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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冬意悄然阑珊

第1节

黄淑英从校医院出来,上了几节课,吃了午饭,就回到了宿舍。刚到宿舍,李莉就递给她一封信,信封上明晃晃是弟弟歪歪扭扭的字,知道是家里的,心情便立刻沉重起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闷,将信从抽屉的缝隙里塞进去,靠在枕头上难受。前几天她往家写过一封信,向家里要钱。但家里来的是信而不是汇款单,必定是没钱。既然没有,她就万分不想读信上父母道歉认错的话。穷家多自责,黄淑英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向家里要钱,特内疚,而父母总觉得没钱给女儿,也极不安。这么一来,一家人在信纸上倒显得极为客气而生分,说什么都小心翼翼,怕稍有不慎就伤了对方那纸糊的自尊心。黄淑英终于还是把信打开,看了看,果然是,弟弟在信里说,家里收完秋,粮食还没卖,父亲的腰在割庄稼的时候累坏了,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黄淑英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信纸团起来。这时候,李莉燕子她们招呼几个同学出去,看着她们一个个心无世事的样子,黄淑英突然生出许多愤恨,她不明白,何以别人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而自己,永远摆脱不了穷困的耻辱。

她去水房里,把自己泡着的衣服洗了,看见苏帘儿跑到厕所好几回,还听见了她强忍着的呕吐声。黄淑英和宿舍的所有人关系都不冷不淡,稍微好些的,竟然是隔壁宿舍的苏帘儿,她虽然也是城市出身,但人还带着孩子般的一点天真,没有架子,黄淑英也就不那么讨厌她。

黄淑英见苏帘儿出来,就问她:帘儿,你怎么了?苏帘儿摆摆手,说:没事,吃坏了东西。就走了。黄淑英知道,苏帘儿似乎和班上的胡梦是谈上了恋爱,也不算什么奇事,才子佳人么。只是原来偶尔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来找她,这还不久,她就又和胡梦是在一块了。这么想着,黄淑英看见自己手里搓着的内衣,尽管她这半年来已经比之前要奢侈很多,买了两次内衣了,可老这么洗来洗去,还是显出了松垮和破旧。黄淑英一抬眼,就能看到楼道里挂着的其他同学的内衣,她暗暗发狠:我不能永远这样,我既然能从山沟沟到北京,我就能过和他们一样的生活。

把衣服晾起来,就到了晚饭的时间。虽然自己饭卡上没什么钱,黄淑英还是从食堂里打了一个木樨肉一个炒鸡蛋,带到校医院给欧阳紫荆当晚饭,她自己就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两碗免费的玉米粥。看着欧阳紫荆吃得香甜,黄淑英竟有点儿像个当妈的,笑着说别噎着,一边给她倒水。心里想,这个欧阳紫荆,真是人见人爱,生得好不说,还一副自然而然的天真,任谁也不舍得欺负。她心里,也生出些卑微的骄傲,李莉、燕子、苏帘儿,你们又怎样呢?我黄淑英,也一样可以交到好出身的朋友。黄淑英并非不知自己的这种想法,带着自欺欺人的虚妄,可倘若她连这点阿Q精神也没有了,那日子就会更加艰难。毕竟,她想靠刻苦学习的成绩来扬眉吐气,每个学期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何况到了二年级之后,大家对成绩,也不再那么看重了,一个个终于彻底洗掉了身上的高中生气质,变得越来越像大人了。

欧阳紫荆吃完,黄淑英去刷碗。何凤兮竟然打了电话过来,问欧阳紫荆吃饭没。欧阳紫荆兴奋坏了,在病房里大呼小叫,连说何老师太感谢您了,你真个好老师。何凤兮说他从家里拿了几本书,方便的话给她,可以做复习的参考书。欧阳紫荆又连忙感谢,说如果他有空,半个小时后可以到医院来,她现在好像还出不了院。何凤兮说那等会见吧。

