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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秀州呂氏靈骨贊

秀州海鹽廣陳鎮普照院釋智圓母喪以遺骨盛於小匣日誦毗盧灌頂呪加持淨土覆于骨上殆至盈尺一日頂骨忽涌於土面初不以為然仍舊覆之翌日復爾眾皆驚駭適會武夷公權鎮作記以廣其事青山安忍子復作贊曰。

噫彼遺形兀如無情既積土而餘尺何自底而還昇為毗盧之本誓為濯頂之勝能為慈母之積德為孝子之克誠考眾緣而罔知所自詰至理而寂爾無名不見所宰孰示斯徵無師上智未足測懸河妙辯無以評唯其莫測莫評兮所以為靈。

吾佛初成正覺即結上乘戒首曰孝順至道之法次命其徒曰我初出家與父母誓若得佛道當先度之逮還本國父王展禮即踊身虗空七多羅樹若有所不敢當也尋昇忉利天為母一夏說法由是二親皆獲果證父喪既殮率難陀阿難羅云共舁棺就葬顧謂眾曰吾恐當來兇暴不知報恩故也其苦勉深誡徧見于大小乘經律論學者共知不復備舉然有晚輩不從師範肆意狂走棄親遠遊殊不念倚門延頸拊膺飲淚積思而成病者往往有之矧復知病而不歸省聞訃而不奔喪臨喪而不展哀履時而不致祭乃引洞山拽殺母玄沙不救父以為方外達人不在是也吁汝謂吾佛方外耶方內耶達耶不達耶何拳拳奉親不違生事死葬之禮乎哀彼二師但肆一時之特異不顧後世之冐濫害傷名教不為不甚且夫辭親割愛者蓋所以平親疎彼我之見息愛惡取舍之情然後生佛等觀怨親無外四生六道孰非吾親服勤侍養未害為達是以睦州供母手自編蒲道紀報親肩常負擔安有辜恩悖德而為達乎若乃尋師訪道夕惕朝勤不棄分陰猶不免過而況任性嬉遊爛眠飽食則無間極苦未足為報甞覽呂氏靈骨記愛其所謂報恩求法兩存而並行有以見武夷簿公不獨知圓師之所存是亦深契吾佛垂訓之意有足警寤於吾曹也因題贊末以廣其致云。

考妣墓誌銘

考君唐姓諱祐世居錢唐祖父皆為公吏遂承其業君仁慈寬厚出於天性公勤廉慎上位多任之凡典廂鎮里巷闘訟止以善言和解至有置酒勉其去甞歉歲差散米濟飢民而公倉出給必有費耗他皆削其升合君乃別籴陰以益之由是在處皆目為佛子君雖吏人坐必儼如行必緩步口不談非議足不履非所公筵餞迓紛華滿眼君獨俛首未甞窺顧輕薄輩以為取笑少孤事兄亮亮性嚴小有忤意輒加敺叱君怡然遜謝沒齒無怨訴凡家貲不入私室盡以付兄聽其裁置或勉與兄析居君曰吾無他親獨一老兄而已骨血離異非吾所忍為也有日族人強之且使草狀君執筆墮淚不忍書遂擲筆而罷於是兄弟聚首終老晚年休退日唯課念元祐四年秋染疾至十月十一日稱佛揑印而終享壽七十五娶郡人竺氏生男四曰簡曰齊曰照從釋氏曰式早世五女皆出適後月十二日葬于北山青枝塢。

先妣竺氏自處室已能篤信佛理洎歸先君執勞敬難如婢事主女工婦事凶喜禮度鄉隣取之為法主家嚴毅慨然有丈夫志與人柔順凡姻戚無表裏無豪賤皆包容矜恤至於婢僕群小低顏輭語若恐有所失奩無餘畜隨有即散于投借貸無不周給造像供僧尤無所惜中年棄生事絕首飾齋戒蔬素專慕淨業辰夕禮誦言音清朗過門者往往駐足傾耳遲遲不去鍼縷澣濯至老不許人兼紹聖二年春得疾六月十日卒於臥寢移時身暖神色不變指結佛印堅不可解壽七十七明年正月十八日拊于先君之塋吁父母生我其恩已為罔極而況遣我脫塵拔俗學佛知道則其恩尚可報耶銘曰。

