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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语(3)

雷州海岸

雷郭外,洋田万顷,是曰万顷洋。其土深而润,用力少而所入多,岁登则粒米狼戾,公私充足,否则一郡告饥。然洋田中洼而海势高,其丰歉每视海岸之修否。岁飓风作,涛激岸崩,咸潮泛滥无际。咸潮既消,则卤气复发,往往田苗伤败,至于三四年然后可耕。以故洋田价贱,耕者稀少。故修筑海岸,最为雷阳先务。修之之法,分顷计方,每田一方,大约种稻百石,一石出夫一人。夫至百人,则领以岸长。秋成后,官督岸长,岸长督夫,以修所分得之岸。修之不已,约十年,积成丘阜,斯风潮之患永绝矣。雷地偏,民无生业,多半托命于田,而虞干虞溢,莫东洋为甚。东洋田延袤数十里,大都资灌溉于罗湖、特侣二渠,藉捍御于长堤、乌岸。修则穰,弛则荒,固往事之验也。雷人冯彬有此说,有诗曰:“长堤隔断咸潮水,曲堰萦回特侣泉。”罗湖者,西山诸流所汇,自宋时何、戴二太守筑堤成湖,而开东西二闸,引水西流以溉白沙田,引水南流以溉东洋田,民大获利。岁久湮塞,治雷者能以此为先务,则雷民其不饥矣。又潮称海郡,海水咸卤,不宜于田。凡三农皆藉溪潭以收灌输之功,水少则引之溉田,水多则泄之归海,于是乎岁无涝旱,而田亦无荒废。潮民之以水讼者比比矣,有司者当询其利病以断之。

沙田

广州边海诸县,皆有沙田,顺德、新会、香山尤多。农以二月下旬,偕出沙田上结墩,墩各有墙栅二重以为固。其田高者牛犁,低者以人秧莳,至五月而毕,名曰田了,始相率还家。其佣自二月至五月谓之一春,每一人一春,主者以谷偿其值。七八月时耕者复往沙田塞水,或塞{洪}箔,腊其鱼、虾、蟮、蛤、螺、呈之属以归,盖有不可胜食者矣。其田皆一熟,或种秋分,或白露,或霜降,必兼种之。使自八月至十月,月月有收,其以八九月熟者曰小禾,秋分、白露、霜降等种是也。以十月熟者曰大禾,赤占是也。沙田咸卤之地,多种赤占,粒大而色红黑,味不大美,亦名大占,皆交趾种也。其黄占、花占,惟内地膏腴者多种。禾既获,或贮墩中,或即舟载以返。盛平时,海无寇患,耕者不须结墩,皆以大船载人牛,合数农家居之。丧乱后,大船为官府所夺,乃始结墩地居。自癸巳迁海以来,沙田半荒,主者贱其值以与佃人,佃人耕至三年、田熟矣,又复荒之,而别佃他田以耕。盖以田荒至三年,其草大长。佃人刈草以售,每一日之功,可充十日之食。又有鱼、虾、蟮、蛤、螺、呈之属,生育其中,潮长辄塞{洪}箔取之,其利甚饶。草之未尽刈者,则燔以粪田,田得火气益长苗,而田荒之至三年又复肥沃。故佃人每耕之三年,必荒之三年,不肯为田主长耕,如数纳谷,此有沙田者之苦也。沙田既多荒弃,于是赔囗贝皮囗虚粮,为累未已,而阴以其田贱赁于沙头,有司捕问,则里长以沙头告。沙头乃上限状于有司,请先输粮而后获。沙头者何?总佃也。盖从田主揽出沙田,而分赁与诸佃者也。其以沙田为奇货,五分揽出,则取十分于诸佃,不俟力耕,而已收其利数倍矣。此非海滨巨猾不能胜任。当盛平时,边海人以沙田而富,故买沙田者争取沙裙。以沙裙易生浮沙,有以百亩而生至数百亩者。今则以沙田为累,半委之于莫可如何者矣。

粤之田,其濒海者,或数年或数十年,辄有浮生。势豪家名为承饷,而影占他人已熟之田为己物者,往往而有,是谓占沙。秋稼将登,则统率打手,驾大船,列刃张旗以往,多所伤杀,是谓抢割。斯二者,大为民害,顺德、香山为甚。岩野先生尝请著为令,凡浮生沙氵单,悉以入官,官募民耕种,以其租为赈饥饷军之需。如有能清察报闻者,与垦田同功。此则既绝争端,又资国用,诚为长利之策。或曰:古时五岭以南皆大海,故地曰南海。其后渐为洲岛,民亦蕃焉。东莞、顺德、香山又为南海之南,洲岛日凝,与气俱积,流块所淤,往往沙氵单渐高,植芦积土,数千百每膏腴,可趼而待。而农民又辄于田边筑坝,以致封岸之田崩没,而流其泥沙至坝,以为浮生,以故争讼日甚,有司者每不能平。使能于沙田已报税者,按籍给之。无籍者即没于官,召民承买,而取其价以供公,斯则绝讼之术也。