黄淑英洗碗回来,欧阳紫荆告诉她自己和何凤兮通了电话,黄淑英就说:“你这会算是找到靠山了。”欧阳紫荆咯咯笑,说:“这还要感谢你,要不是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我还不会生病,要是不会生病,我也认识不了何老师,可见,都是缘分哪。”黄淑英说:“那要不我走了,在这也是当灯泡。”欧阳紫荆连忙拉住她,说:“淑英,你别走啊,你走了,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你不知道,我昨天上吐下泻,有多丢人。”黄淑英不坚持,就坐到一边掏出课本来看。

过了一会儿,何凤兮果然来了,书就两本,倒是好书,更多的却是一大包饼干、零食和水果。这次见黄淑英也在,何凤兮倒并不觉得尴尬,说:“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每样买了点儿。卧床养病可是一件顶无聊的事情,这也算是消磨时间的了。”欧阳紫荆接过东西,说:“何老师,您对学生可真好。”何凤兮拿出出来,给欧阳紫荆介绍书的作者,介绍书好在哪儿,他有什么看法,考研的学生应该主要看什么。欧阳紫荆也听得认真,不时提出几点问题,何凤兮都一一解答。坐在旁边的黄淑英,一直没来得及搭话,忽然觉得自己在病房里有点儿多余,就悻悻地告辞出来。走到校医院外的路上,才发现出来得匆忙,竟然把饭盒落在里面了,又不能厚着脸皮回去取,索性向左一转,漫步到教学3楼后边。

教学3楼一片闹腾,已是晚上第一节课下课的时间,楼里出来一群逃课的,外面又一群赶着上第二节课的,来来往往,吵吵嚷嚷,让人并不觉得是黑夜。黄淑英走得慢,几分钟就有一阵刺鼻的化妆品味从身边过去,不用看,一定是几个韩国学生。黄淑英搞不懂,这么难闻的东西,她们怎么就能整天擦在自己的脸上。她认识了欧阳紫荆之后,也会用一点护肤用品,宿舍里的燕子、李莉她们自然用的更多,但大都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味,很少有味道这么浓的。有几次上大课,旁边坐了几个韩国留学生,黄淑英就打了一节课的喷嚏,她怀疑自己对这些气味里的某种颗粒过敏。

又是一阵香水味,黄淑英本能地向外闪,却看见是一个中国男学生和一个韩国女学生走过去。中国学生眼熟,但就是叫不上名字来。他凑近那女学生说:“你用的什么化妆品,味道真不错。”

韩国女学生说:“窝永的社发鼓想睡……很会的。”她的意思是,她用的是法国香水,很贵的。只听中国学生哼了一声,竟然用方言说了一句话。黄淑英没听懂,不过把发音记住了。

黄淑英回到宿舍,找了一个福建同学,把那句话学了一下,福建同学辨认了一会儿,又还原了情景,终于翻译成了普通话:“靠,明明是五道口的伪劣产品,还他妈的法国货。”宿舍几个人听了都骂这个中国男生不是人,太坏了,又问黄淑英他长什么样。黄淑英就描述了一下:板寸,三角脑袋,眼睛鼻子都很小,上课不经常见他,不知道叫什么。李莉听了,说:“这不会是追燕子那个吧,燕子,你赶紧把他的照片拿来认认。”

燕子说:“我哪有照片。”

李莉说:“怎么没有,刚上大学那阵他给你写情书,不是带着一张照片吗?”

“我扔了。”燕子说。

“不可能,昨天我回来时你还在抽屉里放着呢?”李莉不依不饶。

燕子一听,急了:“你怎么乱翻人家抽屉啊,你懂不懂得尊重人?”