於戲考妣  積行可紀  後世弗聞  人子所耻  顧茲鞠育  實惟怙恃  厥德罔窮  厥心曷已  孰有為弟  事兄猶父  孰有為婦  事夫猶主  生則偕老  死兮同土 勒銘幽泉  用昭終古

台州左君墓銘

君諱伸字君儀世為臨海人謙恭端直平易安靜行無疾趍語不輕發治家營生不以非義剋人毫髮之利為人所犯未甞形色聞人之過未甞形齒知人有善敬慕如不及性喜佛理見其徒不問賢不肖皆盡誠致禮年未壯從東掖山神照法師求菩薩戒法師對眾稱賞摩頂與記自是嚴奉淨禁凡臨齋日中食之外有形湯藥不復進口適有親族宴會請君預焉雖苦言篤迫終不曲從乃曰吾豈徇人意而欺佛制乎如是四十年至死不易刻西方三聖像不與匠者較其直誦法華三千四百餘過金剛二萬餘過起橋甃路賑給孤寒略無所惜娶大田黃氏柔淑有賢行亦頗向佛生男六曰太微業儒場屋有聲曰良王孝友泛愛不幸早世曰太怡曰完曰較一為釋氏曰淨圓女三皆出適黃氏既逝不復再娶獨居東山之別業禮誦之餘疊足凭机宴居終日申申如也有謂君曰所居無乃寂寥乎君曰按有佛書堂有佛像何寂寥之有一日當經桉處有鷰欲巢其上君曰爾巢于此恐穢吾經少頃鷰徙他所其感物如此紹聖二年秋臥疾不起預命僧朝晚懺念君強起厲聲誦佛不已將啟手足命淨圓發法華首題增菩薩大戒尋夢三偉人顏采瑩潔立于江皐召君登舟瞥然西邁君以為三聖導引之先容自是盡出所愛物分遺長幼急召僧諷彌陀經未徹乃曰吾已有證生淨土必矣侍人曰何所證耶曰我已得佛光矣遂沐浴更衣叱退左右嚴誡勿泣恐亂吾意稱佛揑印泊然而終實其年九月十二日也享壽七十二諸孤卜明年某月某日葬于江南之子方隩禮也予元祐中甞寓台城日與左氏子弟遊淨圓以予知君之詳遂登涉溪山不遠千里而至且欲請銘以表其墓辭不獲免直筆編次若夫考姓氏之所出事文辭之華麗則吾不如老儒矣銘曰。

於戲君儀  資性天成  居敬行簡  閑邪存誠  視其所養  既壽且寧  觀其所終  厥證迺明  夫謀生者  不得其死  而達死者  獨全其生  君其全矣  吾敢不銘

新市姚君墓銘

姚氏之子喪其父已三年一日泣告於予曰先君以元祐元年十月十七夜終于所居享年七十有五娶梅林沈氏有二子即明與弟時也六孫漸沖澂源浹淵卜今年三月二十三日依西方法火葬二十五日[療-(日/小)+土]餘骨于祖母之塋皆先君之志也竊惟父母有善子不能稱之於禮所謂不孝且先君平生為善唯師知之願銘其墓俾無墜焉予哀其有喪又愛其父之為人故為敘曰君諱映世居湖州德清縣新市鎮其先家微而能竭力以事父母謹身節用展大其業以至為豪族父喪奉遺言化之洎母喪哀慕不已乃窆于近舍之園林間搆亭宇終身居之歲時追福以酬罔極凡語及父母輒涕淚不止其純孝如此中年以家事付其子燕居養志閱佛書持佛名六齋五戒至老以為常業崇塔像葺寺宇供聖飯僧不可勝計嚴冬歉歲賑給孤寒以至輿梁義井凡有惠於人者皆率先為之而輸其貲帛若無所惜其樂施如此沈氏既喪誓不復娶而鰥居獨處怡然自得雖親族篤勉之終不能迴其志曰吾豈恣己所私而貽子孫之患耶其清慎如此早暮臨食必三復拳跽媿謝於天又令舉家皆倣之君雖富有常若不給每謂人曰吾家起於微今雖財食苟完然且不敢忘其始晚年宗族既盛而居室尚卑其子乃選材拓其第宇而君終不樂曰於吾甚非分矣其守己如此君為鄉中父老然未甞恃己陵物至於寒賤皆溫顏與語若無高下故居則雖婢僕皆愛之出則雖強很皆畏之隣里或有所爭殆不可已者必求於君君往與一言無不平息其服物如此君未終預數月忽多置槀薦或問其故則曰吾不久逝矣必命浮圖者禮誦用以藉之貴其精潔耳又囑其子曰吾歿後宜修崇以資吾報其他無益事雖古今所尚慎勿為之人初或未信至期果如其言其令終如此夫純孝仁也樂施義也清慎禮也守己智也服物信也所以令終者此也且人有一善猶足稱之矧備此數者而述耶銘曰。

