪慢慢长大,娇妻慢慢有了情窦,情窦慢慢绽放,当未婚夫大叔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当慢慢变成了自己想要永远在身边的人,当变成了爱情……又是如何大战总裁初恋,更是如何击退那些浓妆艳抹的倒贴女的
  • 冷少漫漫宠妻路:与君相守

    冷少漫漫宠妻路:与君相守

    初见时,他视她为掌中宝。天天宠着,疼着,爱护着。直到她的回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错综复杂的荆棘之中,她究竟该相信谁呢?“宁可做一个替身也要呆在他的身边么?不,不可能!”在迷雾过后,无论是真情错付,还是昙花一现,她终还是逃离了他的身边。“夏颜夕,用尽全部力气我也要找回你!”
  • 忘了我还一个人

    忘了我还一个人

    “我”在那个盛夏紧紧抓住那只萤火虫却又不经意间让她从时间的缝隙中溜走。茫茫星空,你会在哪再次与我相遇啊!五月的夜空如此灿烂,牛郎织女汉河相望。这片星空下的你又在何时能够和我再次相聚。献给那段不堪回首的甜蜜与苦涩。
  • 乾坤天

    乾坤天

    一个拥有数百年基业的修真当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当铺何去何从。因为当铺已经化成了一卷卷轴,而百年来累积的宝物也都被封印其中。宁铭拿着乾坤卷,看着里面的宝物发愁,虽然其中宝物本来就是自家的,却需要灵石才能置换出来。《小周天练气功》,三块灵石可以置换。地灵丹,四块灵石可以置换。火蛇符,二十块灵石可以置换。土行外丹,五百块灵石可以置换。……宁铭没有发现,每当自己投入一块灵石,乾坤卷就会产生一点变化,而且随着对乾坤卷的掌握,一个千年的谜局浮出水面!
  • 相思谋:妃常难娶

    相思谋:妃常难娶

    某日某王府张灯结彩,婚礼进行时,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孩,对着新郎道:“爹爹,今天您的大婚之喜,娘亲让我来还一样东西。”说完提着手中的玉佩在新郎面前晃悠。此话一出,一府宾客哗然,然当大家看清这小孩与新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时,顿时石化。此时某屋顶,一个绝色女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儿子,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别在那磨矶,耽误时间。”新郎一看屋顶上的女子,当下怒火攻心,扔下新娘就往女子所在的方向扑去,吼道:“女人,你给本王站住。”一场爱与被爱的追逐正式开始、、、、、、、
  • 为人为奴二十年

    为人为奴二十年

    人生最重要的两天就是出生那一天和你明白为何出生那一天!!!!!在世上你真的能做主吗?你是你自己吗?当你知道命不是你你你又如何反驳!!!!
  • 张葆荣书画论文选集

    张葆荣书画论文选集

    本书收录《书家·文化·艺术》、《临帖与审美》、《三书并记》、《灵感》、《王羲之与顾恺之》、《关于圣教序》等文。
  • 我的全能哥哥

    我的全能哥哥

    皓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仙门关。本想一起去看看这世间的风景的,孰知,却一不小心成了那该死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