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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夏之美(2)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4戏分茶。

素衣5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1.临安:今杭州,南宋时为京都,临时的安逸之所。

2.世味:人世的况味,人情冷暖。

3.客:做客、客居。

4.细乳:微小的乳白色泡沫。

5.素衣:平民百姓

这些年来,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窗纱,谁让我骑着马来京华的?只身客居在小楼上,听了一夜的春雨无眠,明天一早,紧凑的狭巷中就会传来叫卖杏花的声音了。闲来无事,便在短小的纸张上斜着运笔草书,小雨初晴的窗边,能看着沏茶时杯中的白色泡沫,分辨出茶的等级也是不错的。作为一介草民,我还是不要乱发慨叹玷污自己了,最晚到清明节,我也就可以回家去了。

【轻描之美】

陆游是一个爱国忧民的诗人,他身在南宋,一心想要光复大宋的北壁。他受朝廷的召唤,来到临安觐见,本来满怀着重重的心事,笔下却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似乎和往常的春天一样,听了一夜的雨,料想明天该有人出来吆喝着卖杏花了。但在这轻描淡写之中,其实有诗人一颗无奈的心。将悲哀克制成为淡淡的诗意,美景顿生,回味无穷。

【写作指导】

在兵法有“欲擒故纵”,就是想要抓住,先故意让对方放松警戒。写作上,也可以采用这样的方法。本来想要宣泄浓烈的情感,却故意克制着不发作,这样的效果翻过胜过铺天盖地的渲染。鲁迅有一篇文章中说,“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这种本意要转折,却没有转折的写法,读来让人耳目一新,不能不说是一种创新。有时候,改变写作的情绪,来一个欲扬先抑,也会让观者眼前一亮。

【智慧点拨】

这首诗写于陆游六十二岁时,他本来对南宋朝廷给予了厚望,希望能打回长安洛阳去,但是渐渐发现原来朝廷根本没有斗志,顿时心灰意冷。但是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就像在这首诗里面写到的那样,矮纸斜行闲坐草,晴窗细乳细分茶,这样悠闲地生活中,等到清明的时候回家去,“眼不见为净”。这是他年老时才能明白的人生哲学,年轻时的激愤和不平渐渐被岁月安抚了,人生有时候就是要接受一些不如意吧。

学会与自己独处赵师秀《有约》

有约

赵师秀

黄梅时节1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2。

1.黄梅时节:农历四、五月间,江南梅子黄时,大都是阴雨连连的时候,所以 “黄梅时节”表示为江南雨季。

2.落灯花:油灯的灯心是用草绳做的,烧久后就会像烟灰一样掉落,如同一朵闪亮的小花。

黄梅时节,家家户户都赶上下雨,长满青草的池塘边,蛙鸣阵阵。本来约了人,但是他到半夜了还没有来,闲来无事,就自己下一下棋,油灯静静地烧落了点点花火。

【独处之美】

南宋诗人赵师秀传世的诗作为数不多,但这一首却是妇孺口能成颂的,就因为他写出了一个人等待朋友时的无聊和孤独。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该是带着怎样的心境在等待好朋友过来促膝长谈,竟然等到了半夜。可是有约不来,怎么打发时间呢?那就自己和自己下棋吧。这时镜头一转,转向了瞬间明灭的灯花。这是一个人独处时的一张侧影照片,记录下了一个寻常的夜晚,一份等待的心境。

【写作指导】

东方人和西方人的不同就在于,东方不爱直接表达爱憎,而要婉转地说明。这首诗中,诗人等待得明明很焦急,听到了雨声和蛙鸣,自然难以平静下来的,但是他却不写焦躁,只写自己“闲敲棋子”,看上去漫不经心,但读起来却能想到他的真实心境,让人不禁莞尔。隐藏一点情绪在弊端,让行动来说明问题。

【智慧点拨】

生活中我们很少有独处的时候,所以偶尔有约不来,还让人无所适从。其实,每一个人都应该给自己留一份独处的空间,或者像邱为在《寻西山隐者不遇》中说的那样,“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或者,想一想自己的生活,反省自己能不能体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独处,让人生更加宁静而饱满。

大道如春风朱熹《春日》

春日

朱熹

胜日1寻芳泗水2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3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1.胜日: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2.泗水:河名,在山东省。

3.等闲:平常、轻易。等闲识得是指容易识别。

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来到泗水边观花赏草,天地似乎在春天都换了新颜。放眼一望,便可以看出东风吹过的痕迹,到处都是万紫千红的花朵,到处是美好的春天。

【东风之美】

这是一首游春之作,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只要有东风吹过的地方,就能看出春天的气象来,为什么东风就是春天呢?我们常说春风是春天的使者,暖风一吹,枝条发芽,花儿盛开,所以春风走过之处,便是春意盎然的美景了。很多人写春天都写花开万紫千红,但是朱熹却提到“东风面”,这是别出心裁的一笔。