至哉五常  天性本爾  蒸民倥侗  訓諸名理  有一于是  適為君子  矧夫若人  克備斯美  惟形有亡  惟德不死  永錫孫謀  百世可軌

秀州沈君墓銘

君諱延祿世為嘉興人本家于白苧鄉晚徙居郡城未幾別卜他舍施舊第為本覺廨宇君為人長厚少小克嗣家業有如成人其事親以孝其治家以禮其守己無所渝其與人無所競故為鄉人之善者所稱每事必投誠於佛而法華一經尤所駐意命僧讀誦歲時不輟自持大悲消災密言以為常業供聖飯僧不可計數元豐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得疾終于所居壽七十九始娶周氏先逝晚娶丁氏長男曰文雅次曰文益二女並歸他族孫男曰宗道曰宗且曰宗敏者從釋氏孫女三人尚處室六年三月二十二日將從火葬予以法會因過秀城諸孤具錄其事從之乞銘予哀其有喪辭不獲免銘曰。

以義而富  以仁而壽  厥始有聞  厥終益茂  積善于今  餘慶于後

崇德呂府君墓銘

忠亶君之諱也子厚字也世居義禾錢氏有國時遠祖皆為仕洎納土歸田無復繼者行琛曾祖也仁悰祖也文滉父也君幼孤能治家逮成人而家業大成先娶陳氏生二男曰宗古早世曰宗顏克嗣父業一女適邑人蔣芳孫男五曰京曰亢曰永曰亨其一從釋氏曰慧滋曾孫十有四玄孫一舉家五十餘凡五世而君皆見之晚娶劉氏先逝君稟賦沉厚姿貌落落望之若可畏然與人溫恭而無競中年為疾所苦耳目昏塞遂求悔於浮圖敬持密語未幾輒愈自是謝絕人事杜門不出者僅三十年子孫皆孝敬侍養有常君家雖富豪而謙卑節儉常若不足每臨衣食必擎拳慚謝然後乃進甞訓子孫曰吾家財穀苟足汝宜知幸勿自驕傲而奉養過度此又見君之為人也元祐改元歲首忽自感曰吾宜去矣遂絕葷血而課佛至三月且神色不亂屈指為印奄然謝世享年九十三越明年二月初吉葬于邑之西南隅予甞過是邑而諸孤狀其事號泣叩首求為之銘銘曰。

噫彼君子  聞于鄉里  以直而生  以壽而死  有初有終  盡善盡美  貽厥孫謀  庶乎不已

廣陳馬氏禮經錄

清信女馬氏世居秀州海鹽縣廣陳鎮父諱喜生而柔順長歸鎮人陳世華躬勤婦事協和親族夙植所資篤奉佛教樂善恤物節用好施至有僧道過門孤寒投謁皆能輟己給人所欲年甫三十忽若自悟輒慨女報極為鄙濁深厭勞生無足可樂乃曰年光易去薄命難保苟為躭湎世樂不自策修一旦長往前途何恃全玉雖貴不足延齡骨肉至親豈能相代由是削去塵事掃治淨室誓禮佛經以為常課香燈繼日孜孜弗暇逮于垂暮役奉愈勤所遇經懺無問豐約皆一字一禮歷年滋多遂盈卷帙以字校禮殆不勝數又常奉六齋終身不缺累受五八戒守持頗嚴元豐五年仲夏間微疾不起忽見一沙門合掌而至俄頃失之翌日將午顧謂侍人曰日當午耶又見沙門迎前相命乃整容趺坐屈指為印奄然而化是月十七日也享壽六十六生三男曰惟照次曰惟恭早亡又次曰惟正三女皆已出適明年正月二十一日葬于本邑之華亭鄉諸子號泣以謂慈母積善有足聞者而不能稱之非孝道也遂狀其實從予丐文以識之予曰吾佛之教廣大宏遠無往不利其教之所被無士女無豪賤無老幼無賢愚至有篤信者焉躬行者焉然後於無所得中而無不得由來不為不多矣若馬氏之事佛雖莫知其膚奧考其世善令終亦可謂有得矣儒謂女子小人是為難養吾以為人不可以類取在其志而已且人有倥侗不可教者雖可教而能不自守者於親不能盡其養於君不能盡其忠吝財荒色酣酒嗜音醺醺終日空空卒世彼雖丈夫非丈夫也此雖婦人非婦人也後世覽此尚不能一思齊耶嗚呼。