“我找剪刀用嘛,刚好看到,又不是故意的。”李莉也有了脾气。

黄淑英赶紧打圆场,说:“别找了,一个四六不着的人,咱们犯得着这么费劲嘛。”

这时隔壁的人过来,问有没有人要去超市买东西,李莉和她出去了。

李莉走了不到三分钟,燕子从床上下来,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燕子让黄淑英看看,小声地问是不是这个人。黄淑英一看,正是此人,就说是。燕子一听就生气了,把照片和信一把撕了,骂他是骗子。看燕子这样,黄淑英一面不忍,一面又觉得好笑。收到情书那天,燕子可是大义凛然地说自己可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的,又号称早就把照片扔了,现在倒这么在乎起来。黄淑英安慰她,和韩国女生在一起,又不一定是追她,没准儿是教她学汉语呢。

燕子说:“你不知道,他可是中文系的‘风流菜籽’,一颗顺风流淌的菜籽,落在哪儿就在哪儿生根发芽。”事实上,他说的就是小腊。

一说小腊,黄淑英等都知道了,这家伙一年多来逃的课实在太多,名声响的很,但班级里不少人,尤其是女生,对他的相貌和名字对不上号,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小腊。

那人确实是小腊,可小腊怎么又泡起韩国姑娘来了?

第2节

这话要从八面神通的郑必知说起。郑必知在一次大课上,认识了一个韩国学生,这家伙有一个兼职,就是帮韩国人找口语家教。只要是韩国留学生,到这所学校来留学,要学汉语的,都找他。他汉语说得滴溜溜,眼睛也滴溜溜,成绩是每年挂科,生意却做得有声有色,还经常说:“你们中国有个外语培训机构叫新东方,将来我要回韩国办一个汉语培训机构,就叫红方。”为什么叫红方呢?因为他爱极了食堂里早餐卖的那种红豆腐,每日必食。他认识了郑必知,又了解到他是在学生会的,就时时和他联系,找人做家教什么的。

前不久,这个韩国学生找郑必知,说有一个新来的女生,汉语基础很差急着补习。郑必知本来考虑让胡梦是去做的,但当时,胡梦是和苏帘儿旧情复燃,正热恋,不很情愿,他就把这个新学生崔恩美介绍给了小腊。

崔恩美是今年新来的,汉语水平不是很好,她找人也不单单是教汉语的,是三陪,陪吃陪聊陪跑步,价钱公道。郑必知知道小腊是个花花肠子,提前警告他,说三陪就三陪,多了绝对不能再陪了。小腊满口答应。

小腊第一次和崔恩美碰头,就是在东操场上。

那是一个黄昏后,他拿了一本《诗刊》,她穿红色运动衫。崔恩美见小腊的第一句话是:“尼怎嘛张成者央啊!”小腊没听明白,还以为是问候语。崔恩美带着小腊跑步,这姑娘是个运动健将,三两下把运动裤脱了,里面竟然是紧身运动短裤,小腊看着崔恩美小罗圈腿上的肌肉,不禁喊了一声:“妈呀,这是女足来的啊。”不过崔恩美的小腿虽然健壮,却不难看,或者说崔恩美本人也不难看,虽然颧骨稍稍有点儿高,但是嘴唇丰满,特别是自内而外的一副野性子吸引小腊。小腊穿着拖鞋跟着崔恩美跑步,一边跑一边聊,三圈下来,小腊脚丫子被拖鞋磨出好几个水泡,双方算是磕磕绊绊地了解了。小腊终于适应了崔恩美的说话方式,他先把她的话转化成拼音,再把拼音转化成汉字,也就明白了刚才那句话:“你怎么长成这样啊!”

