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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唐虞考信录(4)

按:汉儒所传之《古文尚书》(谓《史》、《汉》所称,马、郑所传之《孔壁古文》;非隋刘焯所传之《伪古文孔氏传》),二帝、三王之言具在也。尧之让岳也,曰:“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其授舜也,曰:“询事考言,乃言可绩,三载;汝陟帝位。”皆欲其代己熙庶绩以安天下耳,未尝以天下为重而欲其常保而无失也。舜之咨岳也,曰:“有能奋庸熙帝之载?”其赓载歌也,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惟欲熙庶绩以终尧之功耳,亦未尝以天下为重而欲常保而无失也。下至汤武之誓,亦但以救民拨乱为言,绝无一毫沾沾於天位之心。逮成王时,周公、召公迭进相诫,始多儆以保守先业之难:此为守成之主,贤人以降言耳,固不足为唐、虞大圣人道也。然周公之《立政》、《无逸》犹仅微露其意,惟《召诰》乃谆谆焉。吾故读《尚书》而有以知夫帝王之升降,圣贤之浅深也。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孟子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徙也。”又曰:“遵海滨而处,终身然,乐而忘天下。”然则天禄之去留,初不在舜意念中也明矣。今《论语》所载尧命舜之词,乃云“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尧授舜以天下,岂但欲其不令四海困穷;舜之不令四海困穷,又岂徒为永终天禄计哉!且舜,固尝“让于德,弗嗣”者也。舜之命禹也,禹让之於稷、契、皋陶;命伯夷也,伯让之於夔、龙;垂则让之殳、┥、伯与;益则让之朱、虎、熊、罴:是知古之圣人其於进退得失之际无容心焉。故舜之命之,亦止告以“汝平水土,惟时懋哉”,“夙夜惟寅,直哉惟清”而已,不惕之以失职之罚也。“三载考绩”虽有“黜陟”之文,然此特为庶官言之,非此数圣人亦待此而後勉也。舜方让而不居,而尧乃以“天禄永终”戒之,是何其待舜之太薄也邪!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又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此特事後推原其故云尔;若禅让时,则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不征之於天也。其後三王誓师,始称天以令众。然曰“威侮五行,怠弃三正”,乃曰“天用剿绝其命”;曰“有夏多罪,天命殛之,”必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未有不征之於人事而徒索之於杳冥者。何者?天道远,人道迩;天无迹而难凭,人有为而共见:岂有置人事不言而但以历数为据,使後世ウ干者得藉为口实乎!无怪乎曹丕之自谓知舜、禹而晋、宋以後篡杀之主之咸征符瑞也!且历数在躬,於何见之?於民之视听见之耶,则何不言人之所共见而但言人之所不见乎?孟子曰:“汤执中。”《记》曰:“执其两端,用其中於民。”中也者,无定位者也,故必酌乎两端乃有中。然此皆论古人云尔:自事後观之,则为得中矣,若事前教之曰执中,则不知中果何在也。故失中之事,其人亦自以为中:中不难於执而难於知也。使舜而不知所谓中,虽告之何益;使舜而固知所谓中,又何待於告!安有绝口不及天下大事而但以空空一“中”诏之乎!且《尧典》纪尧禅舜之事详矣,此文果系尧命舜之要言,果系帝王传授之心法,较之玑玉衡,封山川,孰为轻重,何以反略之而不载乎!曰,然则《论语》之文亦可疑乎?曰: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於《尚书》深信之,然至《吕刑》称伯夷之播刑则吾不敢信矣。吾於《雅》、《颂》深信之,然至《宫》述太王之翦商则吾不敢信矣。固因其为衰世之文,非慎言之君子所撰,亦以所追叙者数百年或千年以前之事,传闻失实乃理势所常有。故此章纪汤、武事皆不谬於圣人,而记尧、舜事独可疑,远近之分然也。且此篇在《古论语》本两篇,篇仅一二章;《鲁论语》以其少,故合之:盖皆断简,无所属,附之於《论语》之末者,初不知其传自何人。学者当据《尚书》之文以考证其是非得失而取舍之,不得概信为实然也。故列之於存疑,以俟知言之君子决之。

“在玑玉衡,以齐七政。”(《书尧典》)

此舜成天之政,所以补尧授时之未备,故首及之。

“肆类于上帝,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後。”(同上)