四明孫氏禮佛錄

四明慈溪清信女孫氏自中年寡居厭塵習去女飾唯篤信佛法蔬素齋戒課念禮誦餘三十年至老不懈常手製衣衾襪履施僧前後不知數凡羞齋設會必親執事以盡其敬遣子從釋氏曰如昪住支山定慧蘭若適因本居起造喧闠乃往昪所寓居幾半載凡僧物至於茶水未始輒啖是時昪方期三年長懺以賽願而親臨撿舉不容縱怠昪頗憚之忽頻夢佛僧愈加精至一日微恙見異人立臥牀前囑曰宜勤持誦不可慢也次夢八僧旋遶懺室自見身掛縵袈裟隨僧行道少頃又見當中有一木龕漆飾明瑩既覺乃知將逝之相遂命僧懺念曰吾當歸淨土矣叱退親屬勿相擾乱索香湯澡浴著淨衣專誦彌陀經於大眾前加趺結印執念珠幡脚誦至一心不亂語昪曰助我誦之氣將盡矣言訖奄然而逝異香天樂近遠皆聞停七日鄉人聚香木化之遺骨葬于某山年七十八平居禮誦經佛皆自紀其數今刻石留于後世使觀者知佛法不可不信既信不可不修既修必有善相隨之則知吉凶禍福因果報應如影響如符節無毫髮之差聞者見者得不自勉哉。

論增戒書

某月日釋元照謹熏滌裁書獻于權府運使門下貧道自齠齓出家冠年比試獲中洎落髮稟戒潛心於佛乘十有六載自度庸昧區區於卷策間雖不能深造聖人之淵蘊然亦粗領萬分之一二今不避狂斐輙敢言於左右夫佛之教大率指萬化而歸一心即一心而見自性且性之為體湛寂虗曠朗徹無礙其高不可踰其廣不可際無生佛焉無依正焉無死生焉無去來焉無愚智焉無物我焉平等一相一相無相是謂法界焉常住焉真如焉實相焉如來藏焉首楞嚴焉般若焉涅槃焉種種異號其實一也聖人覺之謂之菩提眾生昧之謂之煩惱聖人將以其所覺而覺其所昧於是無像而像現百億之容儀無說而說出大千之經卷機分異類說有殊途要其所歸無越三藏所謂經律論也示其所修則有三學所謂戒定慧也戒也者所以軌範於身口也定慧也者所以融冶於性情也然陟遠者未始不自於邇入室者未始不由於戶是故三藏三學必推戒律為首焉伊昔南山律師專以此學為己任操觚著撰大倡其要一家部帙計三百餘軸貧道雖不敏甞從事於此宗矣且知夫戒者截苦海之舟航發萬善之端緒三乘聖賢之所尊敬歷代祖師之所傳通但受之者心有明昧學有精粗而不能一揆故有初受者焉重增者焉故律明發心則有三品一者唯期脫苦專求自利名為下品此二乘心也二者為物解疑自他兼濟名為中品此小菩薩心也三者忘己利生福智雙運了達本性求佛菩提名為上品此大菩薩心也審知初受但發中下佛開重增轉為上品此所謂增戒也桉梁高僧傳宋元嘉十一年有梵僧名僧伽跋摩為祇桓寺慧義等五十許人度蔡州岸駕船江中重增戒法又準戒壇圖經唐乾封二年南山律師於京兆府為諸岳瀆沙門春夏二時再行重受以至四分律成實論師資傳等並明重增之法實佛教之常儀僧徒之本事耳然彼諸師不知所以相與鼓惑闘搆紛紜者蓋亦有說焉貧道熈寧間自溫台遊方還本受業院在祥符寺之東南隅閉戶專業謝去人事乘閑揮麈讚述戒律無何謬為人所知遂有遠方之朋負笈日至而就學焉每患正法下衰人情鄙薄僧綱解紐非一日矣輙不自料頗有意於扶持故夫來者必博之以禪智約之以法律持盂丐食以充其口腹疎布裁衣以蔽其形苦日加朔引夕增勵修出處語默率遵於佛制如是數年間罔敢自怠然將行古道必反常情往往同儔輩以為矯異駭眾而窺伺短失者有矣竊自解曰孔子云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予事佛盡誠人以為詐不亦宜乎且孔子聖人也言無口過行無怨惡然猶不免世俗之憎嫉故甞疑於桓魋辱於陽虎畏於匡人困於陳蔡況一末下庸僧學古背俗而不為人之所惡者其可得乎以致彼徒率因行事有所不同夙懷忿慍乃乘是增戒之勢以致闘訟其意無他直欲以無辜之人陷於縲絏之中耳自念與時寡合一無勢援獨力不能加眾厥或枉遭刑戮固無惜於一身但恐遏絕律風使無聞於後世耳恭惟權府運使負伊周之才佐唐虞之主文聲治術卓出于群英仁政德風下臨於庶物願垂明鑒少賜哀矜苟得戒法流通三寶住世則涅槃所謂我滅度後以正法付囑國王大臣斯言殆有所寄也荷法事重繄叩情深冐瀆尊嚴豈勝戰汗不宣。