他们碰见黄淑英的时候,小腊和崔恩美已经上了三次课了,两个人聊得不错。

李莉她们买东西回来时,黄淑英还在安慰燕子。李莉问明情况,把自己买的薯片给燕子,说:“吃东西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了,刚才是我不好,对不起,给你道歉。”燕子看了她半天,把薯片拿了,刺啦一下撕开,抓了一把塞嘴里。黄淑英见事情解决了,就抱了书要到楼下去看。李莉说:“淑英别去了,今天大家应该一起玩一会儿,咱们都多久没一起玩了啊。你看苏帘儿和陈落鱼她们宿舍,经常出去逛街、唱歌,咱们宿舍老各自为政。”

其他几个人也说是,快一个月没好好聊聊天,八八卦了,老太太都憋出毛病了,何况她们这类本来就活泼好动的青春少女呢?

黄淑英觉得不好推辞,毕竟这是全宿舍少有的一样集体活动,反正就是聊天而已。聊着聊着,话题又拐到了小腊身上,说他去年追一个师姐,那师姐不理他,他就在楼下喊。后来那个师姐同宿舍的一个女生,下来啪啪给了他俩嘴巴,小腊捂着脸跑了,再也没敢烦师姐,路上见了都躲着。大家都劝燕子别为了这种人伤心,不值得。

燕子说:“我倒是不伤心,就是生气。”

“那也不值得气。”大伙说。

接着她们把自己班的男生都评论了一番,得出绝种好男人两个:一个是王志坚,另一个是蔡军。王志坚这种老好人谁都爱,处事沉稳,最适合当嫁人的对象,绝对有安全感。蔡军则肯定最听老婆话,实打实的耙耳朵。一帮女生正互相骂着淫荡花痴,撒着泼,电话聒噪地响了。李莉接起来,说是隔壁学校的联谊宿舍,问她们周末想不想一起去爬香山。众人意见不一,李莉就对那边说:“我们周五晚上再给你们答复吧。”就把电话挂了。

黄淑英说她不去,周末有家教,是第一次课,不好请假,而且还有个欧阳紫荆要照顾。李莉则坚持去,说就算不爬山,蹭他们一顿饭也是好的。燕子说可去可不去。想法一分散,兴致就没了,而这夜渐渐深黑,几个人就穿着内衣内裤到水房洗漱,又趿拉着拖鞋回来,打个呵欠,关上灯,歪在床上睡了。

黄淑英躺在床上,心里想,燕子有小腊追,李莉人家是高中的男朋友,两人直接考到一个学校来了,苏帘儿和同班的胡梦是成双成对,就连欧阳紫荆,现在也多了一个亦师亦友的何凤兮,怎么就自己,既没有追的,也没有要追的呢?她把认识的男同学,又逐个细细想了一遍,觉得郑必知、蔡军、王志坚等等,都不错,可自己却并没有——感觉。其他人呢?路上偶遇的,上大课坐在身边的,食堂里排队是前后的,那么多男生,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是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呢?

我也得恋爱,黄淑英想,我都二十一岁了,无论如何,我也该谈一场恋爱了,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年纪?黄淑英能感觉到,自从她认识欧阳紫荆之后,自从她渐渐学会打扮之后,男孩子们看自己的眼光,也多少带了点欣赏的意味。或者像欧阳紫荆总是提起的,她那双眼睛,还是很美的。“就是有点木讷,”欧阳紫荆说,“你要是会抛媚眼,会放电,肯定能迷倒不少男生的。”可是,她天生就不会这个,她的眼睛也只是生的好看些,她主要是心里没电,或者说,她还没开窍,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制造电、放电。她也许多次听到这样的话——在大学连,没有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是可耻的。她才不要这样结束大学生活,虽然还有来近两年多时间才毕业。可是,让她明天一早醒来,去爱谁呢?

第3节

这时候胡梦是和小腊还在喝酒,小腊吹嘘自己如何泡韩国女学生,胡梦是则是心里有愁苦。

在新疆餐厅吃完饭那天回来,小诸葛找他,问他苏帘儿怎么回事。胡梦是说没事,可能是羊肉味太膻,反胃了。小诸葛第一次严肃起来,说:“兄弟,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场景你不觉得眼熟吗?”