此记布政於内之事。先事神而後治人者,奉天以出治,明不敢自专也。

“群牧”未有定数

按:“群牧”云者,数不定之词也。盖其初但因地之相近而董率之,未有分界,故亦未有定数。自舜肇十二州,始定为十二人,使各统一州耳。尧、舜之事皆夏时所追记,十二州既未肇,不可的知其为几人,故曰“群牧”,亦阙疑之意也。若果已有九州,岂得不云九牧邪!说并见後《肇十二州条》下。

“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後,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同上)

此记布政於外之事。亦先神而後人者,内外一也,无所不用其敬也。

《史记》五岳名不足据

《史记封禅书》云:“岱宗,泰山也;南岳,衡山也;西岳,华山也;北岳,恒山也;中岳,嵩山也。”後世传《尚书》者皆因之。余按:四岳惟岱宗见於《经》,无可疑者。华山山高大而道里亦近,或当不诬。若衡乃在荆州南境,独为远“使汝、洛间诸侯涉数千里而往会焉,殊不近於人情。且《禹贡》以霍山为大岳,《春秋传》亦称四岳为大岳,则大岳似当为四岳之一,北岳亦未必果恒山也。大抵三代以上年远文缺、不可考者较多,不如阙之为善。至增嵩为五岳,尤为无据。《尧典》但称四岳,而《春秋传》亦云“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大室,即今嵩高。──然则岳止有四而嵩之非岳也明矣。此盖秦、汉之间方士之所指目。故今皆无所采。《尔雅》亦载五岳之名,与《史记》大同小异:皆不足据也。

【附论】“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孟子》)

“五载一巡守,群後四朝。”(《书尧典》)

此总上内外之政言之。

舜立朝觐巡狩之制之故

《尧典》於舜摄政之日,何以详记其朝觐巡狩也?曰:朝觐巡狩之制始於舜也。自尧以前,圣帝迭兴,其时亦必有朝觐巡狩之事,但尚未有定制;至舜而後垂为常典,故记之也。曰:天下政事多矣:舜之摄也,必有大变革,大号令,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所记他事殊少,独记朝觐巡狩乃过半焉,何也?曰:此圣人御天下之要道也。盖天子以一人而临四海,虽有如天之仁,而远方遐国,穷檐屋,势不能以周知,故所重惟在“明”:是以称尧之德先以“钦明”,述尧之事先以“克明峻德”,纪舜之命官先以“四门,明四目”也。然天下之大,何以明之?今夫人主数与其大臣接,则宦官宫妾左右之臣不能欺矣:然则人主数与天下牧民之吏接,则大臣不能欺可知也;人主数与天下之耆老庶民接,则牧民之吏亦不能欺可知也。是故朝觐巡狩者,天子之所以为明也。盖以天下之广,诸侯之众,其仁与暴,勤与惰,政事之修举废坠,天子皆无由知之。虽有百即墨大夫,而不胜毁言之日闻;虽有百阿大夫,而不胜誉言之日至。虽尧、舜之臣必无拥蔽者,然圣人之心常以不能周知天下为惧,故使之岁一朝以尽诸侯之情而考其职;又虑其暴而饰为仁,惰而饰为勤,废坠而饰为修举也,故又五岁一巡狩,以尽天下耆老庶民之情而证所述之职之虚实。由是言之,朝觐之典,非以媚天子,效嵩呼也,将以询其政事也──故孟子曰:“诸侯朝於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巡狩之典,非以极观游,博景物也,将以验其政事也──故孟子曰:“天子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盖尧、舜虽躬圣人之德,而常恐天下之一民一物不得其所,故“子贡曰:‘博施於民而能济众,何如?’孔子曰:‘尧、舜其犹病诸!’”惟其病也,是以定为朝觐巡狩之永制也。後世相沿日久,以为典礼固然,能知圣人之深意者少矣。盖圣人之明有二,曰用人,曰察吏:二者交相为用,不可偏废。故《尧典》於舜摄政时纪察吏之事,必终之以“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所以明徒察之无益也;於舜即位後纪用人之事,必终之以“三载考绩,黜陟幽明,”所以明徒用之未周也。

“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同上)

