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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伊川学案(上)(2)

问:「日中所不欲之事,夜多见于梦,此何故也﹖」曰:「只是心不定。今人所梦见事,岂特一日之间所有之事,亦有数十年前之事。梦见之者,只为心中旧有此事,平日忽有事与此事相感,或气相感,然后发出来。故虽白日所憎恶者,亦有时见于梦也。譬如水为风激而成浪,风既息,波犹汹涌未已也。若存养久的人,自不如此。圣贤则无这个梦,只有朕兆,便形于梦也。人有气清无梦者,亦有气昏无梦者。圣人无梦,气清也。若人困甚时,更无梦,只是昏气蔽隔,梦不得也。若孔子梦周公之事,与常人梦别。人于梦寐间,亦可以卜所学之浅深。如梦寐颠倒,是心志不定,操守不固。」

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则是心须教由自家。

刘蕺山曰:病由自病,医由自医。

问:「人心所系着之事,则夜见于梦。所著事善,则夜梦见之者,莫不害否﹖」曰:「虽是善事,心亦是动。凡事有朕兆入梦者却无害,舍此皆是妄动。」或曰:「孔子尝梦见周公,如何﹖」曰:「此圣人存诚处也。圣人欲行周公之道,故虽一梦寐,不忘周公。及其既衰,知道之不可行,故不复梦见。然所谓梦见周公,岂是夜夜与周公语也﹖人心须要定,使他思时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谁使之」﹖曰:「以心使心则可。人心自由,便放去也。」

百家谨案:「以心使心」一语似未安。一心听使,一心使心,是一人有二心矣。不若云:「心未能定,听其自由,便放去也。」

气有善有不善,性则无不善也。人之所以不知善者,气昏而塞之耳。孟子所以养气者,养之至则清明纯全,而昏塞之患去矣。「或曰养心,或曰养气,何也﹖」曰:「养心则勿害已,养气则在有所帅也。」

刘蕺山曰:不是两样。

百家谨案:《孟子师说》:「天地间只有一气充周,生人生物。人禀是气以生,心即气之灵处,所谓知气在上也。心体流行,其流行而有条理者即性也。犹四时之气,和则为春,和盛而温则为夏,温衰而凉则为秋,凉盛而寒则为冬,寒衰则复为春。万古如是,若有界限于其间,流行而不失其序,是即理也。理不可见,见之于气;性不可见,见之于心。心即气也。心失其养,则狂澜横溢,流行而失其序矣。养气即是养心。然言养心,犹觉难把捉;言养气,则动作威仪,旦昼呼吸,实可持循也。佛氏明心见性,以无能生气,故必推原于生气之本,其所谓『本来面目』,『父母未生前』,『语言道断,心行路绝』,皆是也。至于参话头,则壅遏其气,使不流行。离气以求心性,吾不知所明者何心,所见者何性也!」

杨开沅谨案:「气有善不善」,此是伊川先生分气质、义理为二性之根,从此无往不与孟子异矣。夫人生也,直如其本然,而勿袭取助长以害之,便为善养。岂因其不善而养之使善哉!

不动心有二:有造道而不动者,有以义制心而不动者。此义也,此不义也,义吾所当取,不义吾所当舍,此以义制心者也。义在我,由而行之,从容自中,非有所制也,此不动之异。

杨开沅谨案:二者只分生熟,非有异也。

问:「仁与心何异﹖」曰:「心是所主,言仁是就事言。」曰:「若是,则仁是心之用否﹖」曰:「固是。若说仁者心之用,则不可。心譬如身,四端如四肢,四肢固是身所用,只可谓身之四肢。如四端固具于心,然亦未可便谓之心之用。」或曰:「譬如五谷之种,必待阳气而生﹖」曰:「非是。阳气发处,却是情也。心譬如谷种,生之性便是仁也。」