論慈愍三藏集書

某月日釋元照謹齋沐裁書獻于權府朝奉明公貧道甞聞律佛所制也教佛所說也禪佛所示也是三者皆出於佛曰三學曰六度故為佛者不可滯於一端威儀軌度持犯開遮皆見於律非學無以自明權實偏圓觀行因果皆見於教非學無以自辨識心達本忘筌離相皆見於禪非學無以自悟經曰歸源性無二方便有多門是則律與教與禪同出而異名殊途而一貫所謂同出者出於一心也一貫者會於一性也心性也者一切眾生見前覺知之體也其量虗寂其用亘廣潛于萬化之際見于動用之中四相流而不遷三惑覆而常照柰何漚生覺海雲點大清岸逐舟移花因眚發熾然妄動矒然昏塞紛然馳散非一朝一夕矣吾佛哀之將使復其本也於是制其妄動故謂之律闢其昏塞故謂之教攝其馳散故謂之禪以是觀之律亦心也教亦心也禪亦心也三者皆我自心豈容是非彼此於其間哉不然則心外有法未契佛祖上乘之旨也是以自古知識節行超邁未始不稟於律博涉經論未始不知於教希夷淡泊未始不通於禪歷觀三代高僧傳至有木食草衣孤節苦行卓然風霜不改其操鏗然憂喜未達其心故得振清望於當時垂令模於史籍近世慧林孝本法雲大秀皆釋門之豪傑舉揚宗風激勵修奉天下緇儒雲奔草偃率從其化自是其徒稍知頓悟漸修之門藉教悟宗之理但古今學者自有黨宗蔽曲之淨謂了心見性何假修行認放蕩為通方嗤持守為執相殘毀正教瞖罔來蒙故慈愍三藏文集於是乎作也斯實救一時之訛弊護佛法之紀綱耳而況一破一立或抑或揚乃釋門述作之通規義學討論之常事也西天諸論大小相攻或空有爭馳或性相勍敵二部五部十八五百異執支離于今不絕此方傳教華嚴賢首天台慈恩互相斥奪章疏競行亦猶儒家魯史春秋學開五傳國風雅頌分為四詩孟氏辭闢於楊墨子雲無取於老莊鄭玄王肅師資形矛盾之談劉向劉歆父子有異同之論至如宗門自達磨西來衣鉢相傳迨于五祖而下則南北分宗其後各建門庭而五家派別雲門臨濟當世盛行然各據師承互相嗤笑又如古今語錄謂佛身為屎橛指大藏為故紙薄講學為入海筭沙貶聽習為分別名相徧在禪策不復具舉即應講學之師執為謗己而興於諍訟耶蓋不知古賢為物情深方便苦口使求魚觀月不滯於筌指耳貧道少小辭親冠年從道尋師務學負笈橫經于茲三十一臘矣不料寡薄謬為師首在處養徒晨夕講訓上酬佛祖開悟之恩次報王臣存護之德頃以前任太守王公修撰持遣公符邀命至此俾於南寺重建戒壇方欲糺募豪族發首興工無何諸師見忌異論鋒起以謂慈愍集乃貧道自撰假彼名字排我宗門曾不知此文得於古藏編于舊錄不省寡聞輙懷私忿以至訟于公府干長吏直欲投諸深穽加以大石恐愶督迫幾不能免竊惟古人有言出乎爾者反乎爾者我既無心於物物豈能加於我故唯緘默坐視未始一辭辨之然恐官司未委情實謹賷元得古本文集并敘始末三于左右是否枉直惟明公裁之不宣。

