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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艺文(10)

序记祭文

靖海纪序大学士李光地(安溪人)

韩淮阴指画东征形势及料楚、汉成败,如指诸掌;诸葛公校计孙、曹强弱,图荆、益之利,定鼎足之规,皆先握算于前而操券于后。司马仲达不足道也,然其平公孙渊量敌计期,不差时日。岳忠武对魏公定擒杨么,八日而捷书果至。盖古之重臣宿将,其于天下大势、一隅要害,未尝不熟筹深晓,制其短长之策;故一旦应机,迎刃而解。此固非冒利趋险,迄无成谋,苟焉以国家民命为试者也。

东南之苦海患六十余年,圣朝受命,恃其险远,踞岛屿、乘风潮,出没为梗。自戊子以来,攻围破陷郡邑者三,跨有粤、闽边地旷日而后平者一。己亥之役,浮长江、犯金陵,则中原腹心为之震动。议者割弃沿海田庐延袤数千里,而又岁资邻省军糈动百万计。盖毒生灵、糜国藏,不可胜数。此岂鳞介之伦,不以衣裳易者比哉?靖海侯施公,自其先任楼船,则以疏言贼可灭状;乘传陛陈,言之弥切。天未厌乱,留公宿卫十有余年,而后出竟其志。时异势殊,而公前二疏所陈者,无一不酬于后。自奉命专征至于受降献俘,筹划措置,连篇累幅,又无一不符于前。吾以是知公计之熟、料之明,知己知彼,算定而后战,故能役不踰时而成不世之功。所谓上兵伐谋者,于公见之矣。

国家之难在用兵,用兵之事莫难乎沧波巨浪之中与远夷争舟楫之利。珠崖、南交,汉明所以屡征而不服;辽左、日东,唐元所以倾师而不再。彼数君者,皆以远异穷兵,绩用弗底。今郑氏境内逸寇托足孤岛,为滨海无穷之忧;皇上悯恻残黎,赫然诛讨。天佑皇仁,风波助顺。而公以国贼家难、忠孝交逼于中,愤不顾身,义形颜色;仰仗皇上委托之专,无复疑贰掣肘,遂克受事报成,宣威绝徼。航海之勋,稽古莫及焉。然则公之智勇,盖公之诚为之;而非皇上救民伐罪,内断于心,任公勿二,如议者举棋不定之口,其不溃成者几希耳。

闽之人取公前后章疏,汇萃编刻,而请序于余。余惟公之功,天子褒之、史氏纪之,其所以为百世戎臣师者,吾无缀乎尔;故复称道古今,以见远图之不可事、耀兵之非得已,以及主之仁明、臣之忠孝,着厥成功之自。览是编者,考闽事之终始,尚将有以论其世也。

东吟社序前太常寺少卿沈光文(鄞县人)

昔孟嘉落帽龙山,因作解嘲;文词超卓,四座叹服。恨今世不见此文,苏长公戏为补之,嘲答并臻绝妙。若夫金谷一序,人亦惜其不传;至明时,杨升庵云得宋人旧石刻,有「金谷序」在焉,实为「兰亭」之所祖,录以示人,刊于集内。虽莫办真赝,而文亦典雅古茂。乃知古人当胜会雅集,必着之词章,以垂不朽;志其地、记其人、录其诗文、载其年月,不使埋没当时、失传后世。王右军之茂林修竹、石季伦之流水长堤,良有以也;而「春夜宴桃李园序」,尤盛称于千古。

闽之海外有台湾,即「名山藏」中舆地图之东港也。自开辟来,不通中国。初为颜思齐问津,继为荷兰人窃据。岁在辛丑,郑延平视同田岛,志效扶余;传嗣及孙,归于圣代,入版图而输赋税。向所云八闽者,今九闽矣。名公奉命来莅止者多,内地高贤亦渡海来观异境。余自壬寅,将应李部台之召,舟至围头洋遇囗〈风贝〉,飘流至斯。海山阻隔,虑长为异域之人,今二十有四年矣。虽浏览怡情、咏歌寄意,而同志乏俦、才人罕遇,徒寂处于荒野穷乡之中,混迹于雕题黑齿之社!