此因上布政之文,遂及其进贤之大略。

舜之进贤

此即记十二牧,禹、皋陶之伦登用之事也。十二牧之任职,在舜未即位前,固已,即九官虽命於舜即位後,而其初登用亦多在尧时:《史记》所谓“自尧时而皆举用,未有分职”是也。顾此文殊略者,古者俗淳事朴,史册未兴,而《尧典》之作在舜崩以後,事隔七八十年,官之名称,时之先後,无由详考;而古之史皆传信不传疑,故但浑举其概:犹舜即位後称“十有二牧”,而《肇十二州》前但云“群牧”,其人数不可得详也。且命官,大事也,其功由此人成,其人以此职终,故详之;若登用之始则小事耳,爵或屡进,官或屡迁,所登用者亦当不仅此数十人,固不胜其详也。然此三言者虽略,而用人之道已备:不先以“奏言”,则无由辨其贤否而试之;不继以“试功”,则无由决其贤否而庸之。孟子所谓“察之,见贤焉,然後用之”者,正谓此也。後世恩泽之举,资格之授,诗赋时文之取,固非“敷奏”之政,不足道矣;即一言契主,朱绂旋加,若汉严助、朱买臣、主父偃,其後卒以罪殛,甚者如元载、王安石,为国大奸,贻害无穷:岂非“明试”之道疏乎!然则此三言者,何异班超平平之论,听之若老生之常谈,而行之实经验之良方,百用而百效者哉!前後两篇皆记尧、舜用人之事,此篇述舜布政之事;而此文之进贤与後《流共工章》之退不肖亦用人事也。此文之进贤开後篇命官咨牧之端,後文之退不肖结前篇举共用鲧之案,亦章法也。

【备览】“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ㄨ岂攵、ρ、大临、ζ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於尧。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後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地平天成。举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左传》文公十八年)

《左传》记八元、八恺之失实

《传》於此文後引《书》“五典克从,百揆时叙”之语以证之;《史记》因此,遂载其事於舜未摄政时。余按:《经》云:“询事考言,乃言可绩,三载。”则舜未摄政时仅三年耳。《史记》谓舜举二十年而後摄政,故云然;若仅三载,则当在舜摄政时明矣。舜初自田间来,安能悉知元、恺之才,而“地平天成”之效亦非三年所可致;《传》但引《书》以证舜功,非谓其必在此时也。且《传》语颇夸,未必不失实,故列之备览而次之於此。此即“车服以庸”之一事也。又《传》称“尧不能用”,语亦非是。尧亦圣人,舜亦圣人,尧何遽不如舜!尧能举舜於田间,独不能举元、恺於世族乎!元、恺之未用,或其年尚未逮,才尚未著耳。史克但欲极称舜功,遂不暇为尧地,此乃文人通病。故今亦删之。说并见前《慎徽五典》及後《四罪》,《殂落条》下。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川。”(《书尧典》)

此舜平地之政,所以开“禹敷土”之先声。首成天,次治人,次平地,三才之道备矣。

【存参】“尧遭洪水,怀山襄陵;天下分绝,为十二州。”(《汉书地理志》)

“肇十二州”以前无九州

蔡氏《书传》云:“古但为九州,禹治水作《贡》,亦因其旧。及舜即位(当是“摄政”耳,文误)以冀、青地广,始分冀东(当是“北”,文误)恒山之地为并州,其东北医无闾之地为幽州,又分青之东北辽东等处为营州。”余按:“川”之文既在“肇十二州”之後,则治水之事必不在“肇十二州”之前,此其误固不待言矣(详见後篇)。然即古之九州亦初无是事也。何者?“肇”之为言“始”也:前此未有而始设之之谓肇;若前此固有九州而但增之,非肇也。且析九以为十二,细事耳,非舜代尧致治之大政也:特书之,何居焉?然则古固未尝有州,自舜巡狩以後始分为十二州以属之十二牧,故史臣特记之曰“肇十有二州”,以志州所自始。“州”之为文,本取两川相抱而象形者,故《说文》云:“水中可居曰州。”徐铉曰:“今别作洲,非是。”是时洪水滔天,其域在中若州渚然,是以名之为州。故舜摄政之初但曰“日觐四岳群牧”,不曰“九牧”,牧未有定数也;及舜即位则曰“咨十有二牧”,不曰“咨於群牧”,牧已有常额也。其後禹别九州,亦曰“九牧”,不曰“群牧”,州之肇於舜而非增於舜明矣。

十二州名无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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