送衣鉢書

某月日比丘元照謹裁書獻于淨慈圓照禪師元照早甞學律知佛制比丘必備三衣一鉢坐具漉囊是為六物上中下根制令遵奉故從其門者不可輙違違之則抵逆上訓非所謂師資之道也三衣者何一曰僧伽棃謂之大衣入聚應供登座說法則著之二曰鬱多羅僧謂之中衣隨眾禮誦入堂受食則著之三曰安陀會謂之下衣道路往來寺中作務則著之是三種衣必以麤疎麻苧為其體青黑木蘭染其色三肘五肘為其量裂碎還縫所以息貪情也條葉分明所以示福田也言其相則三乘聖賢而同式論其名則九十六道所未聞敘其功則人得免凶危之憂龍被逃金翅之難備存諸大藏未可以卒舉也一鉢者具云鉢多羅此云應器鐵瓦二物體如法也烟熏青翠色如法也三斗斗半量如法也蓋是諸佛之標幟而非廊廟之器用矣昔者迦葉如來授我釋迦本師智論所謂十三條麤布僧伽梨是也洎至垂滅遣飲光尊者持之於雞足山以待彌勒有以見佛佛之所尊也祖師西至六代相付表嗣法之有自此又祖祖之所尚也今有講下僧在原奉持制物有年數矣近以病卒將啟手足囑令以衣鉢坐具奉于禪師實以賴其慈廕資其冥路故也恭惟禪師道邁前脩德歸庶物黑白蟻慕遐邇雲奔天下叢林莫如斯盛竊謂事因時舉道假人弘果蒙暫屈高明俯從下意許容納受特為奉持如是則大聖之嚴制可行諸祖之遺風未墜謹遣僧賷衣鉢共五事修書以道其意可否間惟禪師裁之不宣。

讒議

曰讒與謗同耶異耶曰讒必假謗而成蓋有謗而不讒者未見讒而不謗者也夫讒之生也其始因於憎嫉而終成於輕信為之者諂侫小人也古之人有輸忠以輔君者盡孝以事親者抱義以結友者雖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愛朋友之相親一日為人所讒則反目攘臂擯逐離間至於相視如寇讎雖在古聖賢所不能免也然有初不能辯久而後明者有生不能辯死而後明者有至死不能辯終古不能明者不可勝數矣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此所以誡人遠讒也嗚呼讒與謗不可不察也且經史載之不為不明學者覽之莫不知其非往往身自陷於讒口噎鬱至死不能自明者是必怒受讒者不察為讒者之謟侫也至有群小至其前復讒於他人則又聽之以為然是可謂聰明乎蓋善為讒者巧便鬥搆迎合蒙蔽使其瞢然如為鬼所魅至有終身不能察者孔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塑言其浸潤之來不使人預覺雖曾參至孝母必疑其殺人市非林藪人必疑其有虎間有不行焉者則謂之明遠君子矣予以愚拙疎懶不喜諂附妄悅於人遂多為人所讒謗予聞之竊自省曰彼言果是歟吾當改過彼則我師也彼言果非歟彼亦徒為耳焉能浼我哉於是耳雖聞之而口未甞辯士君子察不察在彼才識明不明耳吾孰能申其枉直求知於人哉然且不知久而後明耶後世而後明耶終古不明耶文中子曰何以息謗曰無辯吾常事斯語矣。