“怎么眼熟?”胡梦是说。

“电视上,一到什么时候,女主角会恶心呕吐?”小诸葛比比划划,还做出了呕吐状。

胡梦是眼前瞬间飞出好多金星,但他否认说:“不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帘儿才不是那种人。”

小诸葛看看他,转头跟王志坚说:“话算说到了,你劝劝他吧,都是兄弟,可别让人给坑了。”

王志坚没搭话,他没法劝,他也觉得小诸葛说的可能性很大。

胡梦是经小诸葛一提醒,回想着苏帘儿的行为,心里越发觉得事情恐怕确实如此了。

这天晚上,小腊拿了崔恩美付的钱,买了啤酒花生回来,几个又开饮。小腊说,她那样子,摆明了是想让胡梦是背个黑锅。可胡梦是竟然就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她,更不想让别的兄弟知道这种事。这个锅太大,他担心自己背不动,不但背不动,还很可能被扣在锅里,永世不得翻身。

小腊又说:“有个女人就知足吧,何况还是苏帘儿这样的美女,我这种没有的才愁人呢。”

小诸葛给小腊出主意,让他尽快达成中韩合作,把崔恩美扑倒在操场上。小腊说,我倒是想,你没看见那姐们,绝对练家子,一不小心,我就得让她给净了身。

两瓶啤酒下去,膀胱开始发胀,几个人到厕所去撒尿。厕所里恶臭难闻,每个茅坑里都有大便没冲,胡梦是站着撒了尿,随手去按水阀。小诸葛和小腊都急着去拦他,没来得及,两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躲开了。一股气体从马桶里喷射出来,把便池里的屎尿溅得到处都是,胡梦是的腿上脚上一片金黄色。他已经出离愤怒了,竟然笑起来:“潘曼芬,潘曼芬,彻底绝对的潘曼芬。”潘曼芬是一个人名,同宿舍刘大牙的高中同学,对刘大牙有意思,经常打电话来找他。刘大牙不在,潘曼芬总是说:“你告诉他哦,就说他同学潘曼芬哦,电话找他哦。”

如果说刘大牙普通话不标准是因为他牙太大,总是阻挡气流的进入,那潘曼芬普通话不标准则完全是因为舌头大。“哦”这个字,她的发音绝对不是你平常所听到的,那是一个独特的国际音标都没法标注的音节。

厕所马桶喷粪已经一个月了,经常有人被搞得一身屎尿,时间一长,谁要是中招了,就被称之为“潘曼芬”,喷满粪,喷得满身都是粪嘛。

胡梦是今天喝了酒,又在想苏帘儿的怪异之举,神情恍惚,忘记了不能按冲水的按钮,被潘曼芬了。

胡梦是到水房,小腊和小诸葛一人一个脸盆,接了水猛冲他。胡梦是被冷水浇着,酒醒了,竟然觉得全身舒坦,虽然哆哆嗦嗦的。

这晚睡觉时,他又做梦了,一会儿梦见掉进了粪坑里,一会儿又梦见掉到池塘里,整个世界都臭烘烘、湿漉漉的。

第4节

这一日中午,胡梦是接到母亲的长途电话,胡小楼说,这已经是第四通了。

胡梦是下了第四节课,就陪苏帘儿去天杀的校医院买药,和一个脸上长满了痘痘的医生磨叽了半天。

苏帘儿这几天倒是没恶心,可又犯了头晕,要去开一点儿感冒药,挂号时只剩下内科,也只能挂内科。到内科门诊3,里面空空如也。两个人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快十分钟,也不见医生回来,苏帘儿已然晕得要倒掉,胡梦是心急火燎般各个门诊去找大夫,不是三两个在聊天,就是没人。胡梦是到挂号窗口问3号大夫姓什么,说是姓吴,就扯开喉咙喊了一嗓子:“吴大夫!”把昏昏的苏帘儿都吓醒了,好几个房间里探出脑袋问:“谁啊,这谁啊,医院里不准大声喧哗懂不懂?”