何期癸、甲之年,顿通声气;至止者人尽萧骚,落纸者文皆佳妙。使余四十余年拂抑未舒之气、郁结欲发之胸,勃勃焉不能自已。爰订同心,联为诗社。人喜多而不嫌少长,月有会而不辞风雨;分题拈韵,择胜寻幽。金陵赵苍直乃欲地以人传,名之曰「福台闲咏」,合省郡而为言也。初会,余以此间东山为首题。盖台湾之山在东,极高峻;不特人迹罕到,且从古至今绝无有题咏之者。今愿与诸社翁,共创始之。次,陈云卿即以「赋得春夜宴桃李园」命题。余尝惜李青莲当年仅留序而众诗不传,虽不若金谷园并序失之,似独幸「兰亭序」与诗迄今传诵也。鸿溪李蓉洲任诸罗令,公余亦取社题相率倡和,扶掖后进;乃更名曰「东吟社」。曩谢太傅山以东重,兹社宁不以东着乎?会中并无丝竹,亦省仪文,饮不卜夜。诗成次晨,各摅性灵,不拘体格。今已阅第四会矣,人俱如数,诗亦无缺。虽已遍传展阅,尚当汇付杀青,使传闻之。隔江荐绅先生,亦必羡此蛮方得此诗社,几几乎渐振风雅矣。

夫龙山解嘲可补,金谷失序又传;兹社友当前,诗篇盈箧,使无一序以记之,大为不韵。华苍崖以余马齿长,强属操觚;因不揣才竭,乃僭拟焉。颓然白发混入于名贤英畏中,而且妄为举笔,亦多不知量已。爰列社中诸公姓名、籍贯,而不纪其官号、庚甲云。

季蓉洲(名麒光),无锡;华苍崖(名衮),无锡;韩震西(名又琦),宛陵;陈易佩(名元图),会稽;赵苍直(名龙旋),金陵;林贞一(名起元),金陵;陈克瑄(名鸿猷),福州;屠仲美(名士彦),上虞;郑紫山(名廷桂),无锡;何明卿(名士凤),福州;韦念南(名渡),武林;陈云卿(名雄略),泉州;翁辅生(名德昌),福州;沈斯庵(名光文),宁波。

康熙二十四年乙丑岁梅月,甬上流寓台湾野老沈光文斯庵氏题。时年七十有四。

安海诗序蔡世远

皇帝诞敷文德、敉宁武功,历数绵长,版图式廓;敷天之下,覆帱涵煦,罔不率俾。其有阻疆自雄、傲虐不共,则赫然奋雷霆之师,捣其区域;畏威输成,争为臣仆。

台,故红毛地也,郑氏窃据三世。皇灵远播,命姚公启圣、施公琅削平奏绩,置一府、三县。四十年来,休养生息,衍沃富饶。顾土著鲜少,火耨草辟,多闽、粤无赖子弟;地广则易以丛奸,民杂则易以召乱。加以重洋浩淼,官吏有传舍之思;兵役更番,不尽驯性,制抚控驭,阻于鞭长。康熙辛丑夏游四月二十三日,群不逞之徒叫号啸聚,蹂我民人、贼我总帅;安平副将许君云、游击游君崇功、北路参将罗君万仓各率偏裨血战,死之。贼遂据有全台;服优衣冠,相称以名号。文臣逃遁澎岛,贼势益张。五月五日,制府觉罗满公闻变,投袂而起,别母夫人曰:『儿不剪灭此,见无日矣』!晨夜疾驰,军于鹭岛,大治楼橹;调八郡之兵,克期进取。提帅施公,先已提师驻港。满公素知南澳镇总兵官蓝公忠勇,檄以副之。将校卒伍,分路责成。抚军吕公调饷佐军,不科井里,应时而具。部署既定,合大小战舰六百余艘、兵万六千余人;满公酾酒临江,天气霁朗,义声昭布,将一其心、士百其竞。觇知贼将内讧,颁发文告,设帜悬赏;贼弃逆效顺,自相攻击。六月十三日癸卯,自澎湖齐发。丙午,施公遣其裨将林亮、董芳乘潮入鹿耳门,诸军衔尾继进。兵已过险,人怀必死之心,乘胜克安平镇,转战七鲲身,贼众尚数十万;蓝公率精锐由西港登岸,绕出贼背,红炮鍧裂,贼遂大奔。薄至官寮,悉众相拒,复大败之;走涂墼埕,又连败之。癸丑,长驱直入,府治悉定。