【写作指导】

朱熹的这首诗最妙之处,就在于他归功于“东风”,如果东风不来,柳絮不飞,便没有万紫千红。写一件事的时候,如果想要做到深入,就要懂得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为什么会导致某一种结果,必然是有原因的。如果能将笔力放在分析原因上,像魏征写的《谏太宗十思疏》,层层分析一个明君应有的作为,那文章读起来才能气壮山河。

【智慧点拨】

这首诗有特殊的背景。泗水之滨,是被金人侵占的大宋土地,朱熹身在江南,当然不可能在沦陷区游春吟赏。这里的“泗水”,暗指曾在洙、泗之间弦歌讲学的孔子,“寻芳”也就是寻求的圣人之道。“万紫千红”比喻儒学的兴盛。就算在艰苦的环境中,诗人也没有忘记宣扬自己的理想和信仰,并且坚信不移,这样的气节让人敬佩。

矜持是绅士的风度元好问《同儿辈赋未开海棠》

同儿辈赋未开海棠1

元好问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2深藏数点红。

爱惜芳心莫轻吐3,且教桃李闹春风4。

1.同儿辈赋:和儿女们一起做诗,这首诗写的是还没开放的海棠花。

2.小蕾:指海棠花的花蕾。

3.轻吐:轻易、随便地开放。

4.且教:还是让。闹春风:在春天里争妍斗艳。

海棠树的枝桠里都是一层又一层新长出来的绿叶,小小的花蕾似乎在努力掩饰自己的红色。可能是因为她们太爱惜自己的花心不肯轻易吐露,所以先暂且让桃李的鲜花在春风中得意吧。

【矜持之美】

白居易有诗云:“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是多么矜持的一个琵琶姑娘,同样,元好问笔下的海棠也有这样的风范,她们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不肯先在春风中开放,先让与桃花和李子树上的花去争奇斗艳吧,等到她们都闹够了,就轮到海棠出场了。通过与“桃李”的对比,海棠小蕾深藏的形象就更像一个羞答答的姑娘,有着少女的矜持和美丽。

【写作指导】

桃李常被比喻为拥有真才实学的人,比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被比喻为美人,如“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但元好问笔下的桃李却是一个“反面教材”,她们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芳心,在春风中恣意争艳,虽有容貌,但失于轻佻,不够端庄。这样的提法令人眼前一亮,细想来也是,桃李不是争着要在春光中开放,而海棠却默默地等到春末吗。我们写文章的时候,也可以尝试“反弹琵琶”,从不一样的角度去说司空见惯的事,这样才能有奇趣。

【智慧点拨】

看这首诗的题目,我们就知道这是元好问写给孩子们看的诗,因此没有特别低遣词造句,语言平淡却蕴含了一个他想要告诉儿女的道理:要懂得像海棠一样矜持。矜持不只是小家碧玉单纯未启已遮面的娇羞,还是一种自重和自觉,交朋友也好,自我介绍也好,过于自吹自擂就会显得没有修养,要懂得适当地谦让和虚心。

人生聚散无常事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欧阳修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1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1.紫陌:泛指郊野的大路

端起酒杯问候春风,与我共享一段从容的时光。这里是景色怡人的洛城之东,去年此时也是在这里,我曾和友人携手相伴,在花丛中欢乐游玩。聚散总是太匆匆,让人为时光怨恨。今年的花儿比去年的还美,也许明年的花会开得更艳丽。可面对美景,谁能与我一同赏花呢?

【聚散之美】

人生聚散无常是文人长歌咏的一个话题,欧阳修也借春光抒发了这样的情怀。看到洛城的美景,他不仅想起去年和朋友一起在这里游赏过,但是今天,却变成了他一个人了。只是这花开得太好,明年的花也许开得会更好。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要是能和昔日的朋友一起游玩该多好啊,但是谁能看到明年的事情呢?人生如春花,也是短暂无常的。只好聚时珍惜,散时思念了。

【写作指导】

与人约会需要一个借口,抒发感情也需要一个借口。欧阳修说:今年的花比去年好,明年的花会更好,只可惜没有人和我一起欣赏了。他如何知道明年的花就更好,只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但是这个借口却很特别,帮助他排遣了心中的惋惜之情。这样比说“可惜啊,太可惜”这样的话要更有美感。我们抒情的时候,何不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呢?

【智慧点拨】

没有人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今天还是打打闹闹的伙伴,明天就会天各一方。杜甫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聚散太匆匆,就像天空的流星划过,我们怎能不珍惜现在的时光呢?

春光见证一段成长张孝祥《西江月·题溧阳三塔寺》

西江月·题溧阳三塔寺1

张孝祥

问讯2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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