又问:「仁与圣何以异﹖」曰:「人只见孔子言『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便谓仁小而圣大,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见子贡问博施济众,问得来事大,故曰『何止于仁,必也圣乎』。盖仁可以通上下言之,圣则其极也。圣人,人伦之至也。伦,理也。既造伦理之极,更不可以有加。若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谓之仁,至于尽人道,亦可谓之仁,此通上下言之也。如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此又却仁与圣两大也。大抵尽仁道者即是圣人,非圣人则不能尽得仁道。」问曰:「人有言『尽人道谓之仁,尽天道谓之圣』,此语何如﹖」曰:「此语固无病,然措意未是。安有知人道而不知天道者乎﹖道一也,岂人道自是一道,天道自是一道﹖《中庸》言:『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此言可见矣。杨子曰:『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技。』此亦不知道之言。岂有通天地而不通于人者哉!如止曰『通天之文与地之理』,虽不能此,何害于儒。天地人只一道也,纔通其一,则余皆通。如后人解《易》,言『《干》,天道也;《坤》,地道也』,便是乱道。论其体,则天尊地卑;如论其道,岂有异哉!」

问:「『必有事焉』,当用敬否﹖」曰:「敬只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又问:「义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义在心内。苟不主义,浩然之气从何而生﹖理只是发而见于外者。且如恭敬,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虽因威仪而后发见,然须心有此恭敬,然后着见。若心无恭敬,何以能尔﹖所谓『德者,得也』,须是得之于己,然后谓之德。」

问:「敬义何别﹖」曰:「敬只是持己之道,义便知有是有非。顺理而行,是为义也。若只守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且如欲为孝,不成只守一个孝字﹖须是知所以为孝之道,所以奉侍当如何,温凊当如何,然后能尽孝道也。」又问:「义只在事上,如何﹖」曰:「内外一理,岂特事上求合义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合内外之道也。」

宗羲案:此即「涵养用敬,进学致知」宗旨所由立也。然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合内外之道」,仍是舍敬无以为义。义是敬之着,敬是义之体,非有二也。

问:「人敬以直内,气便充塞天地否﹖」曰:「气须是养,集义所生。积习既久,方能生浩然气象。人但看所养何如,养得一分便有一分,养得二分便有二分。只将敬,安能便到充塞天地处!且气自是气,体所充,自是一件,敬自是敬,怎生便合得﹖如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若说气与义自别,怎生便能使气与义合﹖」

百家谨案:「配义与道」一段,《师说》云:「正释上段气之所以塞于天地之故。言此气自能有条理而不横溢,谓之道义。流行之中有主宰也。若无此主宰,便不流行,则馁而不与天地相似,岂能充塞哉!石渠言『若无义道,虽欲行之而气自馁矣』是也。」

杨开沅谨案:伊川之说,理气分而为二,《师说》理气合而为一,不同处只在此。

「必有事焉」,有事于此也。「勿正」者,若思此而曰善,然后为之,是正也。「勿忘」,则是必有事也。「勿助长」,则是勿正也。后言之渐重,须默识取主一之义。

百家谨案:《孟子师说》:「『必有事焉』正是存养工夫,不出于敬。伊川云『有物始言养,,无物又养个甚么﹖浩然之气,须是见一个物,如卓尔跃如』是也。」又云:「『必有事』虽不出于敬,然不曰敬而曰有事者,程子曰:『若只守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且如欲为孝,不成只守着一个孝字﹖须是知所以为孝之道,所以侍养当如何,然后能尽孝道也。』盖有事而始完得一敬,诚中形外,敬是空明之体,若不能事事则昏暗,仍属不敬。程子『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是一串工夫,须用善看,故又曰:『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

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

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

刘蕺山曰:《易》言敬义,此却代以致知,皆是不孤之学。此程门口诀。

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物交物则知之,非内也,今之所谓「博物多能」者是也。德性之知,不假见闻。

百家忆姜定庵先生问「知之为知之」章,先遗献曰:「有知、有不知,此丽物之知,动者也。为知之、为不知,此照心也。丽物之知有知有不知,湛然之知则无乎不知也。子路认此丽物者以为知,则流入于识神边去,此毫厘千里之差。夫子一口道破,点铁成金矣。若云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夫子岂向多寡上分疏﹖」所谓丽物之知、湛然之知,即此闻见之知、德性之知也。