先是,满公未至厦门时,边郡汹汹,城市山村惶惑转徙,米价沸腾,讹言流布。既至,汛舟之米四集,平粜辑奸,市不改肆、人不知兵;群策毕张,纪律大肃,众于是知贼不足平也。向使满公不早镇厦门,则内地山莽四伏,鹭门尽逃,澎湖将溃。施公虽激厉三军,而兵少饷凉,其能浃旬奏绩乎?即满公驻厦门,不檄蓝公同征,亦未能成功若是速也。三旬治兵,七日奏绩;宣天子诏,缚其渠魁、抚其胁从,不杀而威、不令而行。此皆由皇上知人善任、皇天眷佑笃生、良杰同德一心,式遏乱略;岂偶也哉!

吾漳处最滨海,回思郑氏之乱,海孽山妖同时并作,酷饷焚巢,言有余痛。今兹之喜,不啻口出;作为诗歌,用志永久。名曰「安海」者,谓是役非徒平台边海,郡县皆安之也。既安于台警方炽之秋,必能安之于台地克定之后。溯厥乱源,选用廉能,布昭德教,芟其莠民,渐次更始;我闽人实世世食德,孕育蕃息,歌咏于靡穷也。世远忝在史氏,有采风之责;因与陈君元麟、张君福昶、郭君元龙汇摭篇什,以付之梓焉。

陈少林游台诗序蔡世远

吾友陈少林,年未及壮,随其族兄总戎公从戎闽、粤间。既又涉江湖、历吴楚,寄寓黔中;黔中举茂才第一。旅游国学,归漳浦;漳浦,旧乡也,时年三十余矣。从令君陈莘学先生,为讲经之会;又应中丞张清恪公之招,讲学修书于鳌峰书院。少林通书史,娴经济。至是,又泽以宋儒之书,七试于乡不遇。

康熙辛丑五月,台湾告警,镇帅歼焉;副将以下或死、或窜,文臣逃归澎湖。制府满公躬驻厦门,访求熟悉台湾事宜、娴猷略者,以币聘少林于庐。少林慷慨赴幕,曰:『贼草窃无远略,相吞并,不难平也』。满公曰:『子能为我涉波涛、冒矢石,亲从事于行间乎』?少林遂行。当是时,满公居中调度,提帅施公、总戎蓝公分将一万六千人,少林以制府军师周旋二将间。六月,师克鹿耳门,遂复安平镇,大战七鲲身,连破数十万众,长驱定府治。少林与施、蓝二公商善后之策,而后告归;满公官其一子把总,曰:『吾固知子淡于宦情也』。众咸为少林称屈;少林曰:『吾何功哉?控制调遣,满公功也;遣将先入鹿耳门,施公绩也;大战七鲲身,遂定府治,蓝公力也。且吾以一书生,提一笔管、掉三寸舌,往来行间,亲睹天子威灵、将士用命,七日而歼寇;上纾朝廷南顾之忧、下定乡井扬波之警,吾荣多矣。吾何功哉』?先是,少林曾修「诸罗县志」;凡所忧虞规度,先事而中,故满公知而聘之。