旁边厕所里传来冲马桶的哗啦声,出来一个人,径直走到3号门诊室。胡梦是看他穿着白大褂,晓得这个应该是吴大夫了,扶苏帘儿进去。吴大夫长了一脸痘痘,但显然和青春没关系,应该是内分泌失调、宿便不通引起的。吴大夫看到苏帘儿,眼睛发了发光,说家属在外边等。胡梦是只好出来,把门关上,听着里面的说话声。过一会儿,说话声没了,他推门一看,吴大夫在给苏帘儿号脉,不禁怒向胆边生——说是号脉,他的手已经搭到了小臂上。苏帘儿头晕脑涨,也分不清,胡梦是可看得清楚。

“你怎么号脉呢?赶紧给开感冒药吧。”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啊,出去出去。”姓吴的冷着脸训斥胡梦是。

胡梦是扶起苏帘儿,摔门而去。他把苏帘儿扶到校园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一路小跑到东门的药店,一口气买了三种感冒药,又买了一瓶矿泉水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到成都小吃店灌了一瓶子白开水。回来给苏帘儿吃了几颗药,送她回去。这回苏帘儿没和他说谢谢,让胡梦是高兴了一阵子,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此前,不管胡梦是帮苏帘儿做了多小的事,她总会客客气气地说谢谢,哪怕两个人的手正握在一起。也可能,她是感冒晕糊涂了。

食堂已经没饭了,身上的钱又刚刚买了药,只剩下几块,胡梦是索性饭也不吃,回去午睡。刚到宿舍就接到了母亲的第四通电话:“石头,你干啥去了?找了半天找不到你,害我白花了三块钱电话费。”

胡梦是知道,母亲打一次电话要步行走四五里地,到邻村的商店才能打,不管通不通,开拨就要钱。母亲打了三次,胡小楼都接了,三块钱就没了。

“你表弟明天早晨就到北京了,你去车站接他一下,安排他住一宿。”

“他到北京来干吗啊?”胡梦是一听,不免着急,自己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呢,怎么安排别人。

“他要去广州出副业啊,说是到北京转火车。你别忘了陪他去买票啊,有时间带他去天安门什么的转转,你表弟出去一回不容易。”

“我还不容易呢!”胡梦是很生母亲的气,仿佛自己在北京,什么都要比家里能耐。其实呢,过得惨的时候连农民也不如,他并非瞧不起农民,但更不会以自己的农民出身为荣。父亲去世,他成了母亲唯一的念想,老太太整天在家吹牛,有的没有的一通说,也不论真假。胡梦是写信说,他能去做家教赚钱了,一个小时二十三十,老太太就在家里算账:一个小时往少里说二十,一天怎么也干五个小时吧,就是一百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千块,就算打个折扣,刨去刮风下雨头疼脑热,也剩下两千块呢。两千块,一个壮劳力出副业半年也不一定拿回这么多钱。于是,老太太再在谁家说起话来,口气就不一般。如果有人问:“你儿子上大学,挣大钱了吧?”“没多少,”老太太说,“也就两千多块钱,一个月。”众人都啧啧称羡,夸她有福气,说胡梦是他父亲福薄。再往后,一有人要到北京、过北京,都让胡梦是他妈给他打电话,说帮帮忙。

胡梦是和老太太说过好多次,不要再瞎说,给自己找麻烦。这一次,又来了表弟。

“你表弟呀,小时候你俩经常一起玩,你姑姑对你多好啊,去他们家总给你做好吃的。”

