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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中毒

唐崔铉镇渚宫,有富商船居,中夜暴亡,迨晓气犹未绝。邻房有武陵医工梁新闻之,乃与诊视,曰:此乃食毒也。三两日中,曾外食耶?仆夫曰:主翁少出访,亦不食于他人。梁曰:寻常嗜食何物?仆夫曰:好食竹鸡。曰:竹鸡吃半夏,必半夏毒也。命捣姜捩汁,折齿而灌,由是而苏。崔闻而异之,召至乃安慰称奖,资以仆马,劝入京,致书于朝士,声大振,仕至尚药奉御。有一朝士诣之,常曰:何不早见示,风疾已深,请速归,处置家事,委顺而已。朝士闻而慌,遽告退,策马而归。时有州马医赵鄂者,新到京都,于通衢自榜姓名,云攻医术。此朝士下马告之,赵亦言疾危,与梁生之说同。谓曰:即有一法,请官人急吃消梨,不限多少,咀嚼不及,捩汁而饮,或希万一。此朝士又策马而归,以书筒质消梨,马上旋。行到家旬日,惟吃消梨,顿觉爽朗,其恙不作。却访赵生感谢,又诣奉御,且言得赵生所教。梁惊异,且曰:大国必有一人相继者。遂召赵生,资以仆马钱帛,广为延誉,官至太仆卿。(《北梦琐言》见。见《筠斋漫录》。雄按:梨甘寒而清风热,即此可知治中风之肯綮矣。至崔之好贤慷慨,梁之服善颖悟,赵之学识精深,朝士之知恩感德,皆非今人所能及也。)绍兴十九年三月,有客自番禺至舟中,士人携一仆,仆病脚弱不能行。舟师悯之曰:吾有一药,治此病如神,饵之而瘥者,不可胜计,当以相与。既赛庙毕,饮胙颇醉,乃入山求得药,渍酒授病者,令天未明服之。

如其言,药入口,即呻吟云:肠胃极痛,如刀割截。迟明而死。士人以咎,舟师恚,随即取昨日所余渍,自渍酒服之,不超时亦死。盖山多断肠草,人食之辄死。而舟师所取药,为根蔓所缠结,醉不暇择,径投酒中,是以及于祸,则知草药,不可妄服也。(《洗冤录》出中志,见《医说》。雄按:断肠草即胡蔓也。观此则蛊门定年药,未必即此物也。)黄启东治分巡检事戚公,过县,晨兴欲发,疾作不语,呼黄视之。黄曰:脉与证不应。乃询其左右云,夜烹食鸡。黄曰:此必食即就寝,有蜈蚣过其鼻口中毒耳,为处剂投之立苏。戚犹未信,乃更置烹鸡寝处,果有蜈蚣三枚,自榻顶下。(《湖广通志》。雄按:虽未明载药治,不可为案,而医者勘病,于脉证不应处,不可不审问慎思也。且可使饮食之人,有所鉴戒。)盛启东明初为御医,晨值御药局,忽昏眩欲死,募人疗之莫能应。一草泽医人应之,一服而愈。帝问状,其人曰:盛空心入药局,猝中药毒,能和解诸药者,甘草也。帝问盛,果空心入,乃浓赐草泽医人。(《明史》。雄按:御药局所贮,岂尽大毒之品?审如是,则药肆中人将何以处之?)凌汉章归安人,为诸生弃去,北游泰山,古庙前遇病患气垂绝,凌嗟叹久之。一道人忽曰:汝欲生之乎?曰:然。道人针其左股立苏。曰:此人毒瓦斯内攻,非死也,毒散自生耳。因授凌针术,治疾无不效。(《明史》。

雄按:虽未明言所中何毒,所针何穴,然毒散自生,理固有之,医者不可不知隅反也。)张西言一巡按过山中,见水下有大木耳一丛,甚嫩好,以为天花菜,取归煮食之,尽一盘,即入卧房,明日巳牌时未起,书吏倒门而入,止见白骨一副,其人尽化为水,流满床下。至山中生木耳处,寻得一蛇,大如桶,杀之。(《戒庵漫笔》李诩。)陆放翁《老学庵笔记》云:族子相,少服菟丝子,十数年,所服至多,饮食倍常,血气充盛,觉背肿赤,乃大疽也。适四月,金银花开,乃取花根据《良方》所载法服之,计已数斤,背肿尽消。以是知非独金石之药,不可妄服,即菟丝亦能致疾也。