岁甲辰,少林重游台湾,感旧兴怀,作「忆昔」长篇一首、七律八首,录寄京师示余。余时与总宪钱塘沈公同读而赞之曰:『「忆昔」,即杜子美之「北征」也;七律,即子美「诸将」之什也。虽所遇不同,然其忠爱恺恻之心,未雨绸缪;深情雅调,孰谓古今人不相及哉』?余是以序而传之,并其前后游台诸作着于篇。

送黄侍御巡按台湾序蔡世远

台湾居海外,在南纪之曲。东倚层峦、西界漳州、南邻粤、北之鸡笼城;与福州对峙,地近河沙矶、小琉球。周袤三千余里,孤屿环瀛。土壤沃衍,禾稻不粪而长;物产蕃滋,果囗〈木巽〉蠃蛤、硫磺、水藤、糖蔗无所不有。固东南一大聚落也。自鹭门、金门迤逦以达澎湖,可六百余里;又东至台之鹿耳门,旁夹以七鲲身、北线尾,水浅沙胶,纡折难入。明嘉靖末,海寇林道干据之。道干后,颜思齐勾倭人屯聚,郑芝龙附之。未久,荷兰诱倭夺之。郑氏破荷兰为巢穴,传三世。今天子声教四讫,郑氏擒灭;设官置吏,休养孕育垂四十年。

去岁,群不逞之徒煽惑莠民,撞搪啸号。赖天子威灵、将帅用命,舟师直入,七日奏克。天子特注意台湾,简监察御史中有敦实廉能、娴猷略、知治体、可任以股胘耳目者二人,往按其地;黄君偕吴君,膺新命以行。余与黄君,同门友也;夙知君家学素履。君兄弟五人,皆有声绩:长公、次公,以督学清正,晋秩为卿;君年最少,由吏部陟台中,能直己行道,不矫激沽名,为圣主所倚信。以夏四月至闽;余一见,即为台湾庆得人。君自童子试至登进士第,未尝出都门。兹将出波涛、航大海,奉天子命以绥辑群黎。神志肃定,忠慎恢廓;古所谓大丈夫者,君其人矣。

夫台湾鲜土著之民,耕凿流落多闽、粤无赖子弟;土广而民杂,至难治也。为司牧者,不知所以教之,甚或不爱之而因以为利。夫杂而不教,则日至于侈靡荡逸而不自禁;不爱而利之,则下与上无相维系之情。为将校者,所属之兵,平居不能训练,而又骄之。夫不能训练,则万一有事不能以备御;骄之,则恣睢侵轶于百姓。夫聚数十万无父母妻子之人,使之侈靡荡逸、无相维系之情,又视彼不能备御之兵而有恣睢侵轶之举,欲其帖然无事也,难矣!今海氛已靖,台地乂安。监司、守令皆慎简之员,则所以教而爱之者必周;总戎蓝君又平台着绩人也,所以练而辑之者必至。君与吴君从容经理其间,慎简乃僚,罔不同心。台湾之人,行将数百世赖之;岂徒南粤之奉伏波、岘山之传叔子已哉!

余浅人也,乌知事宜;然地近梓桑,不能不关心于胜算。君之至,自能不扰而核、不肃而威也。

海天玉尺编初集序巡台御史夏之芳(高邮人)

台湾僻处海隅,自入版图,历今垂五十载。旧制:郡邑守令外,以观察使领之。康熙六十年,始以台臣出司巡视,满、汉各一员,岁一更替;盖重海疆也。我皇上御极以来,文德覃敷、声教暨讫,休风雅化,已遍遐陬;犹于临轩遣策,加意遴选,再三训诫,俾奉命诸臣得所遵循,以为观风训俗之轨,则圣明洵周且至矣。至台郡学政,旧属之观察使,不关巡视之责。丁未冬,始奉命令汉御史兼摄;睿旨初下,余适恭膺简命,出巡兹土,缘奏请学篆兼使节以行。于戊申之二月,得抵台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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