母亲听胡梦是口气不好,就转换策略,围魏救赵,曲线救国。胡梦是知道躲不过,就叹口气,问坐哪趟车,大约几点到。

放下电话,胡梦是犯起了愁,表弟来了,让他住哪儿啊?虽说只是一晚上,旅店根本住不起,一宿就得上百块。想了半天没头绪,就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周逢书宿舍串门,人家都在午睡,胡梦是进去也没人答理,就悻悻地又出来。过了半个多小时,胡梦是又去,周逢书醒了,问他什么事。胡梦是把忧愁一说,周逢书笑了,说:“你小子赶得巧,我明晚要去天津玩,你可以睡我的床,让你表弟睡你那儿不就成了。”胡梦是大喜,恨不得将周逢书抱起来亲几口。

周逢书是班里的才子,家学深厚,父亲是某大学文学系的教授,母亲是一个什么处的处长,不但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还号称是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书中没有黄金屋,但人家自家在北京有好几套房子。周逢书锋芒外露,但知识学问确实是同班里最好的,什么课都能和任课的教授副教授白话几句。就在胡梦是他们对文学理论一摸黑的时候,周逢书已经在中等文艺刊物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了。周逢书这次到天津去,是听说那儿有个图书馆的一批民国期刊要拍卖,他要代他父亲去买。

周逢书这个人眼界很高,偶尔喜欢端一点架子,但和胡梦是关系不错,可能多少觉得胡梦是在众人里有些才华。他们两个结交,也确实是因为大一的时候胡梦是写的一篇文章。那时候,胡梦是和一群朋友做民间刊物,慕周逢书的大名请他给写一篇论文,内容随意。周逢书也想显摆自己的才学,就用文言文做了一篇《梧桐赋》,说的是宿舍楼下边快五十年的老梧桐,满篇之乎者也。胡梦是觉得好,但是文言文和他们刊物的整体风格不是很般配,就用现代文把这篇赋翻译了一遍,当然其中加入了不少自己的理解和创造,一同发在此刊物上。

印出来,给周逢书送样刊,周逢书见了大怒,说:“怎么能这么对待传统文体呢?怎么能随便翻译别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呢?这是不尊重!”等等。胡梦是脸红脖子粗,忙不迭地道歉。

后来,胡梦是又在路上遇见周逢书,远远就躲开,不好见他。谁知周逢书快步追了过来,拍着胡梦是的肩膀说:“昨天不好意思,你那篇文章翻得好,比我的原文还好,我错怪你了。”虽然胡梦是既不喜欢别人乱拍他肩膀,也不喜欢周逢书居高临下“我原谅你了”的气势,但结识这样的朋友还是让他很高兴。在周逢书面前,他一向有些自卑,样样都比不上,人家读书多,知识渊博,这次被他小小佩服了一下,虚荣心得到不小的满足。自此后,两个人就有了些许的惺惺相惜。周逢书看不上小腊这样玩世不恭的才子,也不怎么待见蔡军这种每次考试都高分、但是对文学没有多少理解力的人,只有胡梦是,让他小心翼翼地部分因为同类,不至于那么孤独。虽然胡梦是先天不足,但至少有才情,也够谦卑,这样的朋友,总比没有的好。其实,小腊也看不上周逢书这种文人姿态特别足的,总说他是装B:“B装得再久,也成不了13。”

第5节

解决了大难题,胡梦是顿时感到肚子饿得厉害,一开始想泡一袋方便面,可知道宿舍的暖瓶里是不可能有开水的,自己也懒得去打,就背着书包游逛到食堂外边的小吃摊上,买了一个鸡蛋饼,还是凉的,但吃了胃里总算好些。

下午的现代文学课是何凤兮上,这个老师给胡梦是的印象不错,风度翩翩,虽然教现代文学,但其实是古代文学出身,写得一手古体诗,听说还会填词。今天的课上,他在讲徐志摩,讲着讲着就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直接穿越到了柳永和歌女们的故事。

第一节下课,何凤兮一边整理讲桌一边看讲稿,门外走进了黄淑英,后边还跟着一个摩登登的美人,是欧阳紫荆。

欧阳紫荆走到何凤兮旁边,笑吟吟地说:“何老师,我来听您的课了。”