须是识在所行之先。譬如行路,须是光照。

问:「忠信进德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难﹖」曰:「子以诚敬为可勉强,且恁地说。到底须是知了方能行得。若不知,只是觑了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明睿知,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有诸中必行诸外,德容安可妄学﹖如子所言,是笃信而固守之,非固有之也。且如《中庸》九经,『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亲亲本合在尊贤上,何故放在下﹖须是知所以亲亲之道方得。未致知,怎生得行﹖勉强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烛理明,自然乐循理。性本善,循理而行,是循理事本亦不难。但为人不知,旋安排着,便道难也。知有多少般数,煞有浅深。向亲见一人,曾为虎所伤,因言及虎,神色便变。旁有数人见他说虎,非不知虎之猛可畏,然不如他说了有畏惧之色。盖真知虎者也。学者深知,亦如此。且如脍炙,贵公子与野人莫不皆知其美,然贵人闻着便有欲嗜脍炙之色,野人则不然。觉者须是真知。纔知得,便是泰然行将去也。某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思今日,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

刘蕺山曰:古人只说真知,更稳似良知。

人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志,则不肯一日安其所不安也。何止一日,须臾不能!如曾子易箦,须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为不见实理。实理得之于心,自别。若耳闻口道者,心实不见。若见得,必不肯安于所不安。人之一身,尽有所不肯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虽杀之,使为穿窬,必不为,其它事未必然。至于执卷者,莫不知说礼义,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轩冕外物,及其临利害,则不知就义理,却就富贵。如此者,只是说得,不实见。及其蹈水火,则人皆避之,是实见得。须是有「见不善如探汤」之心,则自然别。得之于心,是谓有德,不待勉强。然学者则须勉强。古人有捐躯殒命者,若不实见得,乌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

如眼前诸人,要特立独行,煞不难得,只是要一个知见难。人只被知见不通透。人谓要力行,亦只是浅近语。人既能知见,岂有不能行!一切事皆所当为,不待着意做。纔着意做,便有个私心。这一点意气,能得几时了!

宗羲案:伊川先生已有知行合一之言矣。

问:「前世所谓隐者,或守一节,或惇一行,然不知有知道否﹖」曰:「若知道,则不肯守一节一行也。如此等人鲜明理,多取古人一节事专行之。孟子曰:『服尧之服,行尧之行。』古人有杀一不义,虽得天下不为,则我亦杀一不义,虽得天下不为。古人有高尚隐逸,不肯就仕,则我亦高尚隐逸不仕。如此人则仿效前人所为耳,于道鲜自得也。是以东汉尚名节,有虽杀身不悔者,只是不知道也。」

问:「学何以有至觉悟处﹖」曰:「莫先致知。能致知,则思一日而愈明一日,久而后有觉也。学无觉,则何益矣,又奚学为﹖『思曰睿,睿作圣』。纔思便睿。以至作圣,亦是一个思。故曰:『勉强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又问:「莫致知与力行兼否﹖」曰:「为常人言,才知得非礼不可为,须用勉强,至于知穿窬不可为,则不待勉强,是知亦有深浅也。古人言『乐循理之谓君子』,若勉强,只是知循理,非是乐也。纔到乐时,便是循理为乐,不循理为不乐,何苦而不循理,自不须勉强也。若夫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此又上一等事。」

「思曰睿」。思虑久后,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换一事思之,不可专守着这一事。盖人之知识于这里蔽着,虽强思亦不通也。

百家谨案:释氏止于一件上囗取,决不他换。

孔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甚矣,欲之害人也。人之为不善,欲诱之也。诱之而弗知,则至于天理灭而不知反。故目则欲色,耳则欲声,以至鼻则欲臭,口则欲味,体则欲安,此则有以使之也。然则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学莫贵于思,唯思为能窒欲。曾子之三省,窒欲之道也。

人思如涌泉,汲之愈新。

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然学者有无思无虑而得者,何也﹖以无思无虑而得者,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以无思无虑为不思,而自以为得者,未之有也。

百家谨案:深思之久,方能于无思无虑忽然撞着。

学者先要会疑。

顾諟谨案:王阳明先生曰:「古之君子,唯有所不知也,而后能知之。后之君子,唯无所不知,是以容有不知也。夫道有本而学有要,是非之辨精矣,义利之间微矣,斯吾未之能信焉,曷亦姑无以为知之也,而姑疑之而姑思之乎!」发挥「先要会疑」之旨,最为精切。

欲知得与不得,于心气上验之。思虑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者,实得也。思虑有得,心气劳耗者,实未得也,强揣度耳!尝有人言此因学道思虑心虚。曰:「人之气血,固有虚实。疾病之来,圣贤所不免。然未闻圣贤因学而致心疾者。」

心欲穷四方上下所至,且以无穷置却则得。若要真得,直是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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