香山土田凡五等。一曰坑田,山谷间稍低润者,垦而种之,遇涝水流沙冲压,则岁用荒歉。二曰旱田,高硬之区,潮水不及,雨则耕,旱干则弃,谓之望天田。三曰洋田,沃野平原,以得水源之先者为上。四曰咸田,西南薄海之所,咸潮伤稼,则筑堤障之,俟山溪水至而耕,然堤圮,苗则槁矣。五曰潮田,潮漫汐干,汐干而禾苗乃见。每西潦东注,流块下积,则沙坦渐高,以蒉草植其上,三年即成子田,子田成然后报税,其利颇多。然豪右寄庄者,巧立名色,指东谓西,母子相连,则横截而夺之,往往构讼,至于杀人。其或子田新生者,田主不知多寡,则佃人私以为己有,有田而无税,利之幸而得者也。故凡买潮田者,视其不至崩陷。而大势又可浮生,虽重价亦所不辞矣。香山人但以田之纳谷多少为度,不以亩为度,问其田若干,则曰纳谷若干,不曰亩若干也。以故田主寄命于田客,田主不知其田之所在。惟田客是问,礼貌稍疏,其患有不可言者。田客者何?佃人也。

买官田

东莞袁伯益令南安,欲捐赎锾买官田,田在某乡,则以某乡为仓,立仓长以司出入。春夏青黄不接,米价高,则开仓发粜。其银随以买田,如官能于赎锾外设法多买,上台量行奖励,以示将来。官任其劳,上稽其力,十年之外,可使田谷如京,民无不足之患。

义田

湛文简常设义田,族人冠、婚、丧葬者,读书者,给谷有差。庞弼唐请分为三等,以田七十亩为上,五十亩为中,一二十亩为下。上者勿给,中者量给,下者全给。若田至三五顷以上,须每年量出租谷入于家庙,以助周急之需,庶所积厚而施无穷。

议建府县治

清远向称寇盗渊薮,庞惠敏公有疏,谓清远当萧梁时,尝建为郡,乃全省西北之要冲,而韶、广二州之襟喉也。据其形势,宜于此增设一府,而割广之连州、阳山、连山,肇庆之四会、广宁,梧之怀集隶之。又移连山一县于口,以扼上游,而堵截亻贼渡水之路,则南雄、韶可以无虞。如怀集有言,则以肇庆之开建易之。盖开建与贺切邻,去梧甚近,且田粮户口相当,宜无不可。夫惟设一府治,控山带江,与广、韶相望,势如常山之蛇,上足增西北之门户,下足树东南之屏蔽,斯亦久安长治之计也。又肇庆当两粤冲,大司马节镇之所,环郡阻山,独阳江一面濒海。西枕高凉,引四郡,通交南,孤悬海上,错列于神、电、广、海之间,去郡五六百里,议者亦欲别立郡治。又嘉桂岭去会城之北二百余里,当番禺、南海、三水适中,连接从化、清远山峒,为盗贼往来冲要。隆庆间,何端恪、王青萝同游中洞、王蕊诸山,见嘉桂双峰独秀,其地在万山之中,盘据五邑之界,云峦环抱,土田衍平,风气聚而海潮通,可以建城立县,控制要害,安戢峒蛮,为保障一方之利。昔人谓治广以狭,诚上策也。订议多年,以浮论而止。为剧寇巢穴,直至于今。又新会多盗,有议者欲因仓步旧城,益以新会之古博、平康,新兴之双桥,置县,招集流亡,复里甲。又有议者,欲复高凉旧县于电白废基,以控诸寨,卫府城。又谓博白县介高、廉二州之间,自石城至合浦,陆程五百余里,往来不易,欲以肇庆之开建易博白,在梧、肇庆不为损,在廉则甚利。此皆经略之上策。

开拓黎地

琼之地,譬之人身。黎岐,心腹也,州县,四肢也,心腹之疾不除,势且浸淫四肢,而为一身之患。黎之为害何以异?自昔以来,叛服无常,始之萌芽不折,终则斧斤寻之。明兴百余年,以大征见者凡三,其间近者十数年,远者四五十年,辄复蠢动,黎情亦大略可知矣。海忠介言,黎峒其地四方仅可三四百里,不能及罗旁三之一,诚能以兵三五万纵横其中,势同压卵。荡平之后,伐山开道,立州县以治之,移一二屯所,若南流、青宁等处以守之,不过数年,可使尽入版籍,化为编民。斯亦王者无外之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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