博奕解

論語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解曰此孔子勉人之為學非所以使人博奕也凡人所以異於草木土石者以其有識故也所以異於禽畜者以其最靈故也所以異於眾人者以其為學故也所以異於輩流者以其自強不息故也是故為人不可不為學為學不可不自勉豈宜飽食嬉遊而不知為學一混於眾人縱學而無所成業未殊於輩流乎自古聖賢急於為學孜孜矻矻無暇於其他尚恐虗擲其時陰而有所不至而彼罔然無所用心悠悠以終老者不知何以自處而度其永日耶此聖人所以感歎故曰難矣哉也不有博奕者為之猶賢乎已者此舉市井鄙事以較之將使知耻而思為學故也且夫群聚博戲爭先闘勝殆非賢者所宜為然且有所用心雖不肖猶足以為賢以見飽食虗度不務學者尚不逮於博戲小人況君子乎此蓋激勵之深切非所謂稱美博奕使人為之也安有聖人之教誘人於不義哉儒者說曰為其無所據樂善生婬欲故且使之博奕耳此不唯毀滅聖人垂訓之旨陷人於不義之中抑其言復何鄙俚之甚乎每讀至此未甞不為之慨歎也何平叔猶以為諸家之善者黃侃邢昺之徒又不能考其善否相沿舊說無所辨正致使古今儒冠釋服競習博奕以為己能往往廢棄所業忽慢人事竟日徹旦失食忘寢精神耗眊色力疲頓以至成疾猶不知止而卒無成益且仁人君子言行動止必審其損益而後行之何為無益世伎所役獨不思之乎予甞極言以勉之彼拒之曰孔子尚稱為賢子何昧而見罪耶予乃退思先儒之謬妄有誤於來者不為不甚故特為之別解冀負識君子或有取焉。

四子要言序

天道體剛而用柔地道體柔而用剛人生天地間稟天地二氣而為體固當法天地而為行古先聖王能盡天地之理法天之柔所以教人行仁也法地之剛所以教人為義也是故仁主於慈愛義主於果斷此人倫之大本儒教之宗極也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豈有他哉故曰吾道一以貫之忠恕而已忠豈非義耶恕豈非仁耶則知孔子言行動靜雖用舍萬異而未始出於仁義矣予甞閱諸子書獨愛荀孟楊王能宗孔子之道知儒教之本故孟子對梁惠王曰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文中子曰仁義其教之本乎荀子曰唯仁之為守唯義之為行楊子曰太玄為仁義而作所以四子之書不混於異端者此也孟子文中皆門人所錄荀子楊子乃秉筆所撰其文富其事繁非博綜於儒業者不可備覽故於其間採摭簡當精要之言有足訓世者總為一集題曰四子要言然在言雖簡而為學為道為人為政君臣父子百行五常之義亦已盡矣學而思之得無補於心術哉。

高麗李相公樂道集序

予昔見海東使臣經從吾鄉名山勝槩率多題詠觀其格致則與夫大國文軌頗同後見僧統所留篇什語句平易思味幽遠復知僧統又知詩之深者比以朝辭迴杭艤舟府亨忽持李相國詩集為示發卷一覽愛其學贍而識遠辭直而理詣大率稽於釋典宗於理性皆超拔物外之論非所謂世俗文筆也處富貴而慕真寂故以樂道命其題居塵染而守清節故以婆塞標其號以夫道無不在故其言觸事而發隨物而應存乎梗槩且錄百篇足以弘贊佛乘啟迪來裔豈與夫雕虫刻篆嘲風詠月者同日而語哉然彼國文士能詩者甚眾而僧統獨愛此集將命鏤板流通於世向所謂僧統知詩之深為不誣矣觀是詩者當體斯意。