按:是人或过于酒色,或伤于郁怒,遂致此证,未必尽由服菟丝也。然药物亦多致偏胜之患。

辛未冬,德兴西南磨石窑,居民避兵其中,兵入来攻窑中,五百人悉为烟火熏死。内一李师,迷闷中摸索得一冻芦菔,嚼之汁,一咽而苏。更与其兄,兄亦活,五百人因此皆得命。芦菔细物,治人之功乃如此。中流失船,一壶千金,真不虚语。河中人赵才卿,又言炭烟熏人,往往致死。临卧削芦菔一片,着火中,即烟气不能毒人。如无芦菔时,预暴干为细末,以备急用亦可。(《续夷坚志》。)嘉靖四十三年,陕西游僧武如香,挟妖术,至昌黎县民张柱家,见其妻美,设饭间,呼其全家同坐,将红散入饭内食之。少顷,举家昏迷,任其奸淫。复将魇法,吹入柱耳中,柱发狂惑,见举家妖鬼,尽行杀死,凡一十六人,并无血迹。官司执柱囚之,十余日,柱吐痰二碗许。问其故,乃知所杀者,皆其父母兄嫂妻子姊侄也。柱与如香皆论死,世宗命榜示天下。观此妖药,亦是莨菪之流耳。唐·安禄山诱奚契丹,饮以莨菪醉酒而坑之。(《本草纲目》。)王思中治海盐彭氏,巨室也,其媳方婚而病,烦懑欲绝,诸医莫知所为。思中延医,令尽去帷幔窗棂,并房中竹器,密求蟹炙脆,研入药中服之顿愈。(《吴江县志》。此中漆毒之致也。雄按:此亦偶中而愈,未必竟是漆毒。)姚福庚己编云:太仓民家得三足鳖,命妇烹食毕,入卧少顷,形化为血水,止存发耳。邻人疑其妇谋害,讼之官。时知县黄延宣,鞠问不决,乃取三足鳖,令妇如前烹治,取死囚食之,入狱亦化如前人,遂辨其狱。

按《尔雅》三足鳖名能,又《山海经》云:从水多三足鳖,食之无蛊,近亦有人误食而无恙者,何哉?(《本草纲目》。)吉安朱氏有为子腹痛,人教以取楝树东南根煎汤者,其子初不肯服,其父挞之,既入口,少顷而绝。盖出土面之根能杀人,朱氏不考古之误也。今医家用桑白皮,本草云:出土者,亦能杀人,可不慎哉。(《静斋至止直记》孔行素。)邱杰年十四,遭母丧,以熟菜有味,不尝于口。岁余,忽梦母曰:汝啖生菜,遇虾蟆毒,灵床前有三丸药,下蝌蚪子三升,无恙。(《栗暇笔》。)姚应凤治一人妇,身痛,左臂似有系之者。应凤曰:君食肉中鼠毒,右臂生鼠。用刀决之,有小鼠坠地而逸。(《钱塘县志》。)龚子才治一男子,倏然低头,往暗处藏身,不言,问亦不答,食俱背人窃啖,人见之则食不下。诸人以为中邪,用三牲祭之,其物经宿。乃妻食之,病亦如是,诸医莫知。必中鼠涎有大毒也。以吴茱萸塞入猫口,猫涎自出;将茱萸令夫妇服之,悉愈。

一药室家人正锉药,忽仆地不省人事,诸人以为中风痰厥。龚曰:此非病也,以药气熏蒸,中于药毒。令以甘草煎汤灌之,立醒。(兴盛启东证治同。雄按:此所切者,必毒烈之药。况切药必低头而视,故毒能吸入,与盛证有真伪之殊。)一妇人以烧酒贮锡壶内,经旬取服,止饮一小杯,即醉闷不省人事,众莫能识其证。龚曰:此中铅毒也。

令以陈壁土搅水澄清,入甘草煎汤灌之即醒。

吴孚先治一人,长夏无故四肢厥冷,神昏不语。或作阴证,或作厥热,或作中风,或作痰治,俱不效。吴诊之,消息再四,问前者曾食何物?其家人曰前日晚间曾食猪肺。乃恍然,令以忍冬花二两,煎汤灌之乃瘳。