何凤兮抬头看见一张粉嘟嘟的脸,自己的耳根子却发了发红,说:“好啊,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我全好了,”欧阳紫荆说着还转了个圈,以示自己活动自如,“何老师,您给我的书我看了,写得真好。下次把您的著作也借我看,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图书馆里的借不出来。”

“你可以让……那好,我可以送你一本最近出的新书。”何凤兮整理了一下衣领。

第二堂课,小腊、胡小楼、王志坚、周逢书都凑到胡梦是这边,问他知不知道新来的女学生是谁。胡梦是摇头,他自己也纳闷。小腊看见欧阳紫荆是同黄淑英一起来的,过去问她,这时欧阳紫荆就坐在旁边,看着小腊的光头不禁莞尔一笑,说:“我叫欧阳紫荆,你不用费劲问我朋友了。”

小腊发呆几秒钟,回来说话都颤了:“哥们儿,看见没?小腊出马,一个顶俩,我刚一过去她就抛了媚眼给我,主动告诉我芳名欧阳紫荆。真是人如其名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惹得我口水泛滥兮……”

周逢书敲他头,冷笑着说:“别做梦了,我看是欧阳紫荆兮,意在何凤兮。”

而那边,胡小楼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去套欧阳紫荆的电话号码了。

胡梦是忽然想起苏帘儿来,四处看了看,教室里并不见她的影子,连纤纤姑娘肥硕的身躯也不见,心里惦记她感冒还未好。讲台上的何凤兮,也仿佛把平日的幽默感丢得一干二净,说起话来斯斯文文、一板一眼,完全不是第一节课那样妙语连珠了。胡梦是索性合了课本,收好书包,从边上悄悄溜出了教室。

教学楼下边有公用电话,胡梦是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201卡,等着前面女孩电话完事。这女孩可是厉害,一连十分钟不住嘴地说,一会儿骂人一会儿调笑,也不知那头是个什么人。

期间还走来一个扎头巾的大妈,用河南话说:“学生,我来北京找我儿子,我把钱包丢了,你借我十块钱,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找到他我还你二十。”胡梦是盯着妇女的眼睛看了看,里边一点儿慌张也没有,就说:“我也没钱,不过我有电话卡,一会儿我帮你打个电话吧。”妇女还是想要十块钱,胡梦是晓得她是骗子,不禁感慨,这年月,连农村大妈骗人也不打磕巴了。忽然心生一计,和大妈说:“你去找前边打电话那个女孩要吧,她有钱,你死缠着她,她忙着打电话肯定给你钱。”

妇女不相信地看着胡梦是,胡梦是无声地鼓励她。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走向了女孩。大妈伸手拉了拉女孩的衣服,重复了刚才和胡梦是说的话,女孩不理她,她再而三,女孩终于烦了,掏出十块钱。

女孩给了钱,讲话的节奏和心情被打乱,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临走瞪胡梦是一眼:“没见过你这么坏的。”

胡梦是赶紧去拨电话,201卡提示他只能打两分钟,纤纤接了电话,胡梦是让她找苏帘儿,纤纤却总不撂,急着问何凤兮有没有点名。一分钟过去了,终于听到了苏帘儿娇弱的声音,胡梦是问她感冒怎么样了,苏帘儿说:“我很……”

“嘟嘟嘟……”201卡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胡梦是和苏帘儿的声音阻隔了起来。这时候,头上光秃秃的树枝上一群乌鸦嘎嘎地飞走,几坨白色的粪便落在电话亭圆形的顶盖上,啪啪的声音,比电话里的嘟嘟嘟更清脆。校园里的草坪,一片衰黄的样子,连天空,也没有了秋高气爽时的蔚蓝清澈,显出了灰突突的一面。

胡梦是猛然发现,还没怎么知觉,已经是过了深秋,冬意阑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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