送聞伯龍歸太學序

余學佛外甞閱先儒書觀古聖人立言垂法大率使人修己治性立身行道且與夫眾人異焉柰何後世學者資性有淳薄所習有高下雖皆讀書為儒而有修者焉有不修者焉則君子小人見矣孔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今之業儒者誦其書不為不多與之議論落落可聽發為文章郁郁可觀然以才俊自負輕浮貢傲嬉遊縱誕無所而不至是故求其為君子儒者或寡矣余素未識聞君已見長者稱其性行時輩服其才業及一見之聽其言觀其行果如余所聞每謂人曰此所謂君子儒也宜乎貴矣適聞促裝將復于大學故直書以勉之庶有所補焉。

長蘆賾禪師文集序

佛教所謂大乘師者蓋有上根利智勇厲丈夫頓了自心旁達諸法緣生無性一切皆如無性緣生廣大悉備安住實際得大總持摩尼寶珠出生無盡大圓鏡智應現無差秉智慧刀被弘誓鎧入生死海遊濁惡世徧微塵剎歷恒沙劫善巧方便化導群生六度四弘三聚四攝如夢如幻無捨無著終日說法無法可說終日度生無生可度眾生無盡悲智願行寧有盡乎業惑無窮身土壽量寧有窮乎發此心者即菩提心行此行者即菩薩行傳此法者號大乘師也然則功高而業廣任重而道遠自非識洞天人之際道超區宇之表孰能荷三寶之重寄為四生之良導乎是以在昔高僧學優才贍節高行苦至有食不耕鋤衣無繒纊忍人之所不忍行人之所不行扶顛持危闢邪禦侮其濟物也視形骸如朽木其護法也輕性命若鴻毛與夫獨善偷安猒誼求寂者日劫相倍未足校其優劣矣賾老禪師河北洛水人少業儒文晚從釋氏志節超邁學問宏博徧歷叢林飽參宗匠天機既洩學眾雲從三處住持六時精苦門墻壁峻規矩霜嚴著述盈編播流寰海傳聞有日尚或持疑比得斯文喟然驚歎不意後世復有大乘師耶觀乎發菩提心要則知修行發足不踐於小道也觀乎自警銘則知篤志在道無暇於世論也觀乎百二十問則知晨夕自檢不容於妄慮也觀乎誡洗麵文則知節儉清苦不以口腹費於僧物也觀乎在家行儀以至公門十勸則知憫物情深不擇於高下也觀乎枯骨頌則知達妄窮真不為世相所動也觀乎蓮華勝會序勸念佛頌則知決了死生靈神有所歸也觀乎坐禪儀則知志尚修習不徒於言句也噫正道難聞知音罕遇方圖欵扣以盡所懷俄聞暮秋奄歸真寂沉吟感槩長[口*干]永日惜乎得非吾道衰替不使真善知識久住世耶古人有言百年影殂千載心在覽斯集者則禪師之心可鑒矣。

釋門登科記序(越州餘姚縣龍泉寺)

三代僧史十科取人讀誦一門功業尤重皇朝著令帝王誕辰天下度僧用延聖祚尊崇吾教宣布真風自古皆然於茲尤盛方今州縣淨侍寔繁每歲選人必量經業開場考試合格精通公牓星羅獎平生之勤苦綸恩露墜許畢世以安閑外被田衣內懷戒寶為法王子作人天師不事耕桑端受信施栖心物外旅泊寰中釋子之榮豈復過此近世出俗多無正因反欲他營不崇本業唯圖進納濫預法流或倚恃宗親或督迫師長至有巡街打化袖疏干求送惠追陪強顏趨謁頻遭毀辱備歷艱辛為者百千成無數十豈有榮身良筞安樂法門斯由當本昧出家心抑亦為人無丈夫志況蓮華妙典鷲嶺極談大事因緣開佛知見是諸佛降靈本致實群生悟入津途無量國中不知名字幸而聞見那不誦持豈獨辜恩誠為忘本奉勉未度者宜加精至早冀變通已達者莫廢溫尋終為道業百金供施實亦能消四輩瞻依諒無慚德幻軀有盡實行不亡故有舌相粲若紅渠身骨碎如珠顆具書傳錄識者備聞況般若有經耳之緣法華校隨喜之福幸依聖訓勿棄時陰近期於削髮為僧遠冀於破魔成佛若能如此夫復何言所患為僧不應於十科事佛徒消於百載古賢深誡寧不動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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