盖所食,乃瘟猪肺也。

有人好食豆腐,中毒不能治。更医,至中途遇作腐人家相争,因妻误将莱菔汤置锅中,腐便不成。医得其说,以莱菔汤下药而愈。(《医说续编》。)唐·李宝臣为妓人置堇(音靳,即乌头也。)于液,宝臣饮之即喑,三日死。又唐·武后置堇于食,贺兰氏服之暴死。(同上。)刘立之治一老妇人,病腰痛,已历年,诸药不效。刘诊之云:病虽危殆,然一夕可安。主人讶焉,乃请其药,答曰:不须药,用铅粉二三十两,壮士五人,大铃五七枚足矣。于是主家悉备,刘命撤床幔帐,移置屋中,以米饮和粉置病妇腰周回,令其舒卧。壮士一人负铃绕床急走,使其声不绝,人倦即易之。至夜半夜,其妇稍能自起立,既而腰痛顿释。举家拜云:师神医也,愿闻其意。刘云:此病因服水银所致,水银滞腰间不能出,故疼不已。今用铅粉,粉乃水银所化,为金之母,取金音以母呼子,母子合德,出投粉中,则病愈矣。(《医史》、《医说续编》。雄按:治法神矣。何以知其服水银,竟不叙明,是曷故也?如其炼饵,当入丹石毒门,如其误服,不能病至历年。)明太祖制曰:医人王允坚卖药为生,锦衣卫监犯厨子王宗,自知罪不可逃,虑恐刃加于颈,令家人买毒药,允坚实时卖与,隐饮中,入外监门,力士杨受财放入。内监门力士郭观保验出,外监者慌忙,反说内监者易其药。朕之,观保曰:彼往卖药王允坚家买者。朕令王允坚拿至,乃黑药一丸。因授与王允坚,自吞服之,久毒不作,朕知易药矣。谓允坚曰:前坚此药何颜色?允坚曰:红丸。曰:几枚?对曰:三枚。噫,毒本三丸色赤,今止一丸,色且黑,何也?于是急遣人取至,黑赤色,随令王允坚吞服。本人持药在手,颜色为之变,其态忧惊,犹豫未吞,督之乃服。既服后,随谓之曰:此药以何料成?曰:砒霜、巴豆,饭粘为丸,朱砂为衣。曰:服后何时人丧?曰:半昼。语既,允坚泪堕。朕谓曰:尔所以凄凉者,畏死如此乎?曰:一子见军,一子在外,故悲焉。呜呼,其王允坚初卖毒药毒人,及其自服也,药方入腹,眷恋之状,畏死之情,一时发见。

呜呼!愚哉至此而若此,亦何济哉?然终不以此药致本人之死,何故?若督令服此药而死,是药之也。解而后刑之,法也。随问允坚,此毒还可解乎?曰:可。何物可?曰:凉水、生豆汁、熟豆汤可。朕谓曰:此解不速,余何速解?曰:粪清插凉水。粪清用多少?曰:一鸡子。于是遣人取至,候毒作方与解之。少顷,允坚身不自宁,手搔上下摩腹,四顾张皇。朕谓曰:毒何尔患?曰:五脏不宁,心热气升。曰:此毒身死伤何经络?允坚对曰:五脏先坏,命绝矣,身墨黑。谓曰:几时可解?何时不解?曰:三时候不解。朕见毒作,令人与之解,本人痛利数番,其毒洁然,人复如初。明日枭首,以正其罪。呜呼,昔者古人制药,惟积阴骘以生人。今之货药者,惟务生理,不施阴骘,少有逆其意。沽名恐诈者有之,实时毒害者有之,图利而卖与人伤生者有之。噫!如此不才者,犯法遭刑,而杀身亡家,非止一人而已。京市货药者,往往不戒,蹈袭前非,将奈之何?此诰一出,所在货药之人,听朕言者,推己以及人,永为多福。不然,此刑此犯,有不可逃者。(三编。)周栎园曰:癸未冬,亲串有从余游都门者,其人谨愿生平绝迹北里。突生天,不解所自。予忽悟其故,解之曰:君质弱,常服紫河车,京师四方杂集,患天疮者甚伙,所服药中,安知无天衣胞?此疮能延子孙,气味所冲,尚能中人,生子多无皮肤。衣胞尤为毒瓦斯所归,君之患必缘于此。众人皆以为然。夫忍于殇人之子以自裨。盖仁者尚不为,况未必有功,而适以滋害如此,可不知所戒。(原注:江南皆以胞衣为人所食者,儿多不育,惟京都不甚论。书影。雄按:举此类推,则胞衣无毒者鲜矣。余临证几三十年矣,从未用过此药。

或病家欲用,则以羊肾代之,温补有情,功较胜焉。附质大方,以为然否?)陈自明治二男子,剥自死牛,即日遍身患紫,不计其数,已而俱溃,各灌神仙毒丸一钱,一吐泻而苏,一药不下者死。(方见蛊门。雄按:此丸解诸毒,杀诸虫,皆极神妙。)吴内翰《备急方》云:全椒医高照一子无赖,父笞之,遂服砒霜自毒,大渴,腹胀欲裂。余教令服此药,以水调,随所欲饮与之,不数碗即利而安。其方用白扁豆,晒干为细末,新汲水调下二三钱匕。

凡中毒及附子、乌头、河豚之类,一切药毒皆可治。用多年壁土,热汤泡搅之,令浊,少顷乘热去脚取饮。

不省人事,灌之甚妙。

《北梦琐言》有人为野菌所毒而笑者,煎鱼椹汁服之即愈。或云枫树菌,食之令人多笑。

来安县李主薄弦云度云:白塔寨丁未春,有二卒一候兵,同食河豚,既醉,烧子并食之,遂皆中毒。人急以告巡检,二卒已困殆。仓卒无药用,或人之说,独以麻油灌之。油既多,大吐,毒物尽出,腹间顿宽,以此竟无恙。(《集成》。)朱丹溪解中毒药方,用五倍子二两重,研细,用无灰酒温调服。毒在上即吐,在下即泻。(《医说续编》。)一人吃水银僵死,微有喘息,肢体如冰。闻葛可久善治奇疾,往候之。可久视之曰:得